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珠端了茶來,算是暫時止不住了依畫的話頭。
依畫接過茶盞,聞了下茶香,又慢慢品了一口。
嗯,跟她那兒的是一個茶。
確認了這個事情,依畫也沒興趣喝茶了,將茶盞擱在了一旁。
又對依書道:“三姐,我那兒胭脂用完了,反正你在屋子裡待得時間長,甚少走動,胭脂也用不上,不如將你的分與一些給我吧。”
跟依書要東西已成習慣,所以這麼一通話講出來,依畫是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甚是坦然。既然依書用不上,給她用不是很好嘛,也沒有什麼不妥的。
依書這幾年的確甚少出這個樓,因爲身子不好,蔡氏一般也不會讓她亂跑,只讓她在屋子裡待着。因此依書對於平日裡依畫的惡行知道的並不多,夏荷她們也不敢在她面前講,免得背後被劉氏戳上一刀。
依畫要的胭脂自然不是尋常就能買到的那種,而是別人送給蔡氏的上品胭脂,那胭脂本就不多,蔡氏自個兒也捨不得用,省下來讓人送給了依書,也算是給平常不能出去玩耍的女兒一份補償。
依畫不像依書,一個月總要有幾次出去玩耍,自然在梳妝打扮上較爲在意。聽劉氏提起說依書這兒有上品的胭脂,她便也讓劉氏去討。
劉氏雖然愛計較,但到底也是王府的二姨娘,如何抹得下臉面來跟依書要這個,便讓依畫自個兒來要了。
依書上輩子最遺憾的就是缺少親情,因此來到這個時代以後,對於依畫諸般無禮的要求也不在意,只要她能給的,她便盡數給予依畫。
這次也不例外,見依畫要那胭脂,本着自個兒用不上,好歹別人能用上的原則,又讓銀珠去屋內將那胭脂拿出來,交給依畫。
銀珠無奈,心裡埋怨自家小姐也太好欺負了些,卻也不得不去屋裡拿胭脂去。
依畫坐在那兒,扇着扇子,滿面笑容的等着銀珠將那胭脂拿出來。
只是等了有一炷香時間,銀珠還沒有出來。
依畫立時臉就耷拉了下來,不滿的道:“三姐,你若是不想給就算了,何苦讓個丫鬟在裡面假意磨蹭這麼長時間。”
依書臉一紅,她本沒這個意思,但胭脂一向是放在妝臺上的,極是好尋。銀珠卻去了這麼久還沒有回來,少不得會讓人懷疑她這是不樂意呢。
依書又催薄荷去看看,“薄荷,你去瞅瞅,看銀珠怎的還沒有過來。若是尋不到,你出來告訴我一聲,再進去幫她找找。好好的東西放着,總不會就這麼沒了的。”
薄荷這一走,依書身邊可就沒人伺候了。但考慮到這畢竟是在寶沁樓,諒依畫也不敢對依書怎麼着,薄荷這才腳步緩慢的進了屋裡。
依畫瞅見薄荷那慢吞吞的樣子,心裡一股火又冒了上來,指着薄荷對依書道:“三姐,你看看,你看看你這丫鬟,就讓她去屋裡那個東西,這走的都比烏龜還慢了,這不是存心怠慢我嘛。你這兒要是不高興我來,我以後不來就是了。何必這般折辱於我。”
說着,還假惺惺的去抹眼淚。
依書畢竟還是蔡氏的嫡親女兒,依畫平日裡雖然欺負她,但總能尋到個好藉口,做出番好樣子來,因此這些年才讓依書對她有求必應,一絲戒心都沒有。
在依書眼裡,光論現在,自己也是比她長兩個月的,姐姐自然是要讓着妹妹。若是加上前世,那就大上更多了。自己身爲姐姐,當然不能爲些小事去跟妹妹計較。
她更是壓根從來沒有想過,依畫能與她耍出什麼心眼來。對於上輩子缺少親情的依書而言,心裡從來不曾有親人間也會耍心眼的念頭。
依書聽依畫這麼一講,臉更紅了,但她也知道自己身邊丫頭的性子,斷不是那種對她的話陰奉陽違的人,心裡也有些不明白,薄荷今日是怎麼了。
只得拍了拍依畫的手,柔聲道:“你是我妹妹,我哪裡會怠慢你,你別不高興,下次有這種胭脂,我都留給你就是。”
依畫剛纔那番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她剛想起來,薄荷走路慢還不是剛纔被她暗地裡踢了一腳麼。若是依書查問起來,虧得還是自個兒。又見依書保證以後有好東西,還會留着,便也不再多說,只等着那兩個丫頭將東西拿出來。
過了沒多久,薄荷跟銀珠就出了來,兩個人手上卻都是空的。
依畫的臉色更難看了,卻只是看着依書,也不多話,想來依書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覆。
依書見她們二人空手而歸,奇道:“怎的?東西沒找到?”
銀珠點了點頭,既怕依書怪罪她們,也怕依畫背地裡責罵她們,眼淚都快流了出來,小聲泣道:“前兒個收起來的時候還見到的呢,誰曾想今日就找不到了。”
銀珠到底還是個孩子,今年也才十二歲,膽子自然小些。
依畫跺了跺腳,急道:“三姐,莫不是你真的不想給吧?你若是不想給就早說呀,讓我在這邊等這麼久。”
依書也急了,“依畫,你別急呀,許是夏荷將東西收起來了,所以才一時找不到,等她回來了,我讓她將東西給你送過去,可好?”
這纔像個話。
依畫也知依書不是那種有好東西藏着不給她的人,剛纔那樣說不過是想讓依書急一下,最好急的死翹翹了纔好。聽她這麼一講,也沒得說了,便站起身,打算走人。
“既然三姐這樣說,那我就先回去了,等胭脂找到了,一定要給我送過去啊。”依畫笑眯眯的說道,領着秋菱往木橋上走去。
這邊剛踏上木橋,就見夏荷回了來,依畫忙縮回腳,回身對依書笑道:“三姐,夏荷回來了。”
說着,也不多言,等着依書將她喚回去。
果然,依書招手示意她還在剛纔的凳子上坐下。
夏荷剛出去轉了一圈,回來見依畫坐在院子裡,心知沒有好事。本不想與她碰面,但到底主僕有別,只的跟依畫請了安,立在了一旁。
依畫忙對依書使眼色,讓她快點叫夏荷把東西尋出來。
依書對這個也不在意,便對夏荷道:“夏荷,前兒個母親讓人送來的胭脂你收到哪裡去了?反正我用的少,你找出來,給依畫吧。”
夏荷到底是府裡的大丫鬟,說話可不比薄荷銀珠她們那麼好嚇,見依畫又來欺負依書好說話,心裡就有些不滿。但她是奴婢,有些話也不好當着依畫的面講。
眼睛轉了一圈,計上心來,對依畫福了福身,假意委屈的道:“四小姐,不是奴婢不去給您拿來。您也知道,那胭脂跟別個不同,只要在臉上擦上一點,看起來臉色也要好看上很多,不像別個,得抹上厚厚的一層。”
依畫不滿的瞪着夏荷,讓她拿個東西,拿來就是,怎的在這邊這麼多廢話。
夏荷曾經在蔡氏身邊待過一段時間,想到蔡氏的責罰,她還是寧願得罪依畫來的好些。便接着道:“夫人將那胭脂給三小姐,想來四小姐也知道其中緣由。若是給了四小姐,明日夫人來看,三小姐臉上無色,到時候問起來,奴婢們也不好不實話說。”
依畫臉色登時黑了下來,若是蔡氏問起來,知道她拿了依書的東西,說不得還會責罰她一頓。到時候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但她被一個丫鬟給堵回去,她可不甘心,強辯道:“夫人問起來,你只管說用完了不就好了。”
夏荷蹙着眉,嘆道:“四小姐,這話也就您講的,若是奴婢跟夫人這般講了,只怕夫人倒要懷疑是奴婢貪了。”
依畫怒極,一時也忘了自個兒在什麼地方,指着夏荷跳腳道:“好你個丫頭,挺牙尖嘴利的啊,看我明日不找個牙儈將你給賣了,我看你還敢不敢跟我這兒頂嘴。”
依書一愣,驚詫莫名的看着依畫在那兒叉着腰罵着夏荷。實是沒想到依畫還有這般刁蠻的樣兒。
夏荷她們自然知道依畫平日裡在下人面前就這副樣子,不過是喜歡在主子們面前裝乖巧而已,這下可好,一急在依書面前漏了馬腳。
依畫罵完就後悔了,但轉眼一想,反正依書是個軟人,怎麼捏都可以,就算是在她面前露了本相又何妨?反正依書好欺負,平素連告狀也不會,不然也不會時至今日,什麼東西都到她依畫手中了。
夏荷她們也知道依書的性子,就算依畫今日在她面前罵了人,還威脅說要賣掉夏荷,只怕依書也是蹦不出一個屁來。
當然,依畫這也就是逞一下威風而已,賣不賣夏荷可不是她依畫說了算的。好歹夏荷也是一等丫鬟,豈是說賣就賣?王府也是要講規矩的。
但依畫今日這番話說出來,這幾日肯定會尋了機會,在夏荷身上報復回來,夏荷也沒必要跟她置氣,自個兒找罪受,便在依畫面前跪了下來,服個軟,想來依畫今日面子上好看了,日後也不會爲難於她。
“四小姐,是奴婢不對,還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奴婢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