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四十八
這裡是哪裡?
好空,好冷……
爲什麼一個人也沒有,一個聲音也沒有,就連一絲溫度都沒有?
白,白到不帶一絲色彩,周澤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是那麼的刺眼,那麼不和諧。
什麼都沒有,就連影子也沒有了嗎?周澤看着自己的身下,純白純白的,彷彿踩到的不是地面。
“自己,是已經死掉了嗎?”周澤默默地想到,“大概死了也沒人在意吧……”
周澤覺得站得有些累了,於是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抱着雙膝。
不要死……
周澤腦海中忽然映出了洛雨荷那張悲傷的臉,還有,還有凌心月,她什麼話也不說,只是靜靜地看着自己。
“不對啊!自己還有老大,還有凌心月這個搭檔,還有話嘮,還有凌軒……明明都不知不覺有了那麼多同伴了,爲什麼還會感到孤獨呢?爲什麼還會感到自己脫離於衆人之外?”周澤苦澀一笑,“還是自己太過悲觀?”
爲什麼會悲觀呢?
難道是寂寞空虛冷?
周澤在這個空餘自己一人的世界講了個冷笑話。這大概是話嘮的反應吧。
經歷了好多事,多到有些身心疲憊了。
自己總是被保護的那個。
在學校裡,一直有話嘮爲自己出頭,打抱不平。
而到了死神的世界,卻還是一樣一直受着保護。
顧凜的,老大的,凌心月的,自己就像一個無能的倔小孩,明明那麼不甘心,卻不得已被一次又一次地保護着。
就像被別的孩子欺負,事後卻只會躲在大哥哥大姐姐身後哭泣,委屈地哭……
也許這樣死了就好,就可以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沒有人嘲笑,沒有人看不起。 Www•тTk an•¢O
越來越冷了啊……
冷得就像白色的雪地,自己薄衣坐地,一陣陣的麻痹感逐漸侵蝕身體,就像快要凍死在雪地裡。
大腦逐漸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爲什麼自己,總是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呢,所以纔可以這麼麻木地死去麼?
心臟停止了跳動,大概……
要死了吧……
是什麼?!
心臟位置有些微微的悸動。
好像有什麼在輕微地按壓自己的心臟。
一下又一下的,好像不會累似的。
明明已經死了呀……
爲什麼還要做無用功呢?
心臟好像突然被什麼塞住,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好像堵塞得越來越厲害,好像心臟要炸裂似的!
這種感覺,是什麼?
不要死!
心臟的堵塞被猛地衝破,漸而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
如同黑夜中跳躍的星辰,微小卻永不停歇。
咚咚,咚咚!
不要死!
……
周澤艱難地睜開了眼,感覺身體有些不屬於自己。
一道白光晃花了自己的眼睛,使其又不得已地閉上了。
終於,眼睛開始適應了這種亮度的光,周澤再次睜開了眼。
窗簾在緩緩飄動着,窗戶開着,從外面吹進些許清新的空氣。
沒死……麼?
周澤想挪動身體,卻發現什麼東西壓在自己的小腹上。
是一個人趴在自己身上的腦袋。
“老……老大?”周澤聲音嘶啞地說道。
睡夢中的人好像被猛然驚醒,身子狠狠地一顫。
然後擡起了頭,帶着血絲的完美眸子靜靜地看着周澤。
“老大,我……沒死嗎?”周澤問道。
洛雨荷沒有回答,仍舊是靜靜地看着。
看了好久好久,洛雨荷甚至沒有眨眼。
房內的空氣流動着,清新的空氣隨着風的停止歸於平淡,窗簾從飄動狀態平靜了下來。
洛雨荷忽然揉了揉疲憊的眼睛,打了個哈欠,又趴到了周澤身上。
“……”周澤迷茫地看着趴進被子裡的洛雨荷,腦袋還有些昏昏漲漲的。
等了很久,洛雨荷好像再次睡着了。
周澤也感覺自己有些累了。
“歡迎回來,混蛋小弟……”被子裡忽然發出一個悶悶的聲音。
周澤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終於在這句話說完之後,合上了眼睛。
漸漸沉入睡夢。
……
“百分之零點三,嘖嘖嘖,去買彩票早中獎了。”孫潤撓了撓臉,身上仍然是那身不整的白大褂。
“醫生,這樣就沒事了嗎?他一定能醒過來嗎?”凌軒問道。
“NONONO,他還有百分之零點三的機率會猝死。”孫潤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嚴肅地說道。
“那要怎樣才能救回他?”凌軒聽到後緊張地問道。
“百分之零點三,你認爲那個人能有連續兩個百分之零點三?少年,你的智商真是令人捉急啊。”孫潤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老實說,凌軒也很討厭和這個懶散的醫生說話,如果可以的話,凌軒情願一輩子不要和他講一句話。
但是人生沒有如果。
唉~
“那也就是說他沒事了吧。”凌軒表情臭臭地說道。
“沒事,補補就好了。”孫潤摳了摳鼻,然後將摳出的鼻屎彈飛,然後那骯髒的東西就沿着一道拋物線射在了牆上。
“……”凌軒真的是一分鐘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了,但無奈凌軒還有想問的事情,“我姐她,抽了那麼多血,沒事嗎?”
“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會休克。”孫潤淡淡地說道。
“……”凌軒決定暫時不做反應,否則誰又知道孫潤又會發出怎樣高清的嘲諷表情。
孫潤見凌軒沒有任何反應,“她不是你姐嗎?你難道一點都不關心她嗎?”孫潤奇怪地問道。
“應該沒那麼容易就死吧……”凌軒小心翼翼地說道。
“百分之三十,你是豬嗎?這可是很有可能休克。”孫潤斜着眼看着凌軒。
“……真的嗎?那怎麼辦!請你救救她。”凌軒忽略了孫潤的譏諷,頓時急了。
“不過嘛,只要她近期不要在去做任務,做出收割亡魂什麼的作死行爲的話,好好安心修養的話,這百分之三十的概率會降到百分之零點三。”孫潤擰開了礦泉水瓶,仰頭喝着。
“……”凌軒發誓,要不是這醫生救了周澤一命,凌軒絕逼會把這礦泉水瓶塞進他肚子裡。
……
醒來竟已是深夜了。
外面閃爍着黯淡的光。
房間裡沒有開燈,暗到看不清人。
周澤睜開了眼,終於感覺自己的身體屬於自己,周澤動了動,想起身,然後突然看到窗戶旁站着一個人。
曼妙的身姿,是一個少女。
“老大?”周澤試探地問道。
清風吹拂着,揚起了少女的長髮。
少女靜靜地,沒有回話。
那種氣質,不是老大,而是凌心月……
“身體,好些了嗎?”清冷的聲音讓周澤覺得和夜風一樣涼爽。只是周澤想不到,原來凌心月還會關心人。
“嗯,還好。”周澤回答道。
“對不起……”凌心月忽然道歉。
周澤不解,“爲什麼要道歉?”
凌心月的目光像路燈一樣的清冷的光,既會讓你感覺疏遠,又會讓你覺得她是一直都在關照着自己。
凌心月沒有回答,只是一直淡淡地看了周澤很久。
有時候,周澤真心覺得和凌心月蠻難交流的,她不愛說話的時候就喜歡一直看着你,然後一聲不吭,把你看得渾身不對勁,身體涼涼的。
“我把那件事情告訴你。”凌心月轉過身,望着窗外,淡淡地說道。
“??”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讓周澤無從反應。
“你母親那次事故的時候……”凌心月的聲音頓了頓,“其實是你殺掉那個接近A級的亡魂。”
“……”周澤以爲凌心月沒睡醒,在說夢話,要麼就是自己沒睡醒,在做白日夢。
“那次,那亡魂的力道大概接近半噸了,我和凌軒破不了它的防禦,拿那厚厚的鐵甲毫無辦法,”凌心月回憶着,“我的手被它的一擊,打得有些輕微脫臼,根本拿不起鐮刀;而凌軒,被擊中兩肋,也喪失了和這個亡魂一拼的能力……”
“然後呢,爲什麼你們沒有死?”周澤忍不住插了一句,因爲周澤覺得這件事太過荒誕。就算是一個路人救了他們兩,周澤也覺得更可信一些。
“當時,我曾經絕望地覺得,我就要死在那裡了,接近十年的死神生涯終於要結束了……”凌心月微微低了低頭,“可是沒想到,你出現了……”
周澤突然想了起來,自己那個時候,在哪裡,那個時候,在幹嘛?爲什麼自己醒來後手上有擦不掉的血跡,而身體,卻沒有任何傷痕。
周澤突然害怕了起來。
“眼睛血紅的你拿着一把黑色的鐮刀,那是我見過最鋒利的鐮刀,一鐮就足以將我和凌軒苦苦無法突破的鐵甲砍破,一鐮接着一鐮,那個接近A級的亡魂,甚至沒有喘息的機會……”凌心月描述着那天的情景。
“那不是我!”周澤終於恐懼了起來,那是誰?爲什麼可以把接近A級的亡魂輕易殺死?不是自己,那個人不是自己!也許只是當時太暗,凌心月根本沒有看清楚,周澤默默地想到。
“你以爲是我看錯了?”凌心月忽然轉過身,直直地盯着周澤,“你覺得我的眼神會差到那種程度?”
“不要再說了。”周澤喊道,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爲什麼要告訴我……”周澤說道。
凌心月忽然打開了燈,刺眼的燈光讓周澤忍不住閉上了眼。“你有權利知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