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各家女眷和後宮嬪妃獻藝,奪花神還有一個時辰,大家就在璃妃的安排下,先在御花園的各個相連的水壇上參觀。
“哎......”皇后嘆了聲氣,緩緩道:“璃妃妹妹費盡心思舉辦的牡丹花會,竟出了這等亂子。想來,夜明珠丟失是起源,真不該將張女官處死,說不定還能盤問出是誰跟璃妃妹妹過不去,特地來搗亂的。”
璃妃一聽皇后話裡的鋒芒是針對自己,忙回道:“皇后娘娘說笑了,不過都是張女官眼拙,看錯了而已。哪裡有人敢在宮裡的白鴿身上動手腳。”
皇后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本宮又沒說那些鴿子有問題,璃妃妹妹緊張什麼?”
說完,皇后帶着自己的幾名貼身宮女,徑直離去。
璃妃的面上有些掛不住,狠掐了底下的軟墊一把。
虞莫盈在老夫人的安撫下,也像是從剛纔的情緒波動中緩和過來,她也起來打算四處看看,一起忙着跟璃妃和虞莫妍周旋,這御花園的景色都還沒好好欣賞呢。
“阿盈。”
剛剛走出花道,虞莫盈就被赫連煜叫住。
上次被他坑了根玉簪,她這次不想上當了,就萬分小心地回過頭去。
“阿盈謝過殿下剛纔的仗義相助。不知道,殿下還有什麼事?”
赫連煜也沒打算對她怎麼樣,脣角含笑道:“沒事,只是想說,那顆東海夜明珠你拿去後就好好收藏。那根玉簪,我是不會還給你了。”
這個無賴,她的玉簪,居然明目張膽地搶去!
虞莫盈看着赫連煜的背影,正氣惱時,忽然間,聽到不遠處的一個小水壇上有小孩子的嬉鬧聲。
一時興起,她就沿着水池上的花道,慢慢地走入嬉鬧聲所在的小水壇。
漸漸地,兩個在互相打鬧的小孩子出現在她面前,數名宮女隨侍身旁。
這兩個孩子,虞莫盈是認得的,當今的太子和小皇子。他們全都長得白白嫩嫩的,看上去有五六歲的樣子。
虞莫盈被他們的歡聲笑語吸引住,不覺有些走神。
這兩個孩子要是永遠都像這般真心地對待自己的手足,肯定會比宮廷爭鬥來得幸福。可是,他們身在皇家,還是皇后和璃妃的孩子,以後還是避免不了手足相殘。
隨後,她又聯想到自己的孩子,要是當初沒有死,她的孩子也該有兩三歲了。一想起孩子被狗生吃的畫面,她的拳頭又在攥緊,眼裡流露出濃濃的恨意。
這輩子,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她估計是不會再有孩子了。
“虞五小姐也在此處?”
冷不丁地,虞莫盈的身後多了個女子。
虞莫盈忙調整好心態,回過身福了福,“阿盈不知皇后娘娘也在此,失禮了。”
皇后面色如常,把這些恭敬的話忽略掉。
“璃妃好像不怎麼喜歡你這個妹妹。”
“先前,跟璃妃娘娘有點過節。”虞莫盈如實回道。
皇后看她還算誠實的樣子,不禁笑道:“她跟你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麼過不去的。不過,本宮倒是挺欣賞你今天的表現,希望接下來競爭花神的時候,本宮不會失望。”
她也沒細問,是什麼樣的過節,能讓璃妃不惜要給虞莫盈扣
上那麼大的罪名。虞家姐妹內訌,對她來說,未免不是好事。
“阿盈必不會讓娘娘失望。”虞莫盈低頭道,心中暗歎,皇后娘娘確實不一樣了,有她一起,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見到璃妃的下場了。
她們所在水壇的花道入口,站着蕭燁和徐公公。
龍袍被風吹得鼓起,蕭燁看着前方的虞莫盈,隨意地說道:“朕聽說,之前渝王在花叢中,跟朕告辭後,是跟虞五小姐一同出來的?”
徐公公也不隱瞞,直接回道:“的確如此。”
“朕送過他不少美人,他確實是照單全收。卻第一次見到他對一個女子這麼上心。”蕭燁思慮着,瞥了一眼身邊幾盆格外栽培的牡丹,吩咐道:“你把這幾盆紫鳳朝陽給虞五小姐送去。”
徐公公是最懂蕭燁心思的人,蕭燁的一句話,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老奴遵命。”
不多時,徐公公就在皇后離開後,帶着一隊宮人將被欽點的牡丹送到了虞莫盈的面前。
“虞五小姐,陛下命老奴將這幾盆紫鳳朝陽贈予你。”徐公公抖了抖拂塵說道,語氣卻是不容她拒絕。
紫鳳朝陽?她消受不起,也搬不動。
虞莫盈溫婉有禮地回道:“徐公公,麻煩你回稟陛下,阿盈不能收。”
徐公公仍然固執地說道:“虞五小姐,恐怕你也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他話還沒說完,虞莫盈已然輕笑,“徐公公,你別難爲我了。陛下根本沒想送我牡丹花,我怎麼敢收下。”
徐公公心中一凜,這個少女說的這麼直白並不合適啊,她剛剛與死亡邊緣擦肩而過,現在還妄圖揣度聖意,是真不想活了麼?
“虞五小姐,朕看你的膽量並不是容易被鳴鏑嚇到的人。還是說,剛纔的驚嚇只是你的僞裝?”
蕭燁悄無聲息地走過來,明黃的衣袍在風中“簌簌”抖動。
虞莫盈望向這張俊容,還是跟從前一樣,沒有露出明顯的喜怒。
她的清眸裡有一泓秋水波動。之後,像是不敢直視天子,她將頭低下了點。
“阿盈只是普通人,人都是怕死的。不受驚的話,纔有問題。況且,阿盈純粹是覺得自己不是那個人該得到紫鳳朝陽的人,所以不能收,跟膽量什麼的並沒有干係。”
微風中,宮燈次等搖曳,在池面上投下斑駁的倒影。
月華如流水般傾瀉而下,虞莫盈的一縷鬢髮被風颳到臉上,爲她的容顏添了點朦朧的意味。
“徐公公,你先下去。”蕭燁看得心神一怔,覺得她竟是這般迷人。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那你覺得誰該收下紫鳳朝陽?皇后嗎?”
虞莫盈輕輕地搖了下頭,卻不願開口。
蕭燁猜出她想說的是誰,走近一步說道:“你只管說,朕恕你無罪。如果朕真要治你的罪,光是你以前犯下的事,就夠你死好幾遍了。”
有了蕭燁的許可,虞莫盈的臉上綻放出極淺的笑容,她柔柔地說道:“牡丹花雖開得富麗堂皇,可對皇后娘娘這樣真正的鳳凰而言,終究是俗了。牡丹花會是璃妃娘娘一手操辦的,那送給她是最合適的。”
臉上的梨渦在各色夜明珠、宮燈、月光的照耀下格外醒目,襯得她的笑容分外
明媚。
蕭燁的心神忍不住盪漾起來。送不送璃妃無所謂,他本來就是想借幾盆牡丹來試探一下這個少女。先前,對她還是感到不屑,現在他居然覺得她身上有着一種獨特的氣質。
見自己這麼被人盯着,虞莫盈眸中波光流轉,似是羞怯地將頭偏過去一點,正對着紫鳳朝陽,臉頰上浮現出一抹緋紅。
海棠紅的裙襬垂到地上,襯托出象牙白的膚色。
月光下,她的容顏與牡丹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愈發的清麗絕塵。
紫鳳朝陽原是牡丹中的極品,花瓣一層層地包裹着花身,嫣紅的色澤在夜色中更顯妖豔。
蕭燁頓時感覺,跟虞莫盈相比,牡丹確實是俗了。
一時之間,他竟說不出話來,只是下意識地擡起手來,想去撫上虞莫盈的臉頰。
虞莫盈卻將頭側過去,避開了他的手。
“陛下,時辰已到,皇后娘娘和璃妃娘娘她們都在等着。”
經過提醒,蕭燁立馬想起來,是該回到中間的水壇了,他把徐公公叫來。
但是,他在走之前,略微一愣怔,腳步頓了頓,回過頭來對虞莫盈說道:“虞莫盈,朕希望奪得花神的人是你。”
“阿盈說過,該收到牡丹花的人不是我。”虞莫盈溫柔地笑道,笑容燦爛的讓蕭燁又有了片刻的失神。
赫連煜站在遠處的花道邊,瞧見他們兩個人相處,心中已迸發出大片的火花,這丫頭爲了對付蕭燁,難不成連自己都要算計進去。
他站不了多久,就有宮人來請他回去落座。
虞莫盈從花海中穿梭過來,繼續坐在老夫人邊上,視線掃過赫連煜那邊的時候,心裡有點苦澀。
她也是故意讓他看到自己跟蕭燁的那一幕,他看到後,總該知道自己的想法,會對自己收心了吧。
絲竹管絃聲再起,春風徐徐。
幾名宮廷樂師按着節拍,在擊打着青銅編鐘。
大家的情緒被樂聲帶起,一會流連於山谷溪澗之中,一會往返在滾滾波濤之間。
等樂師演奏完畢,各色的牡丹絹花會送到各家女眷的面前,之後再由她們陸續登場。
對於花神的爭奪,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不是受寵的小姐妃子,或者是蕭燁和皇后、璃妃她們默許的人,其它人就算奪得了,也是無用。
首先接到絹花的是慕容琦,她擅長書法,因此這次想以書法做舞。
地上有卷軸慢慢地鋪展開來,幾筆丹青在畫紙上落下。
慕容琦輕移蓮步,水袖甩起,一路舞到畫卷上。
她還要一邊跳舞,一邊書寫,這着實有些難度。
可是,在片刻之間,一行工整的小篆已赫然顯示在畫紙上,只差最後一個字。
慕容琦微曲小腿,躬身向下,快落筆時,卻忽地一陣疼痛,一個趔趄,倒在畫紙上,毛筆也被拋到了紙上,隨意地劃出幾筆。這副佳作算是毀了。
宮人們過來將她扶走後,就馬上將絹花往別的小姐和妃子那裡傳遞。
虞莫盈淡淡地瞥了一眼倉皇失措的慕容琦,心中冷笑,慕容琦這麼大一個對手發揮不利,那接下來就容易許多。白日裡,如果她沒有被璃妃折騰得渾身是傷,那就不會有這種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