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
一百六十八
周澤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這雙手，又殺了人嗎？
周澤捂住額頭，低着頭表情看起來很痛苦。
他是無辜的，他想活下去，直到揮鐮前他仍然在不斷地哀求着，可僅僅是因爲自己的暴走……
這次手中沾的鮮血似乎再一次提醒着周澤，那股力量是屬於惡魔的，它強大到可以打敗自己無法打敗的敵人，正因爲強大，所以才難以控制麼？
體內那個惡魔澤好像很久都沒有出現了……
周澤將手放在水龍頭下，一直衝了很久很久，然後才關上水龍頭，一步一步地走出廁所向教室走去。
走回到教室，手還溼溼的沒有幹，冰冷的水將手凍得紅紅的。
再回到這個座位，感受到的只有一股深深的孤獨。
周澤轉頭看向那個空蕩蕩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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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自己身邊再也沒有稱之爲朋友的人……
周澤將頭埋進了書本里面，就這樣一直沉默着。
忽然感覺有人輕輕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周澤沒有反應。
過來大概三秒，周澤才緩緩擡起頭，看向那個清麗的少女。
“我有一個請求。”嶽琳輕聲說道。
後面的範逸臉色不是很好看，有些陰沉地看着周澤。
“什麼？”
……
周澤看着眼前的液晶顯示器，“這就是你的請求嗎？”
“嗯。因爲你最近都總是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的……所以……”嶽琳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打開了遊戲，“既然來了就好好放鬆一下好不好？”嶽琳小心翼翼地問道。
周澤點了點頭，默默打開了遊戲，登上了自己的帳號。
時間在遊戲的世界中過得總是要比現實快很多，不知不覺，網吧外面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感覺有些累了，周澤靠在座椅上，呆呆地盯着屏幕。
微微偏了偏頭，周澤看到嶽琳正在與一隻二十級的怪物搏鬥着，看上去十分兇險。
看着看着，餘光忽然看着了嶽琳鎖骨附近露出了一道猙獰的疤痕，那道疤痕毫無美感可言，就這樣橫在那裡。
那道疤痕……是那次……
周澤低垂着眼眸，眼中透着自責。
“怎麼不玩了？”嶽琳忽然停了下來輕輕地問道。
“太簡單……有些無聊……”周澤回答道。
“嗯～我有一個辦法，”嶽琳忽然想到了什麼，“你可以建一個小號，那樣低級怪也可能很有挑戰****。”
周澤點了點頭，雖然這個遊戲裡面同等級的怪沒有任何挑戰了，但周澤還是點開了註冊新帳號那個頁面。
輸着輸着，周澤忽然停了下來。
退了出來，周澤輸入了一個熟悉的帳號。
是話嘮的帳號。
周澤翻着這個帳號的包裹，翻着這個帳號的信息，翻着翻着忽然低下了頭。
“周澤……你怎麼了？”嶽琳問道。
“沒什麼。”周澤不肯擡頭，將頭埋在鍵盤上，聲音顯得有些哽咽。
嶽琳眼眸中露出心疼的神色。
很難過吧……很痛苦吧……
……
街邊的長椅上，安琪坐在上面靜靜地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羣。
有的人駐足，有的人看了一眼便走了過去，甚至還有的人過來詢問安琪是不是和家人走丟了。
天色有些昏暗了，安琪仰着頭看着並不明亮的夜空。
城市的霧霾污染了這片本來純淨的星空，地面的燈紅酒綠讓天空的星光變得不再真切，喧鬧的街道更是讓夜晚不再寧靜。
真是聒噪的地方啊……
安琪已經不清楚自己在這條長椅上正坐多久了。安琪很喜歡在這條長椅靜靜地坐着，即便四周有些喧鬧，但安琪仍然喜歡這一小塊地方，僅限於這一小塊地方，這裡對安琪有特別的意義……
“安琪？你怎麼在這？”一個聲音帶着疑惑。
安琪甚至沒有轉過視線，只是用小手拍了拍自己一旁的座椅。
周澤坐在了安琪的身邊，“現在很晚了，爲什麼這麼晚還在這裡？”從網吧出來，周澤讓嶽琳先回去了，說自己想要自己隨便逛逛，然後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這裡。
然後便看到了一個人靜靜坐在長椅的安琪。
“哥哥，你相信宿命嗎？”安琪沒有回答周澤的問題，而是突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周澤有些不理解，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看着前方來往的行人和車輛。
一條非常可愛的小狗忽然走了過來，搖晃着頭親暱地蹭着周澤的褲腿。
這條狗，好像有些熟悉。
多久以前，自己好像幫它理過毛髮。
所以纔會對自己那麼親暱嗎？
周澤彎腰撫摸了一下小狗的頭，小狗似乎很享受地沉了沉頭，然後搖着尾巴離開了。
“它會死。”安琪忽然說道，聲音在發出的一瞬間彷彿就被一輛麪包車的喇叭聲掩蓋。
那輛麪包車停了下來，車主下了車，看着前面的小狗的屍體，“嘖”了一聲，說了聲晦氣便上車不管不顧地開走了。
周澤呆呆地看着路中央那條小狗的屍體，機械一般轉過頭看向安琪。
似乎爲了響應周澤的疑問一般，“安琪的眼睛可以看到很多東西……其中就有人的壽命……”安琪不知是在看着小狗的屍體，還是在看着那輛開走的麪包車，五彩斑斕的霓虹在安琪那雙黑寶石一般的眼眸中映射着。
“騙人……”周澤呢喃着，強行解釋着，“剛剛只是巧合的，人怎麼可以看到壽命呢……”
“哥哥身邊已經有很多人去到那個看不見的天國了吧……”安琪仰頭看着夜空，“哥哥一起的那個小孩，哥哥的老師，哥哥的父親，哥哥搭檔的弟弟，哥哥的好朋友……”
周澤忽然一把抓住了安琪的雙肩，緊緊盯着安琪的雙眸，神色激動地說道，“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不告訴我！告訴我的話我就可以……”
“宿命是無法更改的，即便能夠預知未來，也只能做一個旁觀者，上帝的做的決定，凡人無法更改……”安琪輕輕地說道，細細的聲音彷彿隨時都會被車輛的喧囂聲淹沒。
周澤身體僵了僵，隨後頹然地靠在座椅上，“爲什麼之前不告訴我，起碼讓我有個心裡準備……”
“那樣不行，哥哥會更加痛苦的，會不信邪地去嘗試拯救的方法，在既定好的結局面前，誰都無法更改，最後失敗後，哥哥承受的自責和痛苦肯定回去雙倍的……安琪不想那樣。”安琪說完後抿着嘴看着大廈上面一閃一閃的霓虹，之後很久都沒有再開口。
周澤臉色有些蒼白地呆坐了很久。
“那以後，我身邊還會有人離開嗎？”周澤忽然想起了什麼，問的語氣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得到的是安琪的沉默。
周澤的手抖了一下，“安琪沒有的，對不對？”從安琪的表情，周澤多少可以猜到點什麼，但正因爲猜到了，所以才更加不願意相信。
仍舊是沉默。
這次連周澤也沉默了。
掙扎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後，周澤再次開口了。
“是誰？”周澤的聲音嘶啞的可怕。
安琪不願開口。
“求你……就這一次……”周澤哀求地問道。
“媽媽。”
周澤的瞳孔幾乎是瞬間失去了色彩。
滴滴！
馬路上的車鳴着喇叭，商店門口響着音響，廣場的巨大顯示屏上是一個接着一個的廣告。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周澤呢喃着，快步消失在了黑夜中。
……
“小澤你不上課嗎？”母親看着最近有些奇怪，一直窩在家裡的周澤，問道。
“不去。”周澤緊緊地盯着自己的母親，生怕下一刻，她就會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再也找不到。
“學生怎麼可以不上課呢……”母親忽然頓了頓，“我聽老師說了，你的朋友他……但生活總是要繼續的，你的朋友想必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你吧。”
“我沒事，真的，”周澤安慰着母親，“只是有些累了，想要休息幾天，幾天就好。”周澤說道。
母親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周澤一眼，“那好吧，我去給你弄飯吃，你想吃點什麼？看你最近好像瘦了很多。”
“什麼都好。”周澤說道。
“那就燉排骨，家裡好像沒有調味料了，我出去買一下……”母親說道。
“不行！”周澤忽然激動地說道，“那很危險！”
“危險？”母親摸了摸周澤的額頭，“最近是有些不舒服嗎？是不是感冒了？”
“你看你要買東西就像開車，開車就有危險。”周澤說道。
“媽媽不開車，媽媽只是去不遠的小商店那裡買，這麼近會有什麼危險。”母親說道。
安琪有一段時間沒有回來了，不知道去了那裡，沒有人看着母親周澤是絕對不放心的。現在唯一希望的只是安琪的話不會成真……
“過馬路很危險的。”周澤嚴肅着一張臉說道。
母親不由地笑了，敲了敲周澤的額頭，“媽媽又不是小孩子。”
“那我去幫你買。”周澤倔強的說道。
母親嘆了口氣，似乎對於自己兒子的擔心有些無奈，“那好吧，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周澤點了點頭，便出了門。
外面的天氣有些陰暗，看起來要下雨的樣子。
這些天，自己一直守着母親，無論她在家還是上班，都一步不離地跟着，實在不能跟在身邊的話，就一遍一遍地用電話確認着。
儘管母親對自己的行爲哭笑不得，儘管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做着這荒唐的事，但自己……已經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周澤仰頭看了看天，加快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