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蔡氏以爲這該是段好姻緣,姐妹二人相互扶持。這對兩人來講,都是好的。只是她沒料到,秦依琴竟一直瞞着她,並沒有跟她講,自己在侯府中所受的苦。
如今聽她如此一講,蔡氏自然不願意再將依書嫁進侯府,而今只能從族裡選一個女兒過去了。
蔡氏嘆息一聲,道:“罷了,既是如此,那隻能在族裡再幫你看看了。”
秦依琴眼中泛淚,就算是族裡能挑個姑娘家出來,但到底是給自家夫君納的妾,還是因爲她無所出纔有此妾,她心裡如何能好受的了?
蔡氏安撫道:“你也莫要傷心,依小侯爺的身份,將來是肯定要納幾個妾的,你且先看看你父親,可不是家裡有好幾個姨娘。”
秦依琴也知道這是事實,但女人家碰上這種事情,哪有不傷心的道理。
這廂蔡氏努力的安撫秦依琴,又教她一些法子,用來管束將來府裡添的妾室。
那邊秦依書正歪在榻上看着閒書,夏荷她們幾個坐在一旁,手裡都在做着繡活。
猛不丁的,依書打了好幾個噴嚏,遂順口玩笑道:“該不會是有什麼人在打我的主意吧?”
夏荷頓下手中活計,笑道:“什麼人膽大到敢打三小姐的主意?我看您是受了風涼,我去拿件袍子給您披一下吧。”
依書坐直身子,眼角瞄見外面日頭正在逐漸升高,濤濤熱浪逐漸襲進屋來,忙伸手阻止夏荷的動作,“那可不一定哩,說不得就是有人在打我的什麼主意呢。你瞅瞅外面的日陽,我都熱死了,哪裡會受什麼風涼。”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這次的噴嚏還真不是一般的噴嚏,果然是個預兆。好在,蔡氏的想法被秦依琴給及時打消了,不然真個讓她來個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戲碼,她可受不了。
秦依琴跟蔡氏商討完畢以後,也沒有留在王府用午飯,直接就回了侯府。
等到晚間秦子明回府以後,蔡氏便讓金花將秦子明請了過去。
夫妻二人對面坐了,蔡氏道:“老爺,依琴的事兒你也曉得,我打算這些日子將族裡一些適齡的姑娘家都暫時接到府裡來,看有沒有合適的。若是有那乖巧聽話又懂事的,便讓大姑娘領回去,給小侯爺做個妾室,你看可好?”
秦子明雖頂着個融親王爺的頭銜,但是這個爵位又不是世襲,更何況他實則不過是個外姓王爺,當初能跟永定侯府做親,也算是高攀了一些。
因此,對於秦依琴的這門婚事,秦子明還是很上心的。
而今聽蔡氏如此說,便道:“這個事情你去處理便是。不過既是送到永定侯府去的,需得好好挑選,莫要再讓人家看了我們的笑話。”
蔡氏點頭稱是。
翌日上午,蔡氏便着了一個小廝,去將族裡負責管事的一個老嬸子接了過來。
因着族裡的人大多是分散着住在臨近的鎮裡,因此那老嬸子一時半刻也不能及時趕到王府。蔡氏心急辦這件事,卻也不得不等到老嬸子來。
這日下午,依書正閒着無事,想來想去,好像有幾日沒有見到秦智幸了,遂將夏荷喚了過來。
“夏荷,這幾日智幸可有來寶沁樓尋我?”依書眼瞅着手中書本,漫不經心的問道。
夏荷蹲了蹲身,回道:“回小姐,三少爺這幾日不曾來寶沁樓。”
依書眉頭微皺,卻是有些不信夏荷的話。秦智幸在這府裡一直沒有什麼玩伴,往常每隔兩三日都會來她這兒玩耍一番,怎麼可能這五六日竟沒有過來尋過她?
再聯想到每次秦智幸來的時候,夏荷她們都推三阻四,不肯讓秦智幸見她,依書心裡就存了懷疑,莫不是這幾日又是被夏荷她們給攔了回去?
依書歪在榻上,有些懷疑的看着夏荷,問道:“夏荷,不會是這幾日三少爺來了以後,又被你尋藉口,推辭了出去吧?”
夏荷苦着臉道:“三小姐,您這可真是冤枉奴婢了。奴婢以往雖然抱過那等想法,但哪次不是被您眼尖的先看到三少爺了?這麼一說,奴婢其實從來沒有真個的將三少爺隔在門外,不讓見您嘞。”
夏荷跟了依書這麼多年,依書自然也知道她的性子,曉得她是不會拿假話誆自個兒的。
如此一來,她心下卻更爲疑惑了。擡頭朝窗外一看,剛好現在天色陰了下來,她現在也正無聊的緊,不如親自去尋秦智幸看看。這麼久沒來她這兒,說不得就是有什麼事情。
依書想到就做,忙坐直了身子,吩咐道:“薄荷,去給我備點兒可口的糕點來。銀珠,你去拿些冰果子來。”
薄荷以爲是依書餓了,忙忙的去準備。銀珠也去取那擱在冰窖裡的果子。
夏荷年長一些,平日裡依書並不喜加餐,今日怎的有這個想法了?莫不是想去看望三少爺的吧?但這個想法又被她自個兒給否決了。因爲這兩年來,依書就沒有往三姨娘的院子裡去過,五年前倒是跑的還算勤快,不然秦智幸跟依書的感情也不會這般好。
夏荷關切的問了一句,“三小姐,您可是餓了?要不要我去廚房,讓人給你燒點兒小菜?”
依書擺了擺手,“我不餓,待會兒我去三姨娘那兒一趟,這些東西都是給智幸準備的。”
夏荷聞言,瞪大了眼,重複的問了一句,“三小姐,您這是真要去三姨娘那兒?”
夏荷的反應太過奇怪,依書不解的瞅着她,“去三姨娘那兒怎麼了?去不得嗎?”
夏荷苦了臉,蔡氏一向極厭惡看到三姨娘和三少爺,若是知道三小姐還親自去了三姨娘的院子,只怕心中更爲惱火吧?蔡氏的火自然不會發在依書的身上,到時候可憐的就是她們這些伺候人的小丫鬟了。
“沒怎麼,奴婢只是多嘴一問,奴婢現下就去幫銀珠她們準備一二吧。”
依書點了點頭。
夏荷便下去幫銀珠薄荷準備去了。將銀珠取來的糕點一盤盤的放在了食盒裡。至於那些冰果子也是用小碗裝了,整齊的擺在了食盒裡。
待得她們那邊準備好,夏荷便前來對依書道:“三小姐,東西已經準備好了,可以動身了。”
依書擱下手中的雜書,又讓夏荷幫她將衣裳收整了一下,才擡步出了房門。
三姨娘也姓許,爲了避免跟大姨娘許氏叫混了,府裡一般都直接稱呼三姨娘許氏爲三姨娘,而從來不叫她許姨娘。
因着蔡氏不喜三姨娘,所以三姨娘住的院子就略顯偏僻了一些,在王府內院的最北面,都靠近了浣洗局所在。
依書雖沒有進過三姨娘的院子,但前些日子在園子裡逛的時候,也偶爾路過離三姨娘院子不遠的地方,因此也知道怎麼走。當下,依書走在前頭,夏荷跟銀珠各提了一個食盒跟在後頭,一個食盒裡放的是糕點,另一個自然就是冰果子了。
三姨娘的院子門口並沒有什麼人守着,依書便自個兒跨了進去。
進了院子後,守在門外的小丫鬟穗兒便看到了她們幾個,忙進屋跟三姨娘稟報去。
三姨娘的孃家沒有什麼背景,只是一個小戶人家。當初也是因爲偶遇了秦子明,秦子明對其一見鍾情,便有了納她爲妾的心思。
其時,秦子明剛剛納了二姨娘劉氏,蔡氏自然不允他這麼短的時間裡納第二個妾室,便不依他。
秦子明雖頂着個王爺頭銜,實則面子上還不如蔡氏好使。蔡氏是當朝四大世家之一的蔡家世族的庶女,雖是庶女,但架不住蔡家的名頭擺在那裡,想娶蔡氏的人多了去了。
因此,秦子明心裡是有些怕蔡氏的,既然蔡氏不同意,況三姨娘不過是個小戶人家的女子,秦子明便將三姨娘當做外室養了起來。大約因爲三姨娘是小戶人家女兒的身份,在秦子明面前是格外的恭順溫柔,秦子明漸漸的就動了真心。直至後來,是真心想將三姨娘接到府裡去住。
一直到蔡氏懷了依書以後,臨着生產日近,蔡氏的心情也不錯,秦子明覺得時機到了,便將三姨娘的事情說了一番。
蔡氏氣結,當初沒有將那女子接進府裡,還以爲秦子明就此算了,沒想到人卻被他當外室養了起來,而且還過了這麼久。最最可氣的便是秦子明說話的口氣,蔡氏當下狠罵了那女子一頓,雖然沒有當面罵,秦子明心裡卻還是惱了,對蔡氏頭一次放了狠話,不管蔡氏答不答應,他是肯定要將三姨娘許氏接到府裡來的。
蔡氏因着這個原因,這才氣的早產了,這個也是導致依書身子一直不好的原因,畢竟是先天不足,當初能活下來已經算是幸事。
秦子明對於蔡氏的早產是滿懷愧疚。
因此當蔡氏讓人將三姨娘安排在最北面的院子時,秦子明自覺無臉再跟蔡氏要求更多,便沒有多言語。反正三姨娘以後是在府裡過日子,他若是太過爲三姨娘爭取,只怕反而適得其反,讓蔡氏更爲惱火。
府裡的人顧着蔡氏的威儀,從來沒有幾個人敢多往三姨娘這兒跑,就連秦子明,一個月至多也就往三姨娘這兒來個兩三趟,其他時候多是宿在別處。
因此,當身邊的小丫鬟穗兒說依書來的時候,三姨娘驚訝的不輕,忙擱下手中的繡活,親自出門去迎接依書。
三姨娘遠遠的就笑着對依書道:“三小姐今日怎的有空來姨娘這兒的?三姨娘這兒遠着,倒是累着你走了。”
依書笑道:“我見智幸有幾日沒有往我那兒去了,來看看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依書左右環顧了一番,三姨娘這兒是個兩進的院子,正對着院門的是三間正房,左右也各有三間廂房,兩邊的角落處還有角門,想來後面也有些其他房間。
三姨娘將依書引進了屋,略有些受寵若驚的笑道:“我早說過智幸這孩子,讓他無事不要去叨擾三小姐,偏他總不聽我的,現在還勞煩三小姐親自跑一趟,實在是過意不去。”
三姨娘身邊的大丫鬟秋菊忙讓蘭兒去端了茶水來,在三姨娘和依書面前一人擱了一杯。
依書朝杯裡一瞅,觀那茶葉的形色,便知這品質跟自個兒屋裡的茶葉是差得遠了。待啜了一口,越發肯定這茶葉只怕是賞給一等丫鬟那些人喝的。
依書眉頭微微一皺。
三姨娘在這府裡一直活的是小心謹慎,此下見依書眉頭皺了起來,心裡惶恐,不由問道:“可是這茶入不得三小姐的口?”
其實這也怨不得三姨娘小器,今日蘭兒拿出來招待依書的茶葉,已經是三姨娘這兒最好的茶葉了。往常她們喝的還要更差,很多時候喝喝白開水就了事了。
依書淡笑着搖了搖頭,“不是,三姨娘多慮了。”依書對三姨娘的情況也有所耳聞,只是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竟然牽涉到自己,當下便縐了句假話安慰三姨娘,又問道:“智幸呢?”藉機轉了話題。
提到秦智幸,三姨娘臉上果然露了笑意,頗爲自豪的道:“智幸正在屋裡習字呢。”
不管三姨娘的身份如何,秦智幸到底是秦子明的兒子,所以在他的教育上,蔡氏是不得不抓緊一些的,也爲他請了教書的夫子,每日上午學一些東西,下午便就自個兒練習。
依書示意夏荷她們將食盒擺在桌上,對三姨娘笑道:“三姨娘,這是我帶的點兒吃食,你也嚐嚐吧。”
夏荷忙將食盒裡的糕點盤子一個個端了出來,銀珠也跟着將冰果子也端了出來。
三姨娘何曾見過有人這般照顧於她,平日裡能有中等品質的糕點吃吃就不錯了,何曾見過依書帶來的這些不管是形狀還是味道,都極其誘人的上等糕點。
當下,更是受寵若驚,又歡喜的叫道:“三小姐來尋智幸,讓個丫鬟來跑一趟就是了,何用勞煩你自個兒過來?你看看,我這邊也沒有好茶招待你,還要勞煩你給智幸帶這些個糕點吃食來。”
三姨娘多往冰果子看去幾眼。
這一整個夏天下來,除了秦子明偶爾過來,順便讓身邊的小廝帶一些冰果子過來。就秦子明帶的那些個冰果子也是不多的,往往三姨娘都會省下來給秦智幸吃,自個兒卻是捨不得咬上哪怕一口。而除了那幾次,其他時間她還真的沒有見過冰果子。
這次依書過來卻是沒有小器,共計帶了六碗冰果子來。
三姨娘一向知道依書對秦智幸不錯,但真的看到依書帶這麼多東西過來,心下還是感動的很。
依書笑道:“不過是些吃食,我平日裡吃的不多,便帶些來與智幸。三姨娘也不用跟我客氣,誰讓智幸是我弟弟呢?”
說着,依書還對三姨娘眨了眨眼,那嬌俏的樣子,讓三姨娘不由心頭一暖,眼中泛起淚光,感嘆的道:“三小姐,您留着自個兒吃就好了,難爲你還有心給智幸帶過來。”
秦智幸雖是秦子明的老兒子,但在其他人眼裡,卻是沒有幾個真將他當回事的。只要旁人對秦智幸的行爲不太過分,秦子明也不會去管這些個事情。
因此,三姨娘這邊的條件跟其他兩個姨娘比起來,就要差了很多。
畢竟其他兩個姨娘尚且還有孃家可以撐腰,自己本身的嫁妝也很是豐厚,所以日子自然是過的逍遙自在。哪像三姨娘,孃家不敢說話不提,當初也是沒什麼嫁妝,爲數不多帶到王府來的那些個東西,也是當初做外室的時候,秦子明幫她添置的。
三姨娘感慨了一番,依書也不多話,就當是做一回聽客。末了,三姨娘終於想起來依書此行是來找秦智幸的,忙郝然的笑道:“哎呀……三小姐,真是對不住,我這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完沒了。累你聽着了。”又忙對蘭兒道,“蘭兒,去將三少爺給叫出來,就說是他三姐姐來看他了。”
蘭兒應了聲是,剛要去書房將秦智幸給叫出來,依書忙道:“慢着。”又轉頭對三姨娘道:“不用將智幸叫出來了,我且去書房看看他,順便看看他字詞學的怎麼樣了。”
三姨娘忙笑道:“那也成。”
三姨娘便讓蘭兒穗兒將桌上那些糕點冰果子之類又端上,陪着依書一起去了書房。
秦智幸的書房在第二進的院子裡,書房的窗外也植了一些竹子,倒也雅興。
許是知道自己在府裡不怎麼受寵,秦智幸今年雖然才十歲,但是極爲的乖巧懂事,學習也很是用功刻苦,只想着有一日能讓爹爹誇讚一番,讓孃親開心一下。
透過窗戶,依書見到秦智幸正在寫字,未免打擾於他,便讓丫鬟們都在外面候着,只她與三姨娘進去。
三姨娘卻道:“三小姐,我也不識字兒,你們姐弟倆看的東西我還看不懂哩,還是你們姐弟倆聊聊吧,我就不過去了。”
依書跟三姨娘往日接觸不多,本也只是禮貌性的邀請她一下,見她不去,便也沒有再多說,笑着點了點頭後,自個兒進去了。
至於帶過來的那些糕點和冰果子,依書則讓丫鬟們暫時放在了書房旁邊的屋子裡,待秦智幸練完字以後,再去吃那些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