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承庭那酷似寧儀韻的桃花眼一瞪:“哪裡學來的渾話?”
寧儀韻笑道:“舅舅,你別扯開話題,這男未婚女未嫁的,光明正大,明媒正娶,再正常不過,又怎麼會壞了人名聲?
若是舅舅有意,又不好意思說,外甥女便做一回紅娘,替你去問問?”
“可別,”蘇承庭急忙道,“你可別問。
現在我是這棋館的管事,你香雪姐姐是這棋館的管事,平日裡互相幫個忙,照應一下,相處倒也融洽。
你若是去問了,而她又無意的話,今後的日子,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該如何相處?”
寧儀韻咯咯一笑說道:“原來舅舅對香雪姐姐有意,只是怕人家不答應,日後不好相處,才憋着不說,我看香雪姐姐對舅舅也不是無意......嘿嘿嘿,不如我替舅舅問問去?”
蘇承庭一頓,說道:“舅舅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
“舅舅,也不知道你在彆扭個什麼勁兒,堂堂一個七尺男兒,這點事情畏首畏尾的,都快三十的人……碰到心儀之人,還這般扭扭捏捏,”寧儀韻說道。
“行咧,舅舅的事情,舅舅自個兒知道,”蘇承庭擺擺手說道,“走,走,我送你上馬車,你再問我的事,是想讓你娘在家裡擔心壞了嗎?”
寧儀韻心知時辰確實已晚,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只好說道:“舅舅,那我先走了,這事兒,您可得好好想想。要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想讓我幫忙替你說個項什麼的,嘿嘿嘿,舅舅儘管找我幫忙,千萬不要抹不開臉。”
蘇承庭無奈搖搖頭:“舅舅心理有數。你自己的事情趕快同你娘好好說說。”
蘇承庭把寧儀韻送上了馬車。
天色已暗,街上沒有什麼人,德全車技又好,這一路回去比來時又快了許多。
到了棋館門口,德全扭頭向車廂裡問道:“寧姑娘,明兒還是去中常街的棋館嗎?”
寧儀韻答道:“噯,是的。德全,我大約辰時出門,差不多這個時候來接我就行,不用像今日一樣,一大早就在門口等着。”
德全應道:“好咧,寧姑娘,明兒早上辰時,小的駕馬車來接姑娘,小的這會兒先告辭,去給這馬兒喂喂草料去。”
因爲有馬車,寧儀韻到隆升街珍瓏棋館的時候,雖然比平時晚了一些,但也沒有晚上多少。
不過,蘇芝如還是焦急的在門口翹首等着。
寧儀韻一下馬車,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蘇芝如。
“娘,都冬天了,夜裡冷得很,怎麼站在門口呀?門口風大,小心凍着,感染了風寒,咱們快進去吧。”寧儀韻說道。
“我見你比平時到家的晚了一些,就出來望望。”
蘇芝如望向在夜色裡絕塵而去地位馬車不禁問道:“儀韻,這是哪裡來的馬車,你新置辦了馬車?”
“這馬車啊,這馬車,呵呵呵,咱們進去,我慢慢同你說啊,”寧儀韻說道。
“好,好,快進來,咱們進屋子,你到我屋子裡來,喝口熱茶,我替你新做了一件衣裳,你來試試,”蘇芝如說道。
母女二人便手挽着手,進了珍瓏棋館。
進了蘇芝如的屋子,寧儀韻便看到蘇芝如的牀榻上攤開了一件衣裳,是一件長襖。
“來儀韻,娘給你新做了襖子,你來試試,”蘇芝如把牀上的襖子拿起來,說道。
寧儀韻接過襖子,問道:“我的新襖子?”
蘇芝如笑道:“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這兩天你還穿着舊襖子,這舊襖子舊了,也薄了,穿着不暖和,娘給你做了件兒新的。
這件新的,你先穿着,明兒開始我再替你做件新的。”
寧儀韻兩手拎着新襖子的肩膀,把襖子展開,仔細看了起來。
藕色的底,上頭是淺紫色的折枝牡丹紋,緣邊兒和領口都是白色的,微微收了腰,襖子長到膝蓋。
“真好看,”寧儀韻說道。
蘇芝如說道:“這料子散花綾的面料,十分厚實,做襖子最合適,快試試吧。”
寧儀韻脫下身上的舊衣裳,換上了新裝,身子一下暖和了許多。
寧儀韻心裡也是暖融融的,她甜甜笑道:“孃的手藝真好,都不用改動,大小正合適。”
“恩,我家儀韻生得真好看,”蘇芝如說道。
“呵呵,好看也是娘生的,”寧儀韻嗔道。
“娘,別忘了給自己也做一身,女兒這女紅,呵呵呵,您也知道,繡個帕子也繡不好,更不要說製衣服了,沒法子給娘製衣服了,”寧儀韻撒嬌道。
“誰要你替我製衣服了,”蘇芝如輕瞪了寧儀韻一眼。
她突然又自言自語的說道:“明兒我還是先去一次皮草店,買匹好一些的狐狸毛,縫在領子上,就更暖和了。脖子暖了,全身就暖了。”
寧儀韻笑嘻嘻。
“話說回來,儀韻,你的女紅學的怎麼樣了?前幾天說要學來着,還繡了個方帕,現在還想繡些什麼,還是想學制衣裳,製鞋子?”蘇芝如說道。
寧儀韻訕訕一笑,上次她學繡東西,是因爲她答應了溫明玉要交換信物,不過她對刺繡女紅實在沒有什麼興趣:“這個啊,再說了,再說了。”
蘇芝如說道:“儀韻啊,娘知道你不喜歡做女紅,你在閨閣之中,自有娘幫你打理好,可是你早晚得嫁人,成親之後,你總是要做些針線活的。
娘也不要你做的有多好,但至得會繡些簡單的花樣,能製衣製鞋啊。”
“噯,噯,女兒知道了,知道了,”寧儀韻點着頭,一本正經的敷衍道。
“你呀,說起來,娘出門不多,出門也就是上街買東西,認識的人也不多,不過娘此前已經跟你舅舅說了,你舅舅認識的人多,讓他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人家,也不知怎麼的,你舅舅到現在也沒有給我什麼回話。”
“噯,其實這事兒,呵呵,娘,你不用擔心了。”寧儀韻一咬牙說道。
“我是你娘,我不擔心你,誰擔心你?”蘇芝如說道。
“娘,之前,你不是問我,我是不是新置辦了馬車嗎?”寧儀韻問道。
“是啊,”蘇芝如問道,“你新置辦了馬車,還僱了車伕?”
寧儀韻搖頭道:“不是我新置辦的,這馬車是定安侯爲我備下的。”
蘇芝如驚訝道:“定安侯的馬車?”
“娘,”寧儀韻說道,“那日,我在竹林裡被人擄走,也是定安侯救的我,在翠雲山上,他爲了就我,還被人刺了一刀。”
蘇芝如有些愣神:“儀韻,什麼......你是說……”
寧儀韻正色點點頭:“噯,娘,就是你想的那樣,他說他要到我們家提親。”
“什麼?”蘇芝如驚道。
“哦,我沒讓他來,我讓他過半年再來,”寧儀韻說道。
蘇芝如動了動脣:“儀韻,儀韻,你跟我說的左一句,右一句,我也聽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啊?”
“娘,是這樣的……”
寧儀韻便把她和喬安齡的事情,一五一十,老老實實的告訴了蘇芝如。
最後,寧儀韻問道:“娘,這事兒就是這樣。”
蘇芝如說道:“我女兒生得這般好看,人又能幹,性子又好,定安侯一個正當年紀的青年男子與你幾番接觸,他會喜歡你,再正常不過了。
他看上你,說明他眼光不錯,還算是個慧眼識珠的。”
寧儀韻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娘,是,是,女兒我自是千好萬好的。”
蘇芝如瞪了一眼寧儀韻說道:“笑什麼,娘哪裡說錯了?
雖說定安侯府門第高,但是我們家儀韻人才好啊。
比什麼千金小姐都好,娘就是這麼看的,他慧眼識珠,分清了魚目和珍珠。”
蘇芝如見寧儀韻這會兒嬉皮笑臉,沒個正形,便道:“儀韻,娘同你說正事,你莫要傻笑了。”
寧儀韻倏地收了笑,說道:“不笑了,不笑了,娘,你說,你說。”
“娘,就兩個問題問你。”蘇芝如問道。
“哪兩個問題?”寧儀韻眨巴了下眼。
“一個問題是,你是不是中意於他?撇開他定安侯的身份不說,你可中意於他?
另一個問題是,他對你可好?”蘇芝如正色道。
“娘,”寧儀韻嗔了一句。
“這是一輩子的大事兒,不是兒戲,你得好好想想,”蘇芝如說道。
“噯,”寧儀韻點點頭,“娘,說的是。”
“那你中意他的人嗎?”蘇芝如問道。
寧儀韻脣角向上彎了彎,桃花眼向下彎彎了,眼角眉梢帶上了歡喜的意味。
“噯,我,也是中意他的,”寧儀韻說道。
“那他待你好嗎?”蘇芝如接着問道。
寧儀韻又想了想,認真道:“他待我也是好的。”
“若是這樣的話,這姻緣自是極好,”蘇芝如握起寧儀韻的手,“娘心裡頭也高興得好。這世上那麼多女子,能尋到自己心儀之人,而心儀之人也心儀自己,是萬般不易的,多少女子,成親之後,是熬着過日子的。”
寧儀韻輕喚一聲說道:“娘。”
“娘從來沒有想過,要將你嫁到這麼高的門第去,只希望你能有個貼心會疼人的夫君,有個好婆家。
如今你尋得兩情相悅之人,他又待你好,娘歡喜的很。”
“噯,娘,”寧儀韻說道。
這日晚上,母女二人又說了許多體己話,到了深夜,寧儀韻纔回自己的屋子睡覺去。
——
又過了幾日,天越發冷了。
這日早上,寧儀韻晨起的時候,竟發現這天下着雪。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寧儀韻從窗口向外看,雪下得不算大,一個個小雪片,在空中飄飄散散,悠悠盪盪。
不過外頭的景象確卻是變了樣,地面上,屋頂上,樹枝上俱是潔白的一片,天地彷彿一夜之間,變成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寧儀韻窗前,槐樹的枝丫上也落了厚厚的雪,一堆一堆的,枝丫似乎也被壓低了一些。
寧儀韻心道,看來昨兒夜裡應該是下了一夜的大雪,所以外頭積雪纔回這麼多。到了早上,雪已經變小了。
寧儀韻換上了蘇芝如爲她新制的襖子,出了門,這新襖子的領子加上了一層狐狸毛,穿着非常暖和。
一出珍瓏棋館的大門,她就看到喬安齡的馬車停在珍瓏棋館的門口。
而喬安齡正站在馬車邊,朝珍瓏棋館的大門看着。
今日是喬安齡沐修的日子,也是他們約好出遊的日子。
喬安齡今日也換了衣裳。
一身丈青色的大襖,領口處是深棕色中帶着藍光的紫貂毛,身長玉立,立在白雪茫茫的清晨街景之中,彷彿畫中神祇。
寧儀韻看着他,禁不住的勾了勾脣。
喬安齡見她從門口出來,眼裡也是驚豔。
藕色的長襖子,收了腰身,女子妖嬈的身段勾勒出一個剪影般的曲線,脖子上一圈毛茸茸的雪白狐狸毛。
紫色的折枝芍藥紋樣,映着她嬌豔的臉龐。
桃花眼彷彿一汪春水,眼波流動,眼尾依舊微微向上勾着,勾的人心癢。
他快步上前:“來了?”
“噯,”寧儀韻點頭道,“來了。”
喬安齡讓寧儀韻先上了馬車,他跟着也進了車廂。
車廂裡十分暖和,寧儀韻一進車廂,一股暖意便撲面而來,同外面的寒冷截然不同,車廂裡竟然溫暖如春。
寧儀韻仔細一看,發現車廂裡擺了三隻掐絲琺琅炭盆,三隻炭盆上面都是加了籠的,籠蓋是鏤空的,裡面的熱氣可以出來,而炭盆裡的無煙碳任馬車怎麼顛簸,都是顛簸不出來的。
這三隻炭盆,不知用什麼法子固定住在馬車上,馬車左右搖晃,炭盆也不會移動位置。
喬安齡一進車廂,便把外頭的長襖脫了去,放到一邊,露出裡頭的天青色錦袍和腰間的玉革帶。
“儀韻,車廂裡十分暖和,需得把襖子脫了,要不然,人在車廂裡便太熱,會出汗。
一會兒下了馬車,外頭又冷,容易受涼,尤其是身上帶着汗,到外頭一冷,容易得病。”
寧儀韻穿了用料十足的新襖子,脖子又緊緊圍了一圈狐狸毛,進了車廂沒多久,就覺得渾身熱得慌,她知道喬安齡說得有道理,便點了頭:“好。”
說罷,她便將長襖除了下來,露出裡頭的衫子和褶裙。
原本妖嬈的身段,因爲襖子厚,只顯出了一個剪影,這會兒脫了襖子,這玲瓏的曲線便被勾勒了出來。
方纔身子被裹得那般嚴實,現在又突然曲線必露,彷彿巨大沖擊,刺激着喬安齡。
他喉結滾了滾,別開眼,接過了她剛剛脫下來的襖子,和自己的襖子擱在一起。
“來坐吧,”喬安齡說道。
兩人並肩坐在軟榻上。
“上次你說要約我出來遊玩,卻沒有說要去什麼地方遊玩,”寧儀韻問道。
“隨雲山,”喬安齡說道,“隨雲山就在京城裡,來去都十分便捷,我本來只是想同你隨意走走,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只是沐修的日子難得,想同你一起過。
不過說來也巧,天公做美,今兒竟然下雪了,還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我們上山倒是可以賞雪景了。”
喬安齡說着,手便攀上了寧儀韻的手,把她柔軟無骨的小手握着在自己的大手裡。
寧儀韻隨他動作,答道:“恩,今年的第一場雪。隨雲山秋日的紅葉林,風景着實不錯。這冬日的雪景想必也不會差的。”
“恩,”喬安齡用鼻音應了一聲,大手摩挲了一下她的手。
忽然,他鬆開她的手,繞過她背後,攬住了她的玲瓏小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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