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細細觀其面色,待了片刻,卻聞他低聲嘶啞的道:“爲夫不曾得罪過朝廷。”
蘇陌眸色一沉。
這時,不遠處的屋門當即被推開,一臉低沉緊張的覓月迅速入得屋來。
“主上快些離開,夜闌暗地勾結官府,企圖困殺主上。”覓月的嗓音少了幾分常日裡的平靜與沉然,增了幾分急迫。說着,見疏影坐在牀上似是愣住,她眸色一急。
斂神間,轉眸朝蘇陌望來,道:“夫人,如今領兵之人,乃那鐵血冷情的慕候爺,若是主上落在他的手裡,生死難料,還望夫人儘快帶主上離開,我來盾後。”
嗓音一落,她也不顧蘇陌反應,迅速自身上掏出幾隻瓷瓶塞在蘇陌手上,又道:“這些傷藥,對主上傷勢有益,夫人且帶上。”
蘇陌也未拒絕,僅是深着眸子將她盯了一眼,而後扶起神色略微呆愣的疏影,迅速自不遠處的窗戶躍下。
圍在樓下的官兵們見着異樣,紛紛握着大刀朝蘇陌圍來,覓月跳窗而下,抽出身上軟劍肆意砍殺,纖細的身影阻擋着數十名官兵上前。猛烈的拼殺間,見蘇陌攬着疏影原地不動,她面色一驚,不由厲聲大吼:“夫人快帶主上走。”
蘇陌未動,視線未朝覓月望去一眼,只是順着那大開的酒樓大門望進去,瞥着那抹墨蘭身影與流夙刀劍交鋒,拼得壯烈。
那墨蘭身影,她見過,便是今日傷疏影的所謂的‘侯爺’。
此際,靠在她身上的疏影眸中滑過一道一閃即逝的嗜血,眸子猝然微紅。他朝前方的官兵們望了一眼,最後將視線落在樓中那抹墨蘭身影上,逡巡片刻,而後頭一低,垂眸間也掩住微紅嗜血的眸子,低聲喚道:“娘子。”
蘇陌回神,垂眸瞥疏影一眼,卻只能瞥見他的頭頂。
“抱緊。”她順勢攬緊他,淡然吩咐。
疏影應聲伸着長臂將她的腰死死環住,腦袋柔順靠在她的肩頭,也未言。
“夫人,快帶主上走!”這時,打鬥中的覓月再度焦急出聲。此際,她明顯力不從心,身上也被官兵們劃了幾道傷口。
蘇陌深瞥覓月一眼
,立即攬着疏影飛身離開。
深秋的風,有些微涼,在拂過耳畔之際,宛如刀割。
蘇陌一路提氣飛身,但因懷中攬了疏影,速度也慢了不少。如今,不知是否是因後背的傷口疼,她只覺此際的疏影,身子在隱隱發顫,環在她腰間的手也是漸漸用力,勒得她發疼。
在他雙手用力至極,使得她難以承受之際,她終於收力,攬着他旋身而下,穩穩落地。
她用力推開疏影,在他被推得身形踉蹌將要摔地之際,她又一手扶住他,穩住了他的身形。
見他幽幽朝她望來,她微微一怔,只覺他此際的眸子,隱隱發紅,嗜血冰冷,宛如修羅。
她暗自斂神,心頭猜忌一片,但卻故作鎮定的淡問:“你怎麼了?”
他未言。反而是突然伸手扯她入懷,並在她反抗之際將腦袋搭在她的肩頭,低低道:“娘子,我不想殺覓月的。但我如今,還是借刀殺她了。”
蘇陌未再掙扎,眸色漸冷,心底也涼了一半。
“疏影,你終於要對我坦白身份了嗎?”她嗓音未有絲毫波瀾,平靜得宛如靜水深潭。
她蘇陌雖失憶,但卻不是癡人。今日疏影的遮遮掩掩及怪異舉動,她又怎會不懷疑。如今倒好,她還未問他,他竟自先大露馬腳,此番,他也不準備僞裝下去了?
“娘子想知道什麼,爲夫定會知無不言。只是在這之前,爲夫得解決一件事。”他道,嗓音嘶啞,但卻冷意十足。
剎那,他迅速鬆開蘇陌,將她拉至身後。
蘇陌面色一沉,這才發覺他們前方,竟無聲無息的站了一名戴着半面銀質面具的黑袍男子。那男子眼睛雪亮,冷冽得宛如黑鷹,殺氣盡顯。
江離小鎮不大,四面環水。外界通往小鎮的唯一路徑,便是那道橫過大江的石橋。
此際蘇陌所在之地,乃大江偌大堤岸上。大江對面,便是蔥鬱叢林。
如今瀟瀟江水聲大起,獵獵西風中,蘇陌只覺氣氛壓抑寒人,而站於面前不遠的黑衣男子,則氣勢威嚴冷冽,甚是駭人。想必常人見他一身煞氣,定要嚇暈,
“聞說主上要回顏門,屬下特來迎接。”黑袍男子朝疏影出聲,冷漠嗤諷的嗓音,低低沉沉,不帶絲毫恭敬之意。
疏影一改常日裡的柔順,朝那男子冷笑。他蒼白麪容妖異風華,鬼魅陰狠,特別是他那雙微紅嗜血的眸子,似是暗了天地之氣,徒留修羅般的殘忍。
“夜闌!近年不見,你本事大漲!”陰冷的嗓音,麻人頭皮。
蘇陌眉宇一蹙,只覺如今疏影這嗓音,甚是刺耳,全然不似那個在她面前委屈柔弱的男子。
“呵。”黑袍男子輕笑,伸掌出來,根根指頭鑲了修長硬實的鐵爪,“主上近年不在,屬下獨自打理顏門,倒是讓顏門聲名大漲。如今屬下鷹爪神功大成,顏門也在江湖中壯大,屬下本想念在主上對我的栽培之情,放主上一馬,只要主上不回顏門干擾我行事,我便依舊可讓主上掛着顏門門主的名號,一世榮華!但如今,人算不如天算,主上你,竟要回顏門了。”
“所以,你便收買了對本尊忠心耿耿的覓月,與她裡應外合,企圖借朝廷之手殺了本尊?一旦本尊歿了,你便要光明正大的將事推給朝廷,堵住顏門悠悠衆口,從而順利取代本尊的位置?”疏影冷笑,不深不淺的道。
黑袍男子面色一冷,嗓音擡高了幾分,“覓月那不知好歹的女人,本是一切都計劃好了,奈何她最後,仍是對主上心軟了,竟想助主上逃走呢。呵,她倒是不知,即便她心軟,主上,仍是未將她的生死放於眼裡,任她被那些官兵圍住,活活困死呢。”
說着,他嗓音一頓,嗤笑一聲,又道:“不過,幸得我未全信覓月,爲防萬一的趕來了,此番由我來親自送主上上路,我也安心。”
“縱然你親自來,憑你之力,也配與本尊交手?你以爲,你殺得了本尊?”
黑袍男子輕笑,眸中微光四溢,嗓音穩厚低沉,染着幾分自信與不屑:“主上切莫忘了,你雖神功練至第八層,功力深厚,但也是內力反噬最強之時。另外,想必主上不知,覓月在爲主上處理箭傷之際,又在藥粉上加了散功散呢,呵,如今主上,神功怕是僅能使出三分,這樣,主上如何與我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