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宇間的沉鬱卻堆積了起來,身體處於緊繃狀態,如同一張弓,體內所有的忍耐都到達了極限。
五臟六腑都在疼,微微曲起的指節泛着白色,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根菸,點燃,用力地抽了一口,又緩緩吐出一個漂亮的菸圈。
連續抽了好幾口,他的理智才稍微回了些回來。
他扯了扯脣角,蹙着眉,目光冷冷地掠過小陳,小陳識相走人,知道裴先生這一刻不想任何人在這礙眼。
裴先生更不願意他這副模樣被旁人見到。
裴先生憔悴消瘦的俊顏在深色西裝的映襯下,愈發顯得棱角分明。
小陳離開後,他又抽了幾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失控並不是一種好現象。
鐘意情聽到他的輕笑聲,攥緊拳頭,指甲掐進肉裡,她卻絲毫也沒覺察到半點痛意,她的背僵直。
她知道她在這時候要求這個,有點強人所難。
但七年來,她一直以爲爸爸死了,沒想到爸爸還活在人世,她在初聞這消息後迫不及待想要見爸爸一面。
他們兩人之間的對錯,他們兩人之間的誤會,她也不知道爲何會走到今日這一步,是她的錯,還是他的錯?
還是誤會的巧合紛至沓來,讓他們兩人磨難重重,彼此……
她愣了愣,其實說到底,是他們之間的信任度不夠。
當年他是存心接近的她,而她卻是對他一見鍾情,他一直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導致她在看到那一幕疑似出軌的,就本能地選擇了相信,認定他背叛了自己。
從而發生後面無法挽回的……
“鐘意情,如果我不讓你見呢,你是否立刻就進手術室拿掉肚子裡的孩子呢?如果你真的拿這個威脅我,我倒是會考慮。”
裴之沛的言辭,太過犀利,他笑得陰毒。
鐘意情的心,仿若被車輪狠狠碾過,很疼,很疼,疼到了撕心裂肺,五臟六腑的器官都在翻滾着。
她閉了閉眼,又睜開,眸色依舊暗淡無光。
“你爲什麼非要如此作踐我?”
她的聲音,酸酸的。
“到底誰作踐誰了,你告訴我,要是我沒告訴你爸還活着,你是不是不會主動聯繫我?哪怕你不把這孩子拿掉,也是決定找個我找不到的地方躲起來,是不是?如果你告訴我不是,那我二話不說立刻就給你們父女安排見面的機會。”
裴之沛瞳仁中漾起些許悽楚,有些蒼涼的味道,質問,是字字鏗鏘有力。
他的話,對鐘意情而言,無疑就是一把利刃,這把閃耀着冰涼光芒的利刃,還沒捅進她的胸膛,便已血肉模糊了。
一陣靜謐,室內沉寂得可怕,唯獨兩人不規律的呼吸,以及起伏不定的胸膛。
良久,裴之沛聽到了鐘意情低低的聲音,語氣中含着痛苦的聲音哽咽了起來,“是。”
她不想撒謊。
如果他沒說,她一定會找個無人問津的地方躲起來生下這個孩子,此生都不讓裴之沛有見到的可能。
裴之沛心頭一窒,吸了口氣,眸底閃過一道陰鬱,沉聲問,“那你覺得我還會安排你們見面嗎?”
他瞧着是那麼大方寬容的男人嗎?
裴之沛做人一貫極有原則跟底線,對她,他已經一而再再而三下降了底線。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鐘意情知道自己的哀求已經沒戲了,裴之沛向來是個說一不二的男人。
尤其是在自己做了這麼多過分的事情後,他更加是厭棄她了。
若非是她肚子裡還懷着他的孩子,八成他連理都不怎麼想理睬了。
也是,以他厲氏裴總的身價,多的是女人飛蛾撲火,她鐘意情又是什麼玩意呢?
此時的鐘意情,並不知道裴之沛爲了她,跟這世上他唯一有血緣關係的外公——厲老爺子決裂了,還拋卻了厲氏總裁的寶座。
如果她知道,估計此時開不了這個請求的口。
如果她知道,必定會重新估量這個男人對她的在意程度。
……
最後,她自己主動切斷了電話,給了他一句“我知道了。”
簡潔的四個字,明明是她退讓了一步,卻還是讓裴之沛胸膛起伏不定。
滿腔的憤怒,無處發泄。
什麼叫她知道了?
她知道個屁。
這女人,從來就學不會低頭,多說些討好他的話會死嗎?
其實,他對她的要求從來就不高。
這股氣,縈繞在胸口,堵得慌,鬱結成疤,遲遲消不掉。
手中的手機,舉到一半,又垂了下來。
這是小陳的,不是自己的。
……
閻子夜跟孫琦青城後,就分道揚鑣了。
前者去找裴之沛,後者去找鐘意情。
閻子夜找到裴之沛的時候,他一個人在邊抽菸邊喝酒,旁邊已經堆了好些空酒瓶了,吧檯上的菸蒂也裝滿了大半個菸灰缸了。
“裴,你醉了沒?”
閻子夜攔住了他又往嘴裡猛灌的架勢,皺着眉頭。
這若是醉了,還能問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沒有。”
他力道還挺大,一把揮掉了閻子夜那隻礙事的手,又往嘴裡灌了一口,酒水順着他的嘴脣溢出來,往脖子裡淌去,溼了半邊的衣領。
他卻毫不在意,恣意張揚地繼續着手中豪氣萬丈的動作。
閻子夜看不過去了,一把奪了過來,將酒瓶狠狠砸向大理石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地上液體跟酒瓶碎片四處飛濺。
“你給我醒醒,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別老學別人借酒消愁行不?”
閻某人是想起了自己被這傢伙解決掉的滿櫃子好酒,心痛得肉疼。
他卻忘了他自己就用過裝醉這一招把孫琦勾搭到手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裴之沛臉色不虞,不過到底沒有跟他計較。
裴之沛的雙手忍不住覆上滿是紅血絲的眼睛,遮掩內心狂亂的掙扎。
“沒什麼事。”
他輕描淡寫地道。
“沒什麼事你會這樣自甘墮落嗎?”
閻子夜差點吐血,怒其不爭地吼道。
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這躲起來當縮頭烏龜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裴在工作上那是以一敵百的好手,怎麼換到感情上,就跟爛泥一樣扶不上牆呢?
來道路上,孫琦跟自己說了不少,都是有關這兩人的。
原來鐘意情來青城是早有計劃的,是想拿掉這孩子。
原先是等時機,一直沒等到,沒想到厲老爺子主動送上門來,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鐘意情自然是不會錯過,極好準時把握住了。
厲老爺子還爲自己的成果沾沾自喜的時候,殊不知陷入了人家的圈套之中。
厲老爺子老謀深算了一輩子,估計也沒料到自己也有失算的時候,這或許是關心則亂導致的。
孫琦還告訴他,這孩子最後還在,至於爲何鐘意情沒拿掉,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閻子夜當下分外不明白這孩子還在,裴在這借酒消愁又是爲的是哪般?
這孩子在,不是普天同慶纔是,怎麼反過來了?
“孩子不是還在嗎?你這借酒消愁到底是爲了哪門子啊?”
閻子夜見他遲遲不招,耐性快耗盡了。
“她並不想要。”
否則,怎會從手術室出來,只是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收回了決定而已。
這結果,其實他是歡喜的,他也不懂爲何他還是難受,心有不甘,是她一再處心積慮離開他嗎?
一時間,連他自己也難以辨別出來。
“她爲什麼會想要呢?你又不尊重她,是,你是愛她,但你並沒有真正尊重她過。”
眼見裴之沛動了動脣欲要解釋,卻飛快被閻子夜給伸手阻止了。
閻子夜難得說教,自然是要過足嘴癮,派頭十足,這些話,他早就想說了,放心裡挺久的了。
當初還是裴不支持自己追孫琦的,瞧瞧,憑自己的韌性跟努力,還不是把佳人給追到手了。
反觀裴,一意孤行,還是停滯不前,毫無進展。
被他愛上的女人,是幸運的,同時又是不幸的。
幸運的是他會把你放在他心裡,不幸的是他只是單憑他愛你的方式來對你,而非考慮到對方的心情,以及需求。
他的愛,濃烈又霸道,稍有不慎,便被灼燒成灰。
“你說,當她不情願的時候,你都用什麼方式對她的?”
“還有,你們上一輩的恩怨情仇,你有沒有開誠佈公跟她好好談過?”
“這孩子,她既然想拿掉,就證明當初她根本就沒想要孩子,是你自私想要個孩子牽絆住她。不過估計沒想到她這般決絕狠心想要拿掉這孩子吧?你的內心無法接受,覺得她太殘忍了,都有了應該生下來,是不是?”
“或許她之前是愛你的,但這都過了七年了,加上她經歷了七年苦不堪言的牢獄生涯,你覺得她還是七年前你所認識的鐘意情嗎?你覺得她是否非你不可?”
……
閻子夜每問一個問題,裴之沛體內的血,一點一滴地凝固住了。
原先積聚壓抑的怒氣,一點點消弭。
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腦袋,蹲了下來。
是他錯了嗎?
“裴之沛,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寧願我此生從來沒有認識過你,又怎會留你的孩子?”
他削薄的脣抿成了一條凌厲的直線,是啊,她說過,而且不止說過一次。
他從來就沒想過放手,深植體內的愛,早已根深蒂固,哪能拔得出來。
“鍾振濤沒死。”
裴之沛將心裡頭塵封多年的秘密終於吐露了出來,這是今天他告知的第二個人,第一個自然是她。
跟她一樣的反應,閻子夜的反應也很激烈。
“你說鍾振濤沒死?真的假的?”
“真的,當年我在訂婚前夕給他打過一個電話,在輕煙拿着他的證據來催促我對他動手的那天。我藉機去了一趟書房打了電話作了緊急安排,鍾振濤選擇了配合。我後來也沒想到我出車禍陷入昏迷,等到我醒來,情情已經進去了,我的速度晚了。”
“幸好鍾振濤瞞天過海,沒有被任何人發覺,連外公跟輕煙都不知情。我爲了不讓他們懷疑我動了手腳,所以並沒有對情情過於關注。”
……
裴之沛徐徐道出了當年的事端,其實對鍾振濤做出這樣的決定,估計連鍾振濤本人都懷疑過自己的動機不純吧。
也是,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爲了情情,因爲愛上了情情,所以甘願將仇恨給置後。
情情的眼裡容不下半粒沙子,一旦鍾振濤真的因自己而死,情情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所以……
他的良苦用心,沒有人會懂。
閻子夜驚呆了,他能不能收回先前的話?
裴這七年來過得其實很苦逼啊,他默默爲鐘意情做了這麼多,卻只有他自己知道。
要不要這麼聖人啊。
雖說油腔滑調太過輕浮不夠穩重,然而太過內斂沉悶也不好啊,什麼事情什麼話都放心裡,連自己所愛的女人都隻字不提,誰知道啊?誰會承你這份情啊?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裴是值得同情的,同時他這又是自作自受的。
明明長了一張嘴,卻跟個悶葫蘆似的。
難怪,跟鐘意情之間誤會連連,漸行漸遠。
“那她現在知道了沒?”
閻子夜隱隱猜到了一些真相,但尚待證實。
裴之沛點了點頭,“她想見她爸爸,七年來,她主動找我的頭一次。”
閻子夜總算是豁然開朗了,原來裴的心結在這裡,深愛的女人,最在意的人,不是他,不是他們的孩子,而是她的父親。
裴……這明顯是吃醋了,而且還是打翻了醋罈子,醋味熏天。
“你拒絕她的請求了?”
閻子夜真想揍人啊,手癢難耐,若非考慮到實力懸殊,肯定就不客氣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上前去胖揍某個實在欠扁的男人一頓。
這多好的機會啊,甭管是爲了哪般找上門來,這主動找上門來就是好事啊,這男人,寧願在這自怨自艾,渭然長嘆,也把這天賜良機拱手往外推。
閻某人已經不知道該說某人什麼好了?
“你腦子進水了。”
他磨牙磨了半天,從齒縫間好不容易擠出了這麼一句。
裴之沛不悅地挑了挑眉頭,任由誰,無緣無故被罵都不會高興的,他,也不例外。
閻子夜本能地退後一步,嘴上卻不饒人,“多好的機會啊,你居然不知道珍惜。她找上門來,你應該順水推舟。你之前死命威脅人家留在你身邊,現在人家若是知道你曾經對她父親的救命之恩,就一定對你沒齒難忘,感激到貼過來了。如此,何愁不能破鏡重圓?”
心頭繃得緊緊的那根弦就這樣吧嗒一聲徹底斷裂了,裴之沛掩下眼睫,“我不想她爲了她父親的事情回到我身邊,我要的是她心甘情願。”
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願,一直都是。
“你要是真的要她的心甘情願,那從她出獄後你處心積慮強行闖入她的生活,她心甘情願了嗎?”
閻子夜真想罵醒這男人,心態矛盾得不行。
一邊麼,巴巴地渴望人家主動找他,另一邊麼,人家被動,他又無法坐視不理。
裴之沛如遭雷擊,身子石化般被定住了。
子夜問得精闢,他苦笑,他只是奢望她的心甘情願。
“你要是繼續等她心甘情願,那就等吧,顧璟琛可是還時刻念着她的,估計不會介意她懷着你的孩子嫁給他。裴啊,你要是繼續這樣下去,我真擔心你的親生兒子喊別的男人爸爸。”
閻子夜涼涼地刺激道。
這話,夠狠,果然,裴之沛深邃的眸中猛然燃起了兩簇憤怒的火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的兒子,豈能認情敵作父?
“我去找她。”
失控的裴之沛,這下果斷撇下了閻子夜,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就往外衝。
閻子夜勾了勾脣,並沒有追上去,而是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渴,真渴啊。
自己這邊,是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不枉浪費了這麼多口水。
不知道孫琦那邊進展如何?
孫琦找到鐘意情的時候,後者倚靠在中心公園湖邊的護欄上,雙目直勾勾地盯着湖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中心公園的這條湖,湖底很深,曾經有不少人喪命於此。
昔日一度被封了,近兩年又不知道因爲什麼緣故放了出來,可能是少了這條湖,景觀不美。
孫琦上前,趕緊將人帶離這地方,拉遠到附近一條石凳上坐了下來。
“意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孫琦都親自來青城了,鐘意情也不想瞞她了,“你怎麼來了?”
“我跟子夜一塊過來的,他去找裴之沛了。你在電話裡,我問你你又不說,急死人了,我怕你落到他手上吃虧,這不急着趕了過來麼?”
孫琦急急地拉過她的手,頓了頓,“你找他做什麼?”
“孫琦,我爸爸還活着。”
這事,雖說越少人知道越好,但孫琦肯定是瞞不住的,索性還是告訴她吧。
何況,孫琦一直向着自己,鐘意情這會心情又凌亂得很,急需要一個能傾訴跟能商量的人,而孫琦的出現,恰到好處。
“什麼?”
“真的假的?”
“是裴之沛告訴你的嗎?”
“你見到伯父了嗎?”
孫琦震驚過後,便是一連串的問題跟炸彈一般爆了出來。
難怪意情會想着找裴之沛,原來這關鍵在這裡。
“是他告訴你,你才決定留下孩子嗎?”
孫琦又忍不住問。
鐘意情搖了搖頭,“這種事情,他不會騙我,我並沒有見到我爸爸。孩子是我決定留下的,與他無關,他也以爲我拿掉了,所以才告訴我我爸爸還活着。肯定是我的行爲激怒了他,讓他惱火。”
“爸爸,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見得到?短時間內,看來是沒戲了。”
鐘意情對於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孫琦凝眉,臉色凝重了起來,一本正經地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作爲意情最好的閨蜜,孫琦跟鍾振濤接觸過幾次,作爲父親,鍾振濤對意情真的是好的沒話說。
唯一讓孫琦覺得古怪的是,鍾振濤爲了意情多年不娶,生怕委屈了自家女兒,爲何又會在女兒留學歸來後娶了莫輕煙這個小賤人呢。
鍾伯父對意情的份量,無人能及,孫琦知道爲了鍾伯父,意情是絕不會再給裴之沛冷臉看了,少不得還要貼上熱臉去。
孫琦很鬱悶,但她卻不能阻攔。
畢竟那個人,是意情的父親,而不是甲乙丙丁路人。
如果換成自己,也不可能會在聽到這樣振奮人心的消息還能做到無動於衷。
能做到無動於衷的,便不是人了,而是神了。真沒想到裴之沛手中還捏着這樣一張底牌,能起死回生。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很想見下我爸爸,想知道他的近況,想知道他這七年來都過着怎樣的日子。”
父親生來便是養尊處優的,落難後隱姓埋名,想必過得不容易。
就是體會過從金字塔頂端的生活狠狠跌下來,摔得幾乎粉身碎骨,所以她更能體會這種滋味的辛酸。
“裴之沛既然告訴你伯父還活着,那麼他一定會安排你們見面的,你不用着急。”
孫琦安慰道。
鐘意情苦笑,“我怕我等不住。”
不知道還好,知道後就忍不住胡思亂想。
“等不住,也不能滿世界找人,你飯吃過了沒?我帶你先去吃飯吧。”
孫琦站了起來,將鐘意情也給拉了起來。
“我不餓。”
“你不餓,你肚子裡的也餓了,你要是餓着你肚子裡的那位了,你覺得裴之沛還會讓你見伯父嗎?”
孫琦也察覺出了裴之沛對意情肚子裡孩子的重視態度,也不知道裴渣到底是怎樣想的。
不過,鍾伯父還活着,這個消息,對於目前的意情而言,真的是好消息嗎?
孫琦內心拂上了一層淡淡的憂慮,看來,意情跟裴渣之間,還有的糾纏。
本來,這孩子沒拿掉,便是羈絆了,現在又牽扯出這樣的事情來,唉……
鐘意情聞言,這下也沒牴觸了,乖乖任由孫琦拉着她往前走,不過她這下是真的沒胃口。
當菜剛上來的時候,她低頭思考,孫琦輕輕拉了下她的衣袖,“意情,我是不是看錯了,那個人怎麼這麼像裴之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