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瓔珞卻是猜錯了,自蘇定文惱了宋氏後,這幾日宋氏雖是日日去請人,可蘇定文卻一直歇在外書房中。今日卻是京城定安侯府來了信件,宋氏才藉機將蘇定文請進了內院,這不正說着話,瓔珞姐弟便回了府。
進了屋子,果見蘇定文和宋氏並排坐在堂屋的紅木圈椅上正吃着茶。瓔珞和蘇景華上前見了禮,宋氏忙示意丫鬟給兩人拿了錦杌子來,道:“一路勞累,都坐着回話吧。可給你們姨娘做過法事了?在寺裡可吃過齋飯了?一路順利嗎?下人們伺候的可還盡心?”
瓔珞帶着弟弟坐下,方纔笑着回道:“多勞母親費心,已經給姨娘做了法事,路上一切都順利,下人們也都很用心。我和弟弟都年輕,並不累的。倒是母親的臉色不大好,可是病候又加重了?大夫開的藥方子可是不怎麼對症?”
宋氏這幾日連氣帶怒,各種不好,病情也確實是加重了許多,臉上即便覆着厚厚的脂粉也難看的很,瓔珞關切的話她怎麼聽怎麼像是諷刺嘲笑,幸災樂禍,偏當着蘇定文的面半點也發作不得,只心口綴着塊石頭般難受,面上還要裝着溫和笑意,道:“如此便好,下午還未曾用膳吧,母親早已吩咐大廚房溫着膳食呢,快回去用過便早早休息吧。”
瓔珞聞言恭敬的點頭和蘇景華一起站了起來,兩人尚未來得及行禮告退,外頭高媽媽便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後頭還跟着外院管事楊福才。
高媽媽的臉色看起來很是差勁,她剛進了屋,宋氏便心中咯噔一下,實在是這幾日發生了太多糟糕的事情,以至於宋氏覺得自己脆弱的神經隨時都會崩裂。
瓔珞瞧見高媽媽的樣子,也詫了下,她不知發生了何事,更不知有利還是不利自己,便也不願多摻合,扯了下蘇景華的袖子,正欲帶着蘇景華悄悄退出去,就見楊福才驟然瞧向她二人,開口道:“三姑娘和三少爺且先留一留,老奴有事回報,這事兒於三少爺有關,恐老爺一會兒有話要問二位。”
瓔珞聞言只得站定,卻見宋氏聞言銳利的目光登時就掃視了過來。
宋氏有很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聽楊福才道:“老爺,外頭有幾個人,聲稱是葉公子的侍衛,奉了他們家公子的命令,將咱們府上幾個奴才送了回來。”
蘇定文一臉的莫名其妙,詫異道:“什麼意思?咱們府上的奴才怎麼敢勞動葉公子的人送回來?是什麼奴才?葉公子如今人不在府中嗎?”
楊福才瞧了蘇景華一眼,道:“葉公子兩日前便離府了,奴才們並不敢詢問其去向。方纔葉公子的人押着七個人回來,都是三公子的小廝和長隨,今兒陪着三公子上寺廟去的。”
蘇定文眉頭愈發蹙了起來,見蘇景華也一臉的莫名其妙,便道:“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越聽越糊塗呢。”
楊福才卻面色凝重地道:“老奴也不甚清楚,那領頭的侍衛只說他們家公子吩咐要將人親手交到老爺的手中,老奴再三詢問那侍衛都不肯透露原由,只是……只是那七個小廝全部都被拔了舌頭,奪了雙眼……形狀及其可怖。”
楊福才的話剛落,宋氏便驚叫一聲,面色慘白着哆嗦了一下,蘇定文也是大驚失色,猛然站了起來,道:“你說什麼!”
楊福才面色沉肅又重複了一遍,蘇定文猛然雙目暴突盯向蘇景華,那眼神像是要活生生將他吞食掉,怒聲道:“孽障!是不是你做了什麼事情衝撞了葉公子,不然你的小廝怎麼會被葉公子拔舌挖眼!你說!”
蘇景華到底年歲還小,雖然心恨幾個小廝平日裡的欺辱怠慢,可乍然聽到這般陰狠的事情,已是被嚇得面色微白,此刻又被蘇定文怒叱,他額頭冷汗都冒了出來,忙噗通一聲跪下,驚惶地道:“父親,兒子沒有,兒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瓔珞也是滿眼的驚詫,她不用深想就知道被葉宇軒的侍衛送回來的定然是那在榕樹林中欺負了蘇景華的幾個小廝。只因爲他們一行回府時那宋長文幾個便沒有蹤影。
因爲宋長文在府中很有體面,平日裡當差也是說沒影兒便跑個沒影兒,帶隊的護院頭只以爲宋長文又帶着一幫子小廝風流戲耍去了,故此也沒在意。
而瓔珞還以爲宋長文幾個身上有傷,早早回府治傷了,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竟是被葉宇軒的人給抓了起來,此刻才送回來。
這麼說,她在榕樹林中的所作所爲是被那葉公子瞧見了嗎?他拔了小廝們的舌頭,是不想他們亂傳她的壞話毀了她的閨譽吧?可挖他們的眼睛,又是爲了什麼?
只是這不對啊,自己打了他,在寺廟裡頭又戲弄他一回,他這會兒應該想方設法地來尋自己的晦氣,清算總賬纔對啊,怎麼又反過來幫她了?還是她會錯了意,他並非要幫自己,而是挖了什麼坑給她?
可他將欺負他們姐弟的小廝挖眼拔舌怎麼看怎麼像是給她出氣的,這中間又能挖什麼坑,總不至於這個什麼葉公子真是蛇精病,他神經錯亂了嗎。
瓔珞正思量着,蘇定文已經往前衝了兩步,高高揚起手來,眼見就要往跪着的蘇景華臉上招呼,口中更是怒斥道:“孽障,你還敢狡辯欺瞞!我打死你這個惹禍的孽障!”
瓔珞簡直難以置信,世界上竟然會有這樣的父親,不問緣由,就認定錯在兒子,不由分說竟就要對兒子動起手來,這還是父親嗎,簡直就是仇人啊!
瓔珞黢黑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清冷的寒光,不待蘇定文的巴掌落下,瓔珞便身子一軟往蘇定文的方向踉蹌地倒過去,她這一歪看似輕飄飄,身子卻狠狠撞在了蘇定文的身上,直將蘇定文撞地往一旁退了兩三步才站定,而蘇定文揚起的巴掌自然也沒了着落,盡數都拍在了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