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是知曉的,”帶着黑色眼罩的獨眼龍宋佩道:“京城黎安向來不平靜,就上個月中旬菜市口又殺了好多頭。可憐魏大人一生爲國爲民,到頭來竟被滿門抄斬。”
“可是御史中丞魏薪魏大人?”徐榮臻問道。
“如何不是?”談到此事宋佩滿臉悲苦之色,“全家十餘口,菜市口的水溝裡就吃了九顆腦袋。也虧老天還沒完全瞎,劊子手剛要準備砍魏大人小兒子的時候,突然颳起好大一陣狂風,那風捲起了地上的沙土和菜葉直教人睜不開眼,然後待得大風颳過以後,魏大人的小兒子就不見了,監斬官還以爲是妖怪作崇嚇了個臉色慘白。”
“也許神仙老爺都看不下去了,使出仙法將那魏小公子救走了唄!”刀片說道。
“哼!那有什麼用?”塌鼻子大嘴巴的金鷹堂堂主黃一達怒道:“神仙真要開眼,就該把那龍椅上的狗皇帝和狗丞相一併給宰了,保佑魏大人這種人長命百歲,讓我大綏百姓安居樂業。”
“求神不如求己,”宋佩憤然道:“這狗官魚肉百姓讒害忠良,老子總有一天要讓他媽吃個幾百刀。”
“結果你老兄非但沒讓人家吃幾百刀,反倒是讓自己的眼睛吃了一箭。”刀片調笑道。
少年這話就刻薄了,這玩笑開得完全不合適。
“你這是什麼意思?”宋佩一巴掌拍在太師椅扶手上,“刀堂主可是恥笑我宋某不成?”
“宋堂主息怒,”風娘起身安撫道:“剷除貪官是天下英雄的分內之事,我聚義盟所有弟兄一擁到丞相府也未必傷得了狗官分毫,宋大哥帶着巨熊堂的兄弟們刺殺奸相負了傷這是令人敬佩之事,怎可當玩笑開?刀兄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是我說話不過腦,”刀片自之失言起身道歉,“宋大哥你不要生氣。”
獨眼漢子這才平息了怒火。
“剷除奸逆是天下人的大事,需小心謹慎步步爲營。”風娘環視了四周道:“各位兄弟也知道,咱們之所以將聚會地點選在這裡,是因爲此地隱蔽不易被發現,但更重要的原因則是希望能當着顧先生的靈位議事讓他看到我們的決心,有朝一日剷除了狗皇帝和姦相,爲朝廷正本清源,還我大綏百姓一個太平盛世,就可以完成了顧先生的平生夙願,讓他得以含笑九泉。”
“那是必定!”玄武堂陳虎道:“我們這夥人的祖上誰沒有受到過顧恩公的照顧?當初要不是顧恩公捨身取義,又哪有你我坐在這裡議事呢?我說得對吧?各位。”
大夥兒紛紛贊同。
“反正我呂二愣子雖然沒讀過書,但也知道有恩不報枉爲人,”身爲神駒堂堂主的呂廷朗聲道後又說:“既然婉兒姑娘是顧恩公的後人,那我們這些人也當然要聽婉兒姑娘的。”
大夥又一次無比一致的贊同。
“我是說她怎麼姓顧?”冉阿玉突然明白了一些東西,“原來顧姑娘就是顧懷明顧先生的後人啊?敘柳二州的人當初受顧先生恩惠的人自然不少,倘若以她是顧先生後人的名義起事,單在潼南縣一帶就可組織起一支人數不少的隊伍......”
“婉兒感謝各位哥哥的厚愛,也願意爲完成先祖的遺願而赴湯蹈火。”
“沒那麼嚴重,”風娘笑道,“雖聚義盟所做之事皆是爲天下百姓謀利,危機關頭捨身取義在所難免,但也絕不會讓婉兒和阿玉輕易涉險。”
“姑姑說得極是,”白虎堂徐彪笑道:“婉兒姑娘和公子爺身份尊貴,一條命能抵我們這些糙漢他媽十條命,咱們怎麼捨得讓你們輕易犧牲?”言罷這個高大漢子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顧婉兒和冉阿玉。
“姨是對這些人說了什麼嗎?”冉阿玉一邊想一邊看向了風娘,只見女人同樣用會說話的眼睛看着自己,並對自己微微一笑,而顧婉兒卻是埋頭垂眸坐得端正。
“京城黎安的事我們正在安排,一旦時機成熟自會通知各堂口兄弟。宋大哥帶領的巨熊堂久居京城,到時候我們的人自會與你們取得聯繫。”風娘頓了頓,“如今當務之急是救出齊四哥,麒麟堂地處西山、中山二縣之要地不能羣龍無首,接下來還望各位兄弟做好準備。”
“是!”所有人皆起身抱拳吼道。
“今天所議之事就到此爲止,”風娘道:“接下來太王山會舉行武林大會,我想各大門派中人所以之事也和我們大同小異,咱們聚義盟的兄弟也會參加,之後有要事再另行通知,大夥兒散了吧——刀兄弟留步。”
除了刀片,各堂主抱拳告辭。
風娘領着三人離開了堂屋來到院子,這時候連梧桐樹上的知了也停止了sheng吟。
“定海派的人怎麼說?”風娘問。
“他們自然沒有問題。”刀片答道,“但別的人......”
“別的人暫時不用管,先將眼前的事做了再說。這次救齊堂主十分重要不容有失,所以瞭解敵人的具體情況和勘察地形找到有利位置還得你去做,這本就是雀鴿堂的分內之事,關鍵時候......你可明白?”風娘話裡藏話。
“刀片定不負姑姑重託。”一臉精明的少年顯然是明白黑袍女子的意思。
“嗯!你們都先退下吧!” 我和公子爺還有話要談。
於是顧婉兒和刀片立刻快步離開了內院。風娘與冉阿玉走到了一張石桌旁,二人隨意的坐在了石凳上。
“現在阿玉有沒有什麼想問的?”風娘這時候的臉上纔多了點柔情,“比如剛纔我沒有說明的話。”
“這個消息,”冉阿玉用手指輕敲着桌面,“是段大哥從譚明明那裡得來的吧?”
“不錯。”
“坦白說,當時我是懷疑譚明明提供消息的真實性,因爲他老子是官,咱們是義士,那譚明明怎麼可能提供這樣的消息給咱們?我甚至懷疑這是一個誘敵圈套,但現在我不那麼認爲了。”
“哦?”風娘笑道:“阿玉說說看。”
“齊堂主被抓,就算是譚明明不透露消息,聚義盟的兄弟也會知道,就如伍道長說的,咱們帶上兄弟去柳州城劫獄,未必就救不出齊堂主只不過那樣對於大家就有點魚死網破了,如果有可能話......”冉阿玉看着風孃的表情,“這是雙方都不願看到的事情,所以譚明明纔會給段大哥透露‘齊堂主要被押去京城的消息’其目的就是讓我們去救他,但不能在譚德中手上把人救走。”
“阿玉分析得不錯,”風娘道:“這樣我們就從京城來的人手中救出齊堂主,而譚知州也不會被朝廷以失職之罪懲處。”
“但介於齊堂主的身份,朝廷派來的人是必定有所防範的,我們怎麼可能保證百分之百保證能把人救走?救不走又怎麼辦?這也是譚知州和風姨不願看到的結果,所以剛纔姨對刀片沒有明說的話的意思其實是:‘如果救不了齊堂主,那就想辦法殺了他。’”
“阿玉很聰明,”黑袍女子嘆了口氣,“非姨心狠,實乃齊嬰知道的事太多了,倘若讓他被押到京城,那刑部大牢的刑具不是吃素的,哪怕鐵漢也受不了嚴刑逼供,一旦齊嬰吐露出秘密被朝廷知曉,對於我們聚義盟來說就是滅頂之災,這麼多年的心血將付諸東流。”
“的確,”冉阿玉失望的想,“死人不會開口,這就是你殺人的理由?”
“不想讓他去京城刑部大牢,我想應該還有譚德中吧!”冉阿玉微笑着問。
風娘表面雖滿臉讚賞,但心裡卻是吃了一驚,因爲她認爲冉阿玉不能想到這一層上面來。“他不應該是入世未深的年輕人麼?”風娘想,“爲何又熟知官匪勾結之道?這對於他和我們來說是好還是壞呢?”
“阿玉能將心中的猜想對我坦言我很高興,阿玉要知道,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姨可以殺偏天下所有人,但絕不會傷你分毫。譚知州就是我們在白道上的朋友,齊堂主是被路過柳州城的水師抓獲的,譚知州只能作爲暫時看守,將齊堂主拘押在獄中。由於此事被上報朝廷,因此齊堂主在獄中逃不得也死不得,唯一的機會就只能在路上出現意外。”
“哼!是嗎?人心隔肚皮,”冉阿玉想,“我身上還流着龍椅上那位的血液,爲何他當初要殺我呢?”
“姨當然會對我很好,”冉阿玉喃喃道:“也希望這次能順利的救出齊堂主,畢竟姨也不想做那違心之事的。”
“嗯!”風娘站起身來將兩手放在冉阿玉的兩個肩膀上,“本來說這次留在柳州好好陪陪阿玉的,可是眼下看來我又得去趟京城,希望能早日處理好瑣碎事與你聚聚。所幸婉兒還在你身邊,這丫頭也會照顧人,這樣我倒也放心不少——咱們走吧!”
她這個動作雖然較爲親暱,但在姨甥關係中實屬正常,可冉阿玉心裡還是有點想躲。
“其實我能照顧好自己的,”冉阿玉跟着站起身來,“讓顧姑娘在身邊實在是委屈人家了,所以......”
“瞎說什麼?”女人嗔自己外甥一眼,“人家沒覺得有什麼你倒是矯情了,我告訴你冉阿玉,婉兒是個好姑娘,她能幫襯你很多的,這種姑娘打着燈籠也難找。就知道挑肥揀瘦,你眼裡就只有那個林若雪是吧?”
“當然。”冉阿玉一邊走一邊道。
風娘頓了一下,也沒說話就這樣當先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