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伯瑾說道:“你上次邀我參加珍瓏棋館的大比,後來便不了之了,後來,我便得得知,你已經同珍瓏棋館的寧姑娘,一起組建了隊伍,報名參加了隊伍。”
溫明玉點點頭,笑道:“我們組建了一支全由女子組成的隊伍。”
溫伯瑾朝對面的寧儀韻看看了一眼,又轉頭對溫明玉說道:“所以,我便沒有來找你。
只是,我對這圍棋大比也頗有興致,便在永寧侯府的外院,找了兩個會些圍棋的小廝,組了一支隊伍報個名,來湊個熱鬧。”
他又朝寧儀韻看去:“一直聽明玉說珍瓏棋館的寧姑娘棋力高明,今兒有幸,第二場比試就可以同寧姑娘手談一局棋。”
寧儀韻淺淺一笑說道:“世子說的客氣,能同世子手談一局,我也十分榮幸。”
溫伯瑾也點了下頭,臉上的神情也恢復了平日的嚴肅。
溫明玉突然指着對面的對手,說道:“怪不得,我覺得你看着十分眼熟,原來,原來,你就是我家外院的下人。”
永寧侯府家中僕從甚多,溫明玉平日接觸的多是一些丫環婆子,作爲永寧侯府的嫡小姐,她就連內院的丫環婆子,也不定能認全,更何況外院一個普通的小廝,所以剛纔溫明玉只是覺得要同她下棋的人,十分眼熟,卻想不起他就是自己家裡的小廝。
聽溫伯瑾這麼一講,她纔想起來眼前之人分明就是他們永寧侯府的下人。
溫明玉對面的那個下人,對溫明玉拱了拱手,說道:“小姐。”
溫明玉嘆了一口氣:“你給我好好的下棋,知道了嗎?可不要因爲我是小姐你是下人便讓着我下棋,若是讓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讓我的,等回了府,我一定讓大哥好好整治你一番。”
“是,是,小姐說的是,小的聽小姐。”
溫明玉這才點了下頭。
第二局開始了。
寧儀韻發現眼前的溫伯瑾棋力不弱,甚至可以說很強。
初盤之時,她就和同溫伯瑾纏鬥起來
她發現溫伯瑾的棋風十分穩重,穩紮穩打的,穩重的不像一個年輕人,反而像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
寧儀韻擡頭朝溫伯瑾看了看,見他年紀輕輕,看着也不過只有二十出頭,可是下棋的棋風卻像個老人,整個初盤,都沒有絲毫進攻的意思。
她想起溫明玉對溫伯瑾的評價,說他平日裡嚴謹刻板,不苟言笑,是個十分嚴肅的人。
而眼前的溫伯瑾,同溫明玉所描述的大哥沒有什麼出入。
這溫伯瑾相貌也算出衆,濃眉星目,身姿凜凜,周身又是侯門世子的高貴氣質。只是他板着一張臉,表情十分嚴肅,帶着一股子威嚴之意,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寧儀韻心中又想起,溫明玉同她說的,說她二哥喜歡玩樂,性子跳脫,但卻要求她多學女紅庶女,覺得女子下圍棋是不務正業,說她大哥反倒十分支持她下圍棋。
寧儀韻心中暗道,這溫伯瑾看着刻板嚴肅,其實並不是什麼迂腐之人,至於他不苟言笑,大約他性子就是這樣。
單看外表,很容易以爲溫伯瑾是個迂腐守舊之人,其實則不然
他性子嚴肅嚴謹,思想卻不迂腐。
古語有云,人不可貌相,果然說的沒錯。
腦中,思緒極快的閃過,寧儀韻便又把注意力放在棋盤上。
既然他穩紮穩打的布着局,那麼她也不急,她也仔仔細細謀劃謀劃,看看到最後,誰能贏了這盤棋。
寧儀韻剛剛落下一子,卻聽對面的男人開口說了話,低沉的男子聲音猝不及防的響起:
“寧姑娘喜歡下圍棋?”
寧儀韻沒有想到溫伯瑾會突然開口和她說話,竟然怔了一息,隨即她便禮貌的回答道:“是啊,我喜歡下圍棋。”
溫伯瑾神情嚴肅,點了一下頭,手中落下了一子,便不再說話。
寧儀韻便也夾起一粒棋子,放在了棋盤上。
兩人又互相下了幾個回合,就在寧儀韻以爲溫伯瑾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她又突然聽得溫伯瑾說道:“大多女子都喜歡華服錦衣,做一些女紅刺繡,寧姑娘喜歡圍棋,倒是難得。”
寧儀韻又是一怔,她很快就反應過來,說道:“華服錦衣,我倒也是喜歡的,就是女紅刺繡,我雙手蠢笨,實在學不來。”
溫伯瑾又淡淡點了下頭,他想到自己曾見過寧儀韻繡的繡帕,那繡帕上繡了一朵樣子十分簡單的蘭花,不過形態醜陋,繡工粗鄙,至於神韻什麼的,那是完全沾不上邊了。
一想到蘭花的模樣的,溫伯瑾的脣角微微浮了點笑意出來,幾不可見。
“喜歡圍棋以男子居多,喜歡圍棋的女子少之又少,”溫伯瑾說道。
寧儀韻淺笑道:“雖然少,不過也是有的,比如令妹,比如珍瓏棋館的梅管事。”
溫伯瑾和寧儀韻的談話並沒有刻意壓低了聲音,旁邊棋桌的溫明玉聽到兩人的聲音,便好奇朝溫伯瑾和寧儀韻看了過去。
寧儀韻倒是一切正常。
不過他的大哥溫伯瑾卻是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不正常。
先是叫了兩個小廝一起,組成了一支隊伍,來參加這圍棋大比。
雖說溫伯瑾已經解釋過了,是因爲他對圍棋大比敢興趣,才這麼做的。
聽起來有些道理,這做法就是怎麼看都不像是她這個嚴肅到幾乎刻板的大哥會做的事情。會對圍棋大比感興趣,覺得好玩,而且又因爲有了興致就隨便扯了一支隊伍參加大比,這做法倒是像她二哥溫仲瑾的做法。
而且現在,她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哥,竟然在和人聊天,而聊天的對象還是個沒見過幾面,沒說過幾句話的姑娘。
她自小就和溫伯瑾關係很好別人看不出來,她卻是可以感覺出今日溫伯瑾的不對勁來。
她狐疑的看着隔壁棋桌的溫伯瑾和寧儀韻,見兩人不是在說話,就是在下棋,跟本就沒有注意到她。
看了一會兒,她便覺得沒有什麼意思,又把注意力轉回到自己的棋盤上了。
她的對手是永寧侯府的外院小廝,這個小廝對於圍棋,最多隻能算是略懂皮毛罷了。
永寧侯府的下人們,連識字的算不得多,更不要說會下圍棋的了,也不知道他大哥是從哪裡找來這個粗懂些圍棋的小廝。
這小廝的圍棋棋力顯然是極低的,溫明玉心知,這盤棋,她是穩操勝券的。
“明玉確實也喜歡圍棋,”溫伯瑾接着說道,“明玉若是淘氣,還請寧姑娘多照應着些,若是她不懂事,也請寧姑娘海涵。”
寧儀韻笑道:“世子說的客氣,明玉喜好圍棋一道,棋力精進又很快,我同明玉是志同道合的閨中好友。”
溫伯瑾點頭道:“如此甚好。”
溫伯瑾的神情又恢復了嚴肅的狀態,他雖然知道,其實眼前的寧姑娘和他的妹妹溫明玉其實是同歲的,不過不知道爲什麼他總是覺得這寧姑娘要比自家小妹成熟上許多。剛纔那翻話,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他心中沒覺得有半點違和。
“說起圍棋,圍棋一道,我也十分喜愛,”溫伯瑾說道。
寧儀韻笑笑:“原來你們兄妹都很喜歡圍棋。”
溫伯瑾點了下頭,說道:“恩確實如此,不過明玉每日有許多空閒時間可以鑽研學習圍棋,我平日事務多,沒有什麼時間可以下圍棋。難得這樣好好的下上一盤棋。”
“世子身爲永寧侯府的世子,責任重大,自然忙碌了,”寧儀韻說道。
“終日奔波,有時也羨慕明玉可以這般想下圍棋就下圍棋,若是找不到對弈之人,還能到這珍隆棋館裡來,找寧姑娘對弈上一局。”溫伯瑾說道。
一邊兒的溫明玉心裡愈發狐疑,她大哥竟然開始聊天起來了,聊天就聊天,總是提到她又是做什麼。
“恩,”寧儀韻說道,“若是世子找不到人下棋,倒是可以到珍瓏棋館來找,這裡多得是喜歡下棋之後,就怕世子平日太忙,沒時間。”
溫伯瑾點了點頭:“哪日得空,又想到下圍棋的話,我就到棋館裡來。”
“噯,”寧儀韻說道。
兩人這麼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話,這棋局已經進入了終盤。
旁邊的棋桌上,溫明玉已經贏了,她的對手實在太弱,她沒有費很大的功夫,隨意的下下,便輕而易舉的贏了這局棋。
再旁邊那桌,梅香雪也贏了。
梅香雪的對手,也是永寧侯府的外院小廝,棋力和溫明玉的對手差不多,梅香雪雖然學圍棋沒有多久,但是她頗有天賦,最近又加緊練習,她棋力雖然說不上多高,但也遠在普通愛好者之上了。對付一個只是粗懂圍棋的侯府小廝,還是綽綽有餘的。
在溫明玉贏了之後不久,梅香雪也贏了。
雖然這盤棋會贏,只是因爲對手太弱,但是這也是梅香雪在圍棋大比上贏的第一局棋,大大的圓眼裡閃着興奮和歡愉之色。
這二場比試,梅香雪和溫明玉都贏了,現在還只剩下了寧儀韻。
寧儀韻和溫伯瑾的棋局已經進入了最後階段,他們已經在棋面上纏鬥了很久了。
寧儀韻尋思着,這溫伯瑾人看着嚴謹,下棋的風格也嚴謹,看樣子,他是最擅長穩紮穩打,謀篇佈局,以取得最後的勝利。
這盤棋,溫伯瑾下的沉穩有度,讓人根本看不出破綻來。
而她跟他纏鬥到現在,若是繼續在纏鬥下去,那她不一定能贏得了溫伯瑾,畢竟穩紮穩打的纏鬥是溫伯瑾的長處。
她必須要找突破,換句話說,在棋局即將終了之際,她要開始強攻了。
她之前,一直在同溫伯瑾纏鬥,一邊也在佈局,到現在一切都差不多要結束了。
若說之前,溫伯瑾的佈局十分沉穩,那她寧儀韻的佈局,也是不錯的。
在這種情況下,她選擇強攻,不會顯得冒進,贏棋的可能性也會更大一點。
想到此,寧儀韻便開始進攻。
又過了十幾步棋局終於結束了,而寧儀韻以兩目的優勢贏了溫伯瑾。
“世子承讓了。”寧儀韻說道。
“寧姑娘棋力高超,”溫伯瑾點頭說道,他之前只是一直聽溫明玉說着寧姑娘棋力相當高明,現在這一局棋打完了之後,發現她的棋力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當真巾幗不讓鬚眉。
“世子棋力十分高明,今兒是我僥倖贏了。”
寧儀韻心道,下了這盤棋以後,寧儀韻對溫伯瑾的棋風有所瞭解。溫伯瑾下棋的優勢在於,他下棋十分穩重,不慌不忙,而劣勢在於太過穩重。
寧儀韻心道,這溫伯瑾下圍棋的長處在於沉穩有度,善於不慌不忙的謀篇佈局,而缺點也在於過於沉穩嚴謹,少了些積極進取的銳意。
寧儀韻和溫伯瑾這一場比試也結束了。
這二場比試,寧儀韻,溫明玉,梅香雪三人,都贏了棋,她們以三勝的成績獲得了第二場比試的勝利。
溫伯瑾站起身,對寧儀韻拱了下手:“既然勝負已定,我等便退場了,希望寧姑娘在以後的比試中一路順利,旗開得勝。”
寧儀韻見溫伯瑾表情依舊嚴肅,但是話說的禮貌而客氣,便也連忙站起身來,說道:“多謝世子,呈世子爺吉言。”
溫伯瑾又道:“明玉不懂事的話,還請姑娘多照應着些。”
溫明玉見棋也下完了,這回便終於忍不住了,嚷嚷道:“大哥,儀韻姐姐只比我大上兩天,你怎麼說的我像是個孩童一般?”
寧儀韻不禁笑道:“世子客氣了,我同明玉共勉。”
溫伯瑾淡淡點了下頭,轉頭對溫明玉說道:“明玉,大哥這便先離開了。”
溫明玉問道:“大哥你不是對大比很有興致嗎?怎麼這就走了,不再看看了嗎?”
溫伯瑾道:“棋已經下完,我還有旁的事,不看了,你好好下棋。”
溫明玉嘟嘟嘴,說道:“妹妹下棋下得好着呢,大哥放心就是。”
“恩。”溫伯瑾應了一聲,便帶着兩個永寧侯府的外院小廝,離開了棋館大堂中央柵欄圍出來的地帶。
待溫伯瑾和侯府小廝離開之後,寧儀韻,溫明玉和梅香雪三人互相笑嘻嘻的看了看,她們又順利的贏了第二場比試。
溫伯瑾帶着兩個小廝走到了這中常分館的大堂門口,在即將踏出門檻的時候,他轉過了身。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溫明玉的身上,見溫明玉一臉雀躍,杏仁眼亮晶晶的,脣角浮起幾不可見的笑意。
隨後,他的目光又挪到了寧儀韻的身上。
他見她笑語嫣然,桃花眼勾勾着上翹,說話之時,眼眸如秋水瀲灩。
他凝視了她一眼,慢慢的收回了目光。
提起長袍的下襬,跨出門檻。
——
此後,寧儀韻她們幾人又下贏了好幾場棋。
溫明玉和梅香雪兩人有時贏,有時輸,倒是寧儀韻一連下了好幾場,還從來沒有失敗過。
因爲寧儀韻一直贏棋,而溫明玉和梅香雪雖然時有敗績,但幸運的是,兩人沒有同時敗過。
她們這幾場棋,有時輕鬆取勝,有時也很驚險,但是不管如何,她們終是一路走了過來。
一直到了中常棋館分賽管的決賽。
珍瓏棋館現在有兩家分館,一家是隆升街上的老館,另一家則是中常街分館。
這次圍棋大比,將要在兩個分賽館中,各決出前三。兩個分賽館加起來便是六支隊伍,隨後再在這六支隊伍中,決出最終的勝利者。
而寧儀韻她們即將要下的這一場棋便是中常分館最後一場棋了,也就是中常分館的決賽了。
對於寧儀韻她們幾人竟然殺進了中常分館的決賽,整個中常分館的觀衆,多多少少有些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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