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志雲說完,喬安齡接着說道:“顧大人,你這府尹衙門怎麼又着火了?若是年久失修,就修一修,總是着火,極爲不妥,連着着了兩次火,幸好只是各燒燬了一間屋子,若是庫房找了火,整個府尹衙門都燒起來,又如何是好?”
顧志雲說道:“侯爺說的是,只是府衙修葺需要銀子,下官已經上報給工部了,但到現在還沒有批下來。”
喬安齡沉吟道:“是麼?顧大人,你再向工部報一次,我什麼得空替你向工部問一問。”
“是,侯爺,多謝侯爺。”顧志雲說道。
喬安齡和顧志雲兩人在說話,旁邊的邢棟早已是面如土色,冷汗淋漓,他喃喃的說道:“燒了,又燒了,怎麼會燒了的?假的,一定是假的,上一場火災燒燬卷宗是假的,這一場火災一定是假的,分明就是假的。”
顧志雲說道:“火災豈會是假的?邢大人,你倒是說說,若不是有火災,那這蘇家行賄案原來的卷宗又去了哪裡?”
“本官冤枉,本官冤枉啊。”邢棟大聲呼喊。
邢棟能做到從二品的高官,還是掌有實權的吏部尚書,自然不會什麼蠢人,到現在,他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也已經明白,自己是被設了局,下了套了。只是這局,設得天衣無縫,找不出破綻,他有口難辨。
隨即,府尹衙門的那個米老吏,被傳喚出來做人證,這米老吏便把當年的事情,一五一十,仔仔細細的說了出來。
此外,喬安齡和顧志雲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些旁的證詞證物,零零碎碎的作爲佐證。
一場審判,進行了整整了半日,寧儀韻便在刑部大堂屏風之後,停了整整的半日。
直到最後,真相大白。
蘇家行賄一案,翻了案,而邢棟也進了刑部大牢。
寧儀韻雙手握拳,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緊懸着的心終於落了地。
結案之後,喬安齡轉到屏風後,尋到了寧儀韻,他見寧儀韻這幅模樣,便伸手鑽到了寧儀韻的袖子低下說道:“儀韻,蘇家翻案了,你外祖家洗脫冤屈了。”
寧儀韻點點頭,任由喬安齡把自己的手握在掌心,她沉默了一會兒:“邢棟,現在在哪裡?”
喬安齡說道:“關在刑部大牢裡。”
“恩,”寧儀韻說道,“我想去見見他。”
“見邢棟?你這是要.....”喬安齡疑惑的問道。
寧儀韻淡然一笑:“我要去落井下石。”
“好,”喬安齡輕搖了一下頭,語氣透着無奈,眸光中卻是露出了柔和之色。
——
刑部大牢,因終年不見陽光,陰冷而潮溼。
寧儀韻一進大牢,陰冷的溼氣帶着經年累積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她跟着喬安齡,往刑部大牢的深處走去,地上偶有幹了的血跡,身邊時不時出現刑架和掛滿了刑具的木架。刑架刑具上,幹了的血跡和新鮮的血跡,層層疊疊,散發着讓人作嘔的氣味。
寧儀韻加緊腳步,跟着喬安齡,一路走到刑部大牢的最裡面。
這裡有一間牢房,裡頭關押着的正是昨日還風光無限的吏部尚書邢棟。
“儀韻,邢棟就在裡面,你若是有什麼話要說,就進去說吧。”喬安齡說道。
一個獄卒,爲寧儀韻打開了牢門。
寧儀韻抿了抿脣,朝喬安齡看了一眼,點了下頭,鑽進了牢房。
邢棟正合着眼躺在一堆稻草上,聽到有人進來,便睜開了眼睛。
當他看到來人是寧儀韻時,不由的一愣。
邢棟是好色之徒,對寧儀韻的美色垂涎已久,但他腦子不糊塗,自己身陷牢獄,而他覬覦已久、對他又十分厭惡的美人,到牢房裡看他,跟香豔之事,絕對沒有任何關係。
他雖然不知道她究竟爲什麼會到他牢房之中,但是他知道寧儀韻的母親姓蘇,她會到他的牢房中來,一定同蘇家行賄案翻案的事情有關。
邢棟擡了眉眼,疑惑的問道:“你?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了?”
寧儀韻啐了他一口,冷聲說道:“來罵你。”
邢棟愣了一愣。
寧儀韻接着說道:“當年,當年你因爲一己之私,明知蘇家是無辜的,還是定了蘇家的罪,抄了蘇家的家業,蘇家幾代人積累家業毀於一旦。
我外祖父,外祖母,鬱鬱而終,我舅舅從富商人家的少爺成了一個民夫,我娘從富家小姐成了一個丫環。
蘇家家破人亡,就因爲你一時貪念。
抄家之時,你又中飽私囊,蘇家多少財物,都進了你的荷包。”
寧儀韻喘了一口氣,痛罵道:“爲官?呸,你連爲人都不配。我要說你禽獸,還怕玷污了世間的飛禽走獸。說你是豬狗,還怕侮辱了豬狗,豬狗會不樂意。
從二品的高官?什麼腌臢東西。”
“你!”邢棟爲官多年,被人拍馬屁拍慣了,天天在雲端裡受着阿諛奉承,除了上回在珍瓏棋館被寧儀韻罵了一回以外,幾十年來,莫說別人罵了,就是連一絲半點的不敬都沒有。
這會兒,他剛剛入了大獄,就被寧儀韻找上門來痛罵,他一口氣突然鬱結在心口,吐不出也咽不下,只瞪了一雙老眼,指着寧儀韻:“你!無禮!”
“禮?”寧儀韻冷冷笑話,“邢大人你連人都不配做,你同我講禮。”
邢棟好不容易喘過了氣,他突然問道:“是你?是你在蘇家翻案,是你在給你母親孃家,給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翻案。
是你!喬安齡和顧志雲都是你的幫手。
竟然是你,真是出人意料,寧家的庶女,寧家的二小姐?”
“我已同寧家沒有關係了。”寧儀韻說道。
“你們究竟耍了什麼把戲,爲何案卷上所書寫的內容會變,你們究竟用了什麼法子?”邢棟急忙說道,“是你們用了手段來害我。”
邢棟說罷,連滾帶爬的走到牢房的木柵欄處,對外大喊道:“本官是冤枉的,本官是冤枉的。是他們甩了手段,給本官下了套,害了本官,本官冤枉。”
寧儀韻冷聲說道:“冤枉,你將蘇家害得這樣慘,哪裡來的臉說冤枉二字?爲什麼案卷上的字會突然變了,爲什麼案卷上書寫的內容會突然變了模樣。
呵呵,你想知道?”
邢棟回過頭,朝寧儀韻說道:“爲什麼,說,這是爲什麼?”
寧儀韻聲音沉沉:“我告訴你爲什麼。
因爲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
你做的事情,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爲什麼案卷上的字突然變了,那是鬼神所爲,就是爲的是替蘇家洗刷冤屈,將你這繩之以法。”
寧儀韻的聲音越說越冷,冷得彷彿來自萬年的寒潭:“是老天開眼,是鬼神相助。”
邢棟在這陰冷刺骨的刑部大牢,聽到寧儀韻冰冷的聲音,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你,你是誰,你是什麼東西,你是妖女,你使了什麼妖術?”
“呵,”寧儀韻冷笑一聲,走到牢房的門口。
在門口守着的獄卒連忙又打開了牢門,寧儀韻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牢房。
身後,邢棟在牢房中大喊:“你是妖女,你究竟使了什麼妖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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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寧儀韻回到珍瓏棋館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晚些時候,珍瓏棋館裡,夥計婆子們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打烊。
寧儀韻找了個夥計,讓他迅速到中常分館跑一趟,把蘇承庭從中常分館喊過來。
蘇承庭趕到珍瓏棋館隆升街老館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珍瓏棋館也已經打烊了。
“儀韻,出了什麼事?”蘇承庭看到寧儀韻,便急忙說道,“這樣急着叫我過來,是不是出了什麼急事?”
寧儀韻眉眼含着笑意,說道:“是,是有急事,不過是好事。舅舅,稍安勿躁。”
她說罷,喊住了一個正要離開的婆子說道:“勞煩媽媽到後院兩層小樓跑一趟,請我孃親到棋館大堂裡來。”
“噯,噯,好的。”婆子連聲應道。
“儀韻,究竟是什麼事情?還要你娘從樓上下來,到大堂裡來?”蘇承庭說道。
“既然是大好事,那舅舅等一會兒也無妨,等我娘來了,我同你們說。”寧儀韻說道。
只片刻功夫,那婆子就引着蘇芝如進了棋館大堂。
寧儀韻把那婆子打發走,讓她自己歇息去了。
珍瓏棋館已經打烊,棋館中的夥計和婆子也都已離開,整個大堂之中,就只剩下寧儀韻,蘇芝如,蘇承庭三人。
天色已經全黑,棋館大堂中,點了兩隻蠟燭。
燭火搖搖晃晃的,散發着溫暖和柔和的橙光,在這春日的夜晚,顯得格外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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