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郊野客棧當然就只有普通的客房,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
屋子裡放有一張沒有蚊帳的木牀,草蓆上面鋪着被褥還算乾淨,靠窗的位置有洗漱架,上面放有臉盆和腳盆,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經送水進門的夥計提醒,樓下茅房分男女有單獨洗澡的地方。這對於冉阿玉和林若雪來說算是不錯的消息,於是他們先後洗了個熱水澡纔再次回到房間。
洗去了幾天來染下的塵埃,看着換上乾淨衣服的彼此,二人心情也輕鬆了些許。
“阿玉真好看!”林若雪坐在牀上歪着腦袋打量着一身青衫的冉阿玉,“怪不得那個苦命的老闆娘想要把你拐到她的房間。”
“苦命?拐到她的房間?”靠牆而坐冉阿玉不太明白林若雪的意思。
“對啊!”已經是一襲白衣的林若雪神秘一笑,“老闆娘窮得光膀子露胸脯的,讓你去她房間脫衣服給她穿。”
“噗!哈哈哈哈......”冉阿玉被林若雪的話給逗樂了,“她是老闆娘怎麼可能窮得沒衣服穿,還叫別人脫衣服給她......”
青年突然看見林若雪似笑非笑用直勾勾的眼神望着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立馬正色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那怎麼能行呢?”
“那你和我......”林若雪指了指冉阿玉又指了指自己,“怎麼說?”
他這纔想起原來自己和林若雪也算是孤男寡女,至於共處一室?拜託!他們好像處了好多個日子了。
“我們、”冉阿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我們不一樣,不一樣的。”
“唔?如何不一樣?我們難道不是孤男寡女?”林若雪用修長的手指挽着垂於頸肩的秀髮繼續追問。
“不是......只是......”
冉阿玉試圖從以往看過的書本中找出一兩句話來回答心上人提的問題,但思來想去良久卻沒有任何一本聖賢書籍給他答案。
“阿玉是不是覺得我倆已經很好了,所以咱們在一起便什麼顧慮都沒有了?”
“對啊!”英俊青年恍然大悟,“我們在一起,阿玉覺得很舒服沒有任何不適。”
“如果和那個折梅仙子呢?”她語氣突變。
“啊!”冉阿玉身子本能的一顫立馬站起來“我沒想過!”他突然十分擔心林若雪會生氣。
而林姑娘卻開心的笑了起來,“阿玉喜歡折梅仙子。” 她說。
冉阿玉剛想說自己確實喜歡顏一汐,他覺得她淡然又瀟灑,劍法高超——尤其是與歐陽長遷在竹林比武的那一劍當真有虎嘯龍吟之勢——但那種喜歡是欣賞、是崇拜來的。
“阿玉不必緊張,”林若雪走到冉阿玉的面前用手颳着青年的肩膀說:“你只是崇拜她不帶男女之情,再說了、這樣的女子誰不喜歡呢?我也很喜歡。”
冉阿玉的心跳得厲害卻無能爲力,此刻林若雪的手雖然在他肩膀上刮動,但青年覺得她的纖纖玉手在捏着自己的心臟,一下、一下、張弛有度,眩暈而撩人。
“我喜歡若雪。”他坦白道。
“我知道。” 她離他很近吐氣如蘭。
“我只喜歡你......”他鼓起勇氣讓自己的臉向心上人的臉靠去。
“嗯哼!” 她輕輕一笑用手指點住了冉阿玉的額頭,“還不可以哦!阿玉現在還只是只羊。”
她一下子又離開了他,走到牀邊突然問:“阿玉是想睡牀上還是睡地上?”
“一起麼睡?但......書上說過:‘君子色而不淫,發乎於情,止乎於禮。’我雖然愛若雪如命,但女男之間並未婚配如何能同牀共枕?倘若日後有變豈非害了她的清白......冉阿玉你怎會有如此念頭?枉自讀了那麼多聖賢書籍。”儘管心跳得厲害他還是如此想着。
“若雪睡牀,我皮糙肉厚的睡地上便是。”他試圖用打趣緩解自己的慌張情緒。
“很好!”林若雪隨手將被褥丟給冉阿玉,“現在天氣炎熱誰還用得着蓋被子?給冉阿玉墊墊身子吧!因爲你的皮並不厚。”
冉阿玉接過被子就這樣墊在木質地板上,人斜靠牆而臥看着林若雪側身躺着的樣子。
“阿玉。”她喊了一聲。
“我在。”他回答。
“今天我要一間房只是覺得這客棧不對勁,咱們在一起相互有個照應。”
“那老闆娘看起來不太正常,那些人也是三教九流鬧哄哄的,咱們住一起能安全點。”
過了好一會兒。
“阿玉。”
“嗯!”
“很多時候一見鍾情其實是見色起意。”
“我不太明白。”
“阿玉慢慢想吧!先生困了。”
她看得到了他的心,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林若雪並未像她安安靜靜側臥在牀上那般泰然。林姑娘心中其實是翻起滔天巨浪的,如果自己的心上人忍不住誘惑怎麼辦?她會迎合還是拒絕?她是開心還是失望?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有點亂,好像看再多的言情書籍;學了再多的武功也定不住心神。
而他、冉阿玉閉上眼睛腦中浮現的全是林若雪的身姿:微微挑起的飛燕眉;喜怒皆春秋的瑞鳳眼;時而俏皮時而溫怒的朱脣;微微擡起便是驕傲的下巴;漆黑的秀髮、雪白的脖子、光潤的鎖骨,哪一樣不是人間絕色呢?姑娘很媚——千嬌百媚。
他又想起了林若雪對別人的冷漠樣,她對自己說的話和眼神彷彿能穿透人心。姑娘如刀——鋒利無比。
想着想着他們便都已睡去。夜未央,月光綿長,本該是溫柔如水的良宵被卻一聲雞啼給打斷。
半夜雞啼不在雞舍卻在客棧過道,那就不是真正的雞啼,只因昴日星官和他的兄弟們來了。
冉阿玉迷迷糊糊醒來,然後一個激靈彈起,提起那把鈍劍就串過去抵住了房門,這樣敵人如果破門而入,青年便可在第一時間內將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反觀林若雪倒是淡然得很,姑娘只是緩緩的坐起身子,然後再慢慢的拿起放在牀邊的劍。
“阿玉不用這樣......哈!”林若雪用手捂着嘴巴打了個哈欠,“他們如果要偷襲便不會發出那聲雞啼了,同樣人家要硬闖你站那裡也攔不住。”
“還是林姑娘懂我們,”外面有個尖銳的聲音說,“既然如此......方便的話......就把門打開吧!畢竟強行闖入也不是我們‘家四寶’的風格。”
“當然也不是‘千面老漢’的作派。”又一個蒼老而低沉的聲音響起。
既然如此,冉阿玉沒有辦法只能將門打開。
在銀白色的月光和昏黃的燈光交相輝映下,冉阿玉看見樓道上站了好多人,有在白馬寺遇見的‘雞’‘狗’‘牛’‘馬’也有在困龍江魚嘴碼頭的遇見過的提刀漢子,而那兩個當初打扮成農夫的老漢,現在又變成了肩達布袋的行腳商,不仔細辨認根本看不出來他們是誰。
直到認出這二人後,林若雪才知道自己那種莫名的危機感並非是無中生有,原來這兩個人一開始就躲藏在大堂的人羣之中。
“你們難道不怕嗎?”林若雪看着人羣中一個提刀漢子道:“魚嘴碼頭聽了這位公子的話放幾位一馬,怎麼、如今又跑來送死?”
那提刀漢子沒有說話只是冷哼一聲。
“的確怕,”其中一個老漢說,“所以在樓下大堂的時候我兩兄弟就只能等幫手,結果自己的人沒等到幾個,倒是等到了他媽的另外的兩兄弟。”
“是四兄弟。”站在另一邊的昴日星官補充。
“是兩兄弟,”天狗食月立馬糾正道:“他倆和我們不是一個娘生的。”
“哼!說得好像我們兩兄弟願意當你們兄弟似的。”牛頭拉下臉不滿道。
“所以雖然林大小姐厲害,但如果我們一起上的話就應該不會怕了吧?”另一個拿煙桿的老漢望着身邊也拿煙桿的哥。
“但以多打少,”冉阿玉撓了撓後腦勺,“這未免不太符合江湖規矩。”
他們吃驚的盯着青年看了足足有‘五個彈指間’而將長劍提在手中的林若雪嘴角忍不住上翹,林姑娘覺得冉阿玉說的這句話有點......嗯!不能是傻,必須是可愛。
然而別人卻不這樣想,於是大夥兒爆出了一陣鬨笑聲。
“他媽的!”一個老漢邊笑邊罵粗口,“老夫不好奇你小子受了我一扁擔怎麼不死,也不知道你爲何不中迷煙,老夫只是很奇怪,能說出如此蠢話的你是怎麼在江湖上活下來的?咳、咳!”他咳嗽了起來。
“人家說得不對麼?”一向愛擡槓的天狗食月義正辭嚴,“你們以多欺少是不太講究江湖規矩,哪像我們‘家四寶’對方一個人我們是四個人,對方一百個人我們還是四個人。”
“你發什麼瘋?”昴日星官對天狗食月怒道。
面對天狗食月的贊同,冉阿玉彷彿是在坊間世俗的人羣中找到了懂自己的知音,他立馬對天狗食月報以誠摯的目光。
“狗兄也覺得咱們該講講江湖規矩麼?”青年問後又關切道:“幾日不見你和你兄長好像瘦了。”
“他奶奶的,”說到這個面黃肌瘦的天狗食月嚷嚷起來:“我們被捆在棺材中出不來,幾天幾夜都沒飯吃不瘦纔怪。都是那瘋婆子和老王八乾的好——
——住口!”昴日星官惡狠狠的瞪着自己的兄弟。
“狗兒不要自報醜事,很丟人的。”臉型和身形皆長的馬面低聲提醒。
“嗨、嗨、嗨!”老人用煙桿敲擊着門框,“看來得提醒一下,咱們到這裡來是捉人的,不是你奶奶的來拉家常搞笑的諸位。”
對哦!天狗食月這才退後一步重新打量冉阿玉一番,“既然我們是敵人,那老子就先拿你開刀。”
身穿黃色衣褲的天狗食月話剛說完,便舉起三尺長的鐵爪對着青年的天靈蓋拍去。
“且慢!”昴日星官又喊了一聲。
“又怎麼了?”天狗食月將武器定在半空中顯得十分不耐煩。
與此同時所有人都不解的望着昴日星官。
與此同時,穿得‘衣不遮體’的秦大姐扒開了人羣嬌聲道:“因爲先前就說好了的,老孃看中的小白臉你們不能動,至於那個小浪蹄子——隨便好了,不過咱醜化說在前面,在這裡打壞東西是要賠的,別以爲老孃好欺負。”
此話一出,冉阿玉和林若雪簡直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