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思琦頗有些怪異的目光左右打量着,依書實在是有些不習慣,偏她又不好意思說些什麼,畢竟林思琦又沒有對她說什麼過分的話,最重要的是,她是趙立的姐姐,她能對救命恩人的姐姐說什麼呢?
林思琦實則已經出嫁,嫁予同城的商戶文家長子爲妻,不過兩家住的極近,所以林思琦時不時的就往孃家跑跑。這也就是她同樣嫁到了一個商戶之家,若是嫁到了官宦之家,極注重規矩的,哪裡能讓她動不動就往孃家跑。
也因此,林思琦也算是閱人無數,短暫的與依書說了幾句話以後,林思琦便大略瞭解了依書的性子,又觀她膚色細膩,眉眼如畫,說話聲音輕輕慢慢嬌嬌柔柔,便知她家世定然也是不錯。
林思琦微點了點頭,這樣的姑娘家倒也是配得上他們家建之。
“沒關係,他一個人在外面遊蕩慣了,鮮少回去,要不是新年將至,我爹孃都快忘了還有他這麼一個兒子哩。”林思琦笑着說道,一面還朝依書眨了眨眼,示意她不用不好意思。
依書回以一笑。
林思琦眼珠轉了轉,笑道:“說了這麼久,還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依書忙歉然一笑,是她疏忽了,竟然還沒有跟人家介紹自己,“對不住,喚我依書便好。”
林思琦瞭然的點了點頭,看來面前這位姑娘並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因此才只說了名,並沒有提及自己的姓氏。好在她也不是那種小器之人,也不去介意,只淡笑道:“那好,依書,不知你覺得我們家建之怎麼樣?”
說着,林思琦還朝她眨了眨眼,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
依書額頭冒出冷汗,這問題該怎麼回答?她怎麼覺得這話這麼像是一個媒婆說出來的呢?
依書久久不語,正不知道怎麼回答時,先前被林思琦派出去尋找趙立的鶯兒回了來。
鶯兒一進屋就聽到東屋有聲響,正奇怪屋裡怎麼會有人在說話時,進去一瞅,東屋的牀上竟然正躺着一個姑娘家。鶯兒的表情就與先前林思琦的表情一般,極度的驚愕難以置信,雙眸瞠大。
林思琦滿臉是笑,朝鶯兒招了招手,“鶯兒,進來,站那邊做什麼呢。”
鶯兒哦了一聲,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的意思,一面走至林思琦身邊,一面說道:“小姐,我沒找到二少爺,興許是去哪邊有事兒去了。”
林思琦的注意力早被轉移,擺了擺手,笑道:“沒事兒,管他去哪邊了,反正依書現在在這,他肯定沒多久就回來了,我們坐這等着就好。”
鶯兒也以打量的眼光看向依書,眼見得林思琦滿面的笑容,也大略猜到了她的心思,林家一家人都是這心思。
鶯兒一笑,乖乖的站到了林思琦的身後。
既然依書連自己的姓氏都沒有講,許是不想說明自己的身份,因此林思琦就沒有再追着問依書是哪邊的人。只與她閒聊了幾句,逗弄的問她對趙立的看法。
依書酡紅着一張臉,只恨自己不能行動,不然非得站起來躲開去。
未久,趙立終於回了來,將手中的農具都放到雜物間以後,又回屋換了件衣裳。
林思琦聽到外間有動靜,拍了拍依書的被子,笑道:“肯定是建之回來了,我去看看。”
依書點了點頭,她巴不得林思琦有其他事情去做,不要再在這邊跟她說一些有的沒的閒話。。
林思琦與鶯兒一道出了去,一面走着,口中揚聲喚道:“建之,剛纔哪裡去了?”
趙立換完衣服,聽見林思琦的聲音一愣,“大姐,你怎麼在這裡的?”
林思琦假意着惱的上前掐了趙立一把,“你個沒良心的,這都快過年了,你連家都不知道回,現在還來問我怎麼會在這裡。回去我就與娘講,你賴在這裡,都是因爲……”
說着,林思琦伸指朝東屋指了指。
趙立卻不拿林思琦的威脅當回事,只朝她微挑了挑眉,道:“喝茶嗎?我現在正要去燒些茶水來。”
林思琦對趙立的轉移話題很是鬱悶,皺了皺鼻子道:“喝茶?就你那白開水?早讓你家裡備個爐子,偏你不樂意,每次都得現燒。”
趙立淡然一笑,也不將林思琦的話放在心上,不以爲意的道:“我這邊可只有白開水,你若是不喝,那便就罷了。”
說完,趙立徑自出了門,往竈間走去。
林思琦跺了跺腳,這個二弟,真是可惡,總是不聽她話。
林思琦回身又坐到了依書的牀前,決定要在依書面前狠狠說說她二弟的壞話,看他還總是不聽話了。
依書是附和也不好,反駁也不好,只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尷尬的很,只強笑着聽林思琦在那邊眉飛色舞的講述趙立曾經那些不聽話的事情。
趙立燒好了茶水,在水壺中灌了一壺,又拿了幾個杯子,一起拿到了東屋,與林思琦和鶯兒一人倒了一杯,而後又親自倒了一杯,端到了依書面前。
依書背後骨頭受創,現在就是坐着都有些困難,因此趙立並不允許她自己行事,就是喝水,也是喂她喝的。剛開始,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可這傷勢並不是件小事,若是因爲一點面子問題,讓自己的傷勢加重了,那可就不好了。
趙立拿了另一個枕頭墊在了依書的頭頸下面,又耐心的吹涼杯中的茶水,待杯壁漸涼以後,方纔喂她喝水。
林思琦一面喝着茶,一面笑嘻嘻的看着趙立旁若無人的動作,眼中精光閃爍,好似看到了什麼極其稀罕的寶貝一般。鶯兒兩手握着杯子,一面暖和着雙手,臉上滿是驚愕怔愣的神情。
依書將她二人的神情盡收眼底,臉上又是暈紅一片,偏趙立好似不知道這屋子裡還有其他人一般,兀自如以往一般耐心細緻的照顧她。
她瞅了瞅林思琦二人,又瞅了瞅趙立,很想跟他說,這茶水不用你吹涼了,放桌上放會兒,自然就涼了。可這麼一說,就好似此地無銀三百兩一般,豈不是更讓林思琦笑話?
無奈,她只得硬着頭皮假裝什麼都沒看到,厚着臉就着趙立遞過來的杯子,將茶水給喝了下去。
林思琦慢悠悠的喝着茶水,這個二弟,倒是不知道他還有這麼細緻的一面,看來,是把這個姑娘放在心上了嘛。嗯,她得趕緊回去跟爹孃他們報告一下這個好消息,也讓他們開心一下,總算是了了一個大心思,也不用擔心他兒子是不是想出家當和尚去了。
喂依書喝完水,趙立又幫她掖了掖被角,輕聲囑咐道:“你好好休息吧,旁人的話不要多聽,只管好好養你的傷。”原來他竟是知道林思琦對她說了些什麼。
林思琦微惱,嚷嚷道:“二弟,你說什麼呀?誰是旁人哪?我可是你親大姐,一個孃胎裡出來的,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說着,林思琦又換上一臉笑意,看着依書,道:“再說了,以後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能聽的說的。”
依書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反正這是他們姐弟倆的事兒,與她無關,她可不能隨便攙和進去,把自己搭進去可真就亂了。
趙立面無表情的掃了林思琦一眼,將手中的杯子擱在桌上,口中稱道:“大姐,你若是無事,就幫我燒火去吧,我去煮飯了。”
林思琦臉一黑,作爲林家的長女,文家的長媳,她連水都沒有自個兒打過,做什麼不是一幫丫鬟伺候着。可她二弟剛纔說什麼?竟然讓她去燒火?她沒有聽錯吧?
林思琦驚詫的問道:“二弟,你剛纔說什麼?”
趙立板着臉,極認真的重複道:“大姐,我看你在這邊也沒事兒做,與其閒着浪費吐沫星子,不如去幫我燒火吧,我帶你午飯煮便就是了。”
林思琦一陣眼暈,無語的朝天翻了翻白眼,忙起身將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桌上,一面疾步朝外走去,一面道:“哎呀……那啥,我都忘了,娘還找我有事來着的。二弟,我先走了啊,下次有時間再來看你啊。”
說完,忙不迭的往門外奔走而去,鶯兒也緊隨其後,兩個人好似落荒而逃一般。
依書哭笑不得的看着趙立,道:“你這是故意嚇她呢吧?”
趙立嘴角微扯,“倒也不完全是嚇她,若是她真個的願意幫我去燒火,我也不嫌棄,總歸是省我點事兒不是。不過既然她不願意,走了也好,省的在這邊煩擾你。”
依書好笑的看着趙立,往日只看他一副老實憨厚的樣子,倒是不知道他還會嚇唬人。
趙立剛走到竈間,林思琦去而復返,卻是不再靠近這屋子,只遠遠的叫道:“建之,還有兩日就過年了,你若是不得空回家過年,也得給爹孃去一封信,說明一下情況纔好。”
趙立站在竈房門口,以懷疑的眼光看着林思琦,暗啞的嗓音無任何波動的說道:“大姐,還有這必要嗎?”
林思琦一陣尷尬,惱道:“我不管,既然你不去信,那我可就都與爹孃說了,到時候你可別怨我沒有事先跟你知會一聲吶。”
趙立回身進了竈間,忙他的午飯去,以行動回答林思琦的話。他纔不信林思琦回去什麼都不講。
林思琦氣的跺腳。
鶯兒安慰道:“小姐,你也不是不知道二少爺的性子,何苦跟他在這邊置氣,咱回去吧,還得跟夫人他們報告這件事哩。”鶯兒臉上也浮現出一副傳播八卦的快意樣子。
林思琦一揚眉,也對,與其跟他在這邊置氣,還不如回去跟娘報告一下這件事,順便賺點兒賞錢花花。
如此一想,林思琦忙提着裙子,小步往馬車那跑去,口中歡喜的叫道:“鶯兒,快點走,我們早點兒回去。嘿嘿……說不得娘還趕得上下午來一趟哩。”
二人上了馬車,吩咐車伕快點行駛,回去有要事要辦。
車伕不知何事,不過見林思琦主僕倆一副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去的樣子,便甩鞭在馬身上抽了幾下,讓馬兒快些跑。
卻說林思琦回去以後,也不往文家跑,直接去了林家。尋到正在賬房算賬的林母那兒,大咧咧的對林母伸出手,搖頭晃腦的笑道:“娘,你若是給我十兩銀子,我就告訴你一件大事兒,保證是一件讓你聽了歡喜萬分的事兒。”
林母一手撥拉着算盤珠子,一手翻着賬冊,壓根沒將林思琦的話當回事兒,反正她這精明的大女兒沒事就想來找她敲筆竹槓,她都習慣了,現在直接無視她。
“你能有什麼大事兒跟我講?沒見我現在正忙着呢嘛。趕緊回你文家去,莫要再在我面前杵着。你若是沒銀子花了,回去與你相公要去,我可沒那多餘的閒錢貼補你。”林母頭也不擡的道。
林思琦眼望着屋頂,也不介意林母的語氣,一面悠閒的晃悠着身子,假裝疑惑的道:“哎呀……娘,我剛從二弟那兒回來,竟然看到他屋子裡有一個女人哩,真是好生奇怪,二弟屋子裡怎麼會有女人呢?”
話音剛落,林母已經緊抓住她的胳膊了,激動的聲音都抖了,“你說什麼?建之屋子裡有女人?真的假的?建之不是那樣的人吧,你莫不是又是騙我銀子來了?”
林思琦假意着惱的往屋子外面走去,“算了算了,沒想到連自家孃親都不相信我,那我就不說了,自個兒憋在肚子裡爛掉好了。至於那姑娘是誰,我想娘你也沒那麼感興趣。”
林母忙拽住林思琦,肉痛的回身從抽屜中取出了十兩銀子,放在了林思琦早就大張的手中。
一臉鬱悶加興奮的道:“說吧,現在可以告訴爲娘了吧?”
林思琦歡喜的將銀子塞進了袖攏中,樂道:“還是孃親大方,這十兩銀子賺的可真是簡單。”
林母白了她一眼,眯着眼壓低聲音道:“你最好把建之屋子裡有女人的事兒給我說清楚,不然回頭我就去與文明章討一百兩銀子回來。哼……讓你將我的銀子十倍吐回來。”
林思琦臉一黑,“娘,你也好意思說,哪有做孃的這麼小氣的。”
林母無所謂的晃了晃腦袋,像個小孩子一般,“我就是小氣啊,整個西州城的人都知道我小氣啊,不然怎麼積攢的下這麼大的家業?早被你們幾個給敗光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說着,她又咬牙切齒的看着林思琦,伸指在她腦袋上戳了一下,“你還好意思說我,自個兒弟弟的終身大事不關心,竟然還拿着這事兒來要挾老孃,騙自個兒老孃的銀子,你說說你好不好意思,啊?簡直……”
簡直深得老孃的遺傳。
當然,這話林母卻是說不出口了,這不是自己說自己不好呢嗎?
林思琦訕訕然的笑道:“娘,我都跟你說了還不行嘛。”
林思琦便將林母拽到桌邊坐下,眉飛色舞的開始講述在趙立那兒見到的情形,包括那叫依書的女子如何的清秀貌美啦,建之如何的細心體貼啦,又是如何的爲了那女子說好話啦。凡那種種,到了林思琦的嘴裡,那已是被誇張了百倍的往外講。
林母當然知道自家閨女是什麼樣的人,對林思琦的話只抱了三分的信度,即使如此,也足夠她吃驚的了。
“你是說那女子連坐起來都不能?”林母滿臉也是八卦的意味。
林思琦道:“我看是那個樣子,建之連水都是喂她喝的,還讓她不要多動。”
林母嘿嘿笑道:“你可知道那女子在建之那邊住了多久了?”
林思琦很快就明白了林母的意思,笑道:“據說也有七八日的功夫了。孃的意思是?”
林母整個臉都亮了起來,雙眼灼灼熠熠生輝的看着林思琦,好似這是件萬分讓她興奮的事情一般,“當然是問問那姑娘的家在何處,儘快下聘禮去也。”
林思琦狠潑了林母一盆冷水,搖了搖頭,道:“我看那姑娘的心思倒是猜不透,我在那兒坐了會子,人家壓根都沒有跟我提她家的事情,連自個兒的姓氏都沒有提及,想來是不想讓咱們知道她家是何處的。”
林母霎時跳將起來,嚷嚷道:“我可不管,孤男寡女同處一屋,都這麼久了,肯定於我家建之名聲有礙,我可不管她是哪裡的人,她得對我們家建之負責。”
林母倒是與趙立一口話。
林思琦聞言,瞬時腦子也轉過彎來,義正言辭的道:“娘說的是,都這個樣子了,建之以後還怎麼娶媳婦啊?得讓她給建之負責。不然建之以後若是討不到媳婦,找誰說理去?”
林母得意洋洋的笑着,嘿,管她是哪邊人,反正總算是將建之這大光棍給推銷出去纔是正經。難得有那麼一個女子是建之願意親近的,不管使什麼樣的手段,總要將她留下來纔是。至於藉口理由光不光彩,那就是別人考慮的事情了,她纔不管那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