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一根刺都沒拔掉。虞莫妍早就在心裡將虞莫盈給千刀萬剮了,但她想到下面的計劃,臉上又是和顏悅色的神情。
她笑着轉向虞莫盈,“公主,宮裡新來的一批樂師和舞姬,技藝絕佳。陛下正在舞樂殿欣賞他們新編排的歌舞,你可要與本宮一同過去?”
虞莫盈冷冷地回道:“娘娘,你精通樂理,你陪皇兄欣賞就好。”
赫連辰和赫連晴漪也是去的那裡,她並不能保證,到了那邊,她不會再跟赫連晴漪還有虞莫妍起衝突。
“公主,陛下是說了,讓你也過去。”珍兒看了下虞莫妍的臉色,怯怯地走出來說道。
她把話說的帶有威脅的意味,像極了一個藉着新主子的勢力踩壓舊主子的奴婢。
虞莫妍賞了她一個肯定的目光。
蕭燁存心是想讓自己過去,那去去又何妨。
“好,那娘娘先請。”虞莫盈頓了頓,便信步去往舞樂殿。
“還有我,你們不要忘了我啊!”慕容琦從地上爬起來,她的胸口被壓得窒悶,差點就緩不過氣來。
也是有幾個人宮人聽到她的聲音,纔想起爲她找太醫來救治。
舞樂殿內,幔帳搖曳,透着悅耳的絲竹管絃之音。
蕭燁倚靠在最前面的榻上,偶爾會有意無意地喵幾眼歌舞。赫連煜被他請來,坐在側面,心思當然沒有放在歌舞上。
舞姬們賣力地扭動腰肢,一次次地從他們面前掠過,試圖引起他們的注意。樂姬們在彈奏時,雙目含水,眼中的光亮也都集中到他們身上。
只是,他們倆注視彼此的時間比看她們還多。她們只好把目光轉移到赫連辰的坐席那邊,至少赫連辰看起來不是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
赫連晴漪板着一張臉,自她來到華熙國,還沒有見過赫連煜。現好不容易見到了,卻和他說不上話。
蕭燁跟他說了幾句有的沒的之後,問道:“渝王殿下你和霽月族的青黛姑娘有些交情,你可知她的一手琵琶技藝天下卓絕?”
青黛的一切,他確實都派人去調查過。赫連煜端起酒樽,稍抿了幾口瓊漿。
他的眸子垂下,正看到酒樽裡泛起的波紋,“臣與青黛姑娘交情並不深,不知她有此專長。不過,青黛姑娘既然是霽月族的族長千金,擅長此類技藝,也是在情理之中。莫非她的琵琶有什麼不同?”
說的時候,他清俊的面容只是微微地起了點情緒,而話中對那青黛似乎透着濃濃的興趣。
“普通的琵琶是沒什麼特色,重要的是青黛能夠反彈琵琶。”蕭燁的臉上多了莫名的笑意,眼神開始正式地飄向舞姬之中,“朕知道,天下能習得反彈琵琶精髓的有兩人,一個是青黛,另一個……”
話說到後面,他的眼裡的亮光漸漸地變暗。
另一個是已故的宋家嫡女宋嬈,赫連煜沒見過宋嬈,只知道她會反彈琵琶這一點。他曾經瞭解過,宋楚天那個擅的妹妹被蕭燁從汝陽公主府帶到宮中,後來不知怎麼着就死了。其它的就沒去過多探尋。
後宮的恩寵向來都是用來安撫前朝的手段,赫連煜要調查,也只調查那些背後有勢力支撐,能起作用的后妃。
對於宋嬈這麼一個家族慘遭不幸,卻意外地得到了滅族
仇人寵愛的女子,當時處於刀刃上的他也只是表達了一點惋惜之情。那爲的還是她是宋楚天的妹妹。
權力場上有太多的殺戮和無辜的犧牲者,這些早已習空見慣。
“青黛姑娘既有如此技藝,臣真是要見識見識。”赫連煜悠然自若地把目光都放到殿中央。
蕭燁又轉向赫連辰說道:“正好,淮王也在,也可以一同觀賞。”
赫連辰含笑着答謝,他默不作聲地把赫連煜的一舉一動都收盡眼底。他們敵對已久,見他對青黛是想求又忍住不求的態度,不禁遐想道,難道他對青黛有主意,是不是覬覦霽月族的力量?
這時,虞莫妍款款地從外步入舞樂殿中,媚態百生地對着蕭燁喊了聲“陛下”後,就倒入蕭燁的懷裡。
她的眼光不時地往赫連煜這邊橫掃,像是傾注了無限的憤怒和仇怨。而別人一看她,她便將自認爲最美好的眼神給呈現出來。
“孝敏讓皇兄久等了。”
緊跟着虞莫妍,虞莫盈落落大方地進來給蕭燁行禮,當看到赫連煜時,她還是有點吃驚。以往,這種聽樂賞舞,都是蕭燁一個人找寵妃作樂,是不會找他過來的。
蕭燁放開虞莫妍,指向赫連辰和赫連晴漪,介紹道:“孝敏,這兩位分別是北溟的淮王和允賢公主,你們該認識一下。”
“陛下,臣和皇妹,跟孝敏公主在剛剛已經認識過了。”赫連辰十分有禮地回道。
虞莫盈瞅了瞅撅嘴的赫連晴漪,“對,我們算是認識了。”
雖然是以一種不太友好的方式。
說罷,她就到蕭燁給自己安排的座位那裡坐好。
赫連辰帶虞莫盈跟待其它貴族沒有什麼兩樣,而這個赫連晴漪之前和虞莫盈並沒有交集,爲何只見過一次面,赫連晴漪就對她表露了明顯的敵意。蕭燁和赫連煜不約而同地感到點疑惑。
見該來的人都來了,蕭燁讓宮人去通知青黛,可以來了。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他看赫連晴漪的眼神大部分時間都是停留在赫連煜身上的,也就開恩讓她坐到赫連煜的旁邊。
“六哥。”赫連晴漪興高采烈地搬過去,“你一走就是這麼多年,父皇很想念你。我跟四哥走前,他還交代我們一定要將你帶回去。”
赫連煜輕嗤道:“父皇終於記起還有個在外的兒子了?”
他知道赫連羽煬還親修了一封國書由北溟的使臣交由蕭燁,希望蕭燁能夠讓自己回去,一家人團聚,享受天倫之樂。
赫連晴漪清秀的面容一僵,“六哥,你還在怪父皇。”
赫連晴漪的聲音不大,但也能讓虞莫盈和赫連辰聽見,虞莫盈默然低眸,赫連煜是快走了。只要他們的計劃不出什麼意外,她也會跟他一起走。
前世,她沒來得及享受愛情的滋味,就丟掉了性命。今生,如若有幸,她是願意去愛一場的。
赫連辰沒有作聲,在異國的宮廷裡,關於北溟皇室的事,透露的越少越好。只要赫連煜跟赫連羽煬的隔閡一直都存在,其它事都會好辦許多。
就在所有人各懷心思時,“咚咚咚”的鑼鼓聲響起,好幾個宮人擡着一面大鼓走入殿中,幾個樂姬拿着幾根大到誇張的棒槌在鼓上敲打。
青黛穿着霽月
族的民族服飾,閒適地半躺在鑼鼓上,垂落在鼓側的裙邊還繡有代表着霽月族的並蒂蓮花。
一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梨木琵琶就擱放在她的肩邊。她的眸中有絲絲媚光透出,一隻手還狀若無意地在琵琶的柄部撫摸着,直撩人心絃。
鼓聲陣陣,卻不似雷鳴般轟鬧,而是如天邊綻開的音符,細膩悠長。
虞莫盈算是頭一回見到青黛的正面,青黛雖還是蒙着面紗,但她的心裡已被激起了數道波瀾。
這女子對她而言,不只是似曾相識那麼簡單。
她竭力地剋制着面部的表情,用賞析的目光去觀看,去傾聽。
她看青黛只躺了一會,便調成了一個仰面的姿勢。琵琶被青黛迅速地拿起,撥弄了幾個前音出來。
青黛輕擡三寸金蓮,在殿內燭光的映照中,她曼妙的身姿全然被投映到飄搖的幔帳上。
在一個優美的翻身過後,青黛把抱着的琵琶懸於腦勺後面,右腳踮力在鼓上,她繞到腦後的纖纖玉指也開始有節奏的彈奏起來。
有如流水淌淌而過,虞莫盈只覺得青黛的琵琶樂,讓她記起了太多的流年記憶。青黛現在彈奏的這一曲,也是她在那些年的韶華中,反覆彈奏過的。
即便如此,她的臉上也只是流露出爲青黛的技藝而癡迷的神情,並無恙。
她眼角有餘光瞥向蕭燁,蕭燁的眸子裡明顯是含着幾分期待。
舞樂殿附近的萬獸園中,有野獸的吼聲斷斷續續地穿過柵欄,透入殿裡。青黛加快了調調,由原先的細水長流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大雨拍打着芭蕉那般。
青黛的身姿一直都在變幻,不變的是她反手彈琵琶的姿勢,各色音調在她的撥弄下,流暢自如,不出片刻,就能輕易地帶人進入她所營造的意境中。
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可能只有經歷過生死別離的人才能體會。
虞莫盈默默地從青黛身上收回視線。
“鏗鏘”一聲,曲到中途,驟然停頓。
青黛忽地蕩起雙足,她的身子由一根細絲吊着,朝虞莫盈所在的方位飛旋而去。
她快速地在虞莫盈眼前站好,兩人的臉近的只有幾寸的距離。
這動作來的太突然,虞莫盈驀然起身道:“青黛姑娘,你這是?”
“孝敏公主,按照霽月族的風俗,青黛要把在彈的琵琶獻給第一個見過我容貌的外人。”青黛的眼睛彷彿能把人勾入一個迷宮,怎麼也繞不出。
說着,她就把琵琶從容地遞給了虞莫盈。
虞莫盈心想,這個聲音怎麼聽着恍如隔世呢?
在摸到琵琶的一剎那,她的心戰慄不已,這就是前世被她遺棄在深宮的那把琵琶。琵琶有些年頭了,上面的漆掉落過好幾次,後來又是有人重新上的漆。
“那孝敏要感謝青黛姑娘。”虞莫盈還是表現出一如既往的微笑,接過琵琶的手也沒有絲毫的顫抖。
青黛回之一笑,然後有意地扯下了臉上的面紗。
柔婉似月,骨子裡就是被水鐫刻成的一樣,她有一種如水的魅力。
虞莫盈的臉上有小小的驚詫。她的眸子差點是定住,青黛的容顏就是她前世的容貌,青黛就像一面鏡子,倒映出關於她諸多的紅塵往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