接連幾天,桑未都在宮中,陪在孟之宇身邊處理公文,蒼宇宮就如同金屋藏嬌一樣,宮裡人好像都知道桑未的存在,可沒人敢議論。
萬春宮裡,萬貴妃坐在牀邊,給蒼越帝喂着湯藥。
“這幾天,璵月郡主一直在宮裡,在二皇子的宮裡。”萬貴妃輕輕吹着熱湯藥,一邊說着。
蒼越帝的皮膚全部鬆弛,兩個眼窩深深凹陷,像是一具乾屍一樣,萬貴妃每每看了都要背過身子哭一會兒,可她仍然不離不棄,餵飯喂藥,從不假於人手。
蒼越帝聲音沙啞虛浮,“呵,呵,好,好啊……”他望着天花板,兩眼露出欣慰的神色。
這不正是他所期望的的嗎?桑未,還是沒有讓他失望……
萬貴妃輕聲抽泣,哭着笑道,“聖上,許是二皇子的好事將近了,您快將身子養好,這喜事,怎麼能少了您呢……”
蒼越帝擡起樹皮一樣的手,他癡癡地望着嬌美年輕的萬貴妃,想到這麼些年,萬貴妃交橫跋扈卻不離不棄,桑未說得對,萬貴妃纔是真正陪在身邊的知心人。
那望月,也只是水中月,鏡中花,想得,碰不得。
“柔兒……朕是不是虧待你了……”蒼越帝滄桑的聲音響起,一聲一聲好像在人的皮膚上剌開一道又一道口子。
萬貴妃泫然,握住蒼越帝的手,將頭埋進他的胸膛,“聖上,柔兒不苦,只要你能好起來,我願意折壽十載……”
“哈,呵呵……”蒼越帝淒涼笑着,聲音帶着些遺憾惋惜,原來身邊這個,纔是他這一生應該珍惜的女子,望月只是他年幼時美好的夢境。
黎周皇后是他爲了國家,爲了政治而娶的結髮之妻,這是迫於無奈。後來有了萬柔兒,他以爲只是找了一個年輕貌美的牀伴,萬貴妃仗着自己受寵,常年在宮裡橫行,吃醋,可蒼越帝都坐視不理,既然只是玩玩,又何必當真。
可最後的最後,陪在他身邊的,卻只有這一個最不認真的萬柔兒。
愛情,常常就是一念之差,緣起緣滅,一切好像都來不及了。
桑未連日進宮,去和孟之宇在一起,這事兒很快就從宮裡傳到宮外的各家各戶,各家大臣都在揣測孟之宇的傾向,是不是已經拉攏到了權勢極高的褚紳。
桑未貫是走在風口浪尖上,也絲毫不怕,她出門反而像是大張旗鼓,毫不避諱,她就是要讓黎城人都知道,她褚桑未,相府三小姐,璵月郡主,和二皇子孟之宇關係要好,要好到讓人側目。
秦衍聽說了這個消息後,當即坐不住了,他苦心積慮的謀劃,似乎盡在桑未的掌握之中,桑未好像知道他很多秘密,因爲這兩天在朝上,孟之宇提出了很多項改革裁撤冗員的條例,這都是秦衍之前安排好了的,孟之宇這樣一做,秦衍布好的棋局就被毀了。
而這一切,應該都是發生在褚桑未進宮之後。
最重要的是,褚桑未真的不願再看他一眼了嗎?
秦衍還是不死心,他知道褚桑未嘴硬,然而心也硬,好不容易纔暖化的一塊石頭,他
不想就這麼放棄,他真的第一次有這種強烈的思念,他那麼想保護這個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的女子。
什麼都不在乎,這是無慾無求嗎?
不,桑未要的更多。
秦衍找了個由頭就進了宮。
大中午的,積雪難消,在宮裡的枯草上堆積,成了好看的景兒。
桑未一直盯着孟之宇,接連幾天都在處理公文,給他提出很多中肯的建議,讓孟之宇豁然開朗,孟之宇也有些奇怪,“你怎麼懂得這麼多?朝政之事,你好像比朝中的大臣還要了解。”
桑未笑而不語,她怎麼告訴孟之宇,她做皇后的時候,曾經幫孟之吾看過很多奏摺,也許就是在她幫孟之吾看奏摺的時候,孟之吾就已經和褚知槿鉤掛上了。
這些想起來就讓她反胃噁心,她索性就和孟之宇說,“這是天賦吧,所以你聽我的準沒錯。”
桑未看着孟之宇也勤勤懇懇,一直在批改奏摺,這天也累了,就讓他休息休息,兩人一齊去百花園賞賞雪景。
百花園甚是美麗,牆角上都有宮女太監堆起來的小雪人,雪花壓得花枝都彎了。
桑未難得這麼興致勃勃,她笑容燦爛,比春天的花兒還要美麗。
孟之宇看着桑未在百花園裡走動來走動去,摸摸地上的雪人,一會兒捧起雪花來,真是一種享受。
桑未擡眼間,不經意瞥見雪樹叢後面一個灰青色身影,那一雙眼睛,在她心裡揮之不去,桑未心一沉,慢慢起身,走向孟之宇。
“二皇子,我在宮裡,你會不會覺得很叨擾?”桑未笑顏如花,對着孟之宇。
孟之宇一時之間覺得桑未的笑容讓他心醉,他溫柔一笑,“我求之不得。”
這是他最大膽的迴應吧。
桑未嫣然一笑,微微頷首,餘光瞥見那個灰青身影還在那裡,她慢慢踮起腳尖,雙手扶上孟之宇的肩膀,臉貼近孟之宇的側臉,她的聲音倒是不小,足以讓百花園整片地方聽得到。
“殿下,我願意一直這樣陪着你,說真的。”
那灰青身影便是秦衍,秦衍的視線被掩映的雪花所阻礙了不少,但他依舊看得清楚,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桑未已經親吻上了孟之宇的臉龐,而且,還說了那樣的,海誓山盟。
秦衍的眼眸深處,如同海浪翻涌,波濤暗生,他雙拳緊攥。
褚桑未,這就是我日思夜想而等待的你的回答嗎?我一直以來的癡心,真的是錯付給你這個沒有心的女人了嗎?
就當做我從未認識你……
不,你想要孟之宇坐上帝位,我倒要看看,有我秦衍在,你究竟能用什麼法子助他爲帝!
桑未餘光瞧見,雪樹叢後面那一抹灰青身影已然不在,她這才站穩,拍了拍孟之宇肩膀,輕笑道,“落灰了,我幫你拍了拍。”
“咱們回去吧,還有一摞走着沒有批示完呢。”桑未說着,便理理衣裳,準備回去了。
孟之宇被桑未這忽冷忽熱的態度弄得心一會兒上一會兒下,但他不得不承認,他
現在真的很累,他的心,真的很排斥做這些,可想到桑未能時時陪伴在側,他好像什麼都能忍得下去。
朝廷裡響應孟之宇的臣子越來越多,一方面是因爲孟之宇處理朝政的能力確實讓人歎服,另一方面是因爲褚紳的支持。
桑未早就做通了褚紳的思想工作,還有素畫露濃在一邊吹枕邊風,事兒當然更好成了。
然而素畫露濃還是暗裡向秦衍傳遞相府的消息,褚紳沉溺於女色,碌碌無爲,所以也沒什麼情報可說,只有桑未讓她們做的這事,秦衍還說就聽褚桑未吩咐就好。
素畫露濃也摸不透秦衍的心思了,這是還要保護桑未的意思嗎?可是,褚桑未現在明明和孟之宇走得比較近……
對於褚桑未這件事,素畫倒是沒什麼,露濃卻有些不痛快,素畫也知道,露濃這樣也是因爲秦衍。
美人也難過英雄關呢。
孟之吾因着身上還有蛇蠱之毒,所以每天都在蒼吾宮裡忍着噁心生吃蛇肉,吃完就吐,整天都沒法見人,一切事宜都是交給秦衍出面打理。
秦衍上下週旋,關係打的四通八達,他爲人處世圓滑機敏,而且身處高位,所以沒什麼人對他所做的決策橫生反對,只是時不時的,孟之宇會提出一些更加精闢的見解,折讓大家對孟之宇刮目相看,畢竟孟之宇從前從不參與這些政事。
每每看到孟之宇提出的一個個狠絕、一針見血的方案,秦衍都會不高興很久,這種主意一看就知道不是愛好和平的孟之宇想出來的,必定是狠毒的褚桑未再背後出謀劃策,目的大概就是爲了把秦衍推下臺。
十二月二十二日,這一天大雪紛飛,是羣臣進宮赴宴的日子,瑞雪兆豐年,取的是這個好兆頭。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各懷鬼胎地進了宮,明事理的人都知道,今天這個日子,絕對不平凡,因爲蒼越帝早就說過,到了十二月,就要宣佈太子之位的歸屬,還有大皇子的婚事。
褚紳、褚純兄弟,褚知槿、褚桑未兩姐妹,都應邀入宮,一路上,褚知槿好像刻意避開桑未似的。
桑未在馬車上,盯着對面的褚知槿,譏誚一笑,“大姐,你這身孕也有些日子了,不見你孕吐,可也沒見你這肚子顯出來,呵,身材保持的真好……”
褚紳默然。
褚知槿眼睛不住的閃躲,她不想再靠近褚桑未,褚桑未在她眼中就好像一個惡魔一般。
褚純卻聽出了桑未語氣中的怪異,他狀似不經意地趁着馬車搖晃之際摸了一把褚知槿的脈相,他臉色微變,看向褚桑未。
桑未挑起蛾眉,淡淡勾了一個笑容,什麼話也沒說,但褚純卻明白了,褚桑未,她又要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這次宮宴,絕不會風平浪靜!
宮裡佈置的喜慶,像是過年一樣,到處掛着紅燈籠,貼着窗花,那窗花倒是別出心裁,都是梅花圖案的,倒也是應景。
一衆大臣都帶着家中女眷前來,熱熱鬧鬧,頗有過節的氣氛,可這歡愉之下,有幾分真心就真的難以分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