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崇的話,說的很是緩慢,重傷令他異常的虛弱,一段話,說了幾次才說完,感覺到他的悲傷,唐正伸手到後面拍了拍他的肩頭以示安慰。
高崇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隨即,他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嗽牽動了傷口,一陣專心的痛專遞了過來,讓他險些有暈了過去,不過,這些疼痛,比起心中的傷痛,似乎輕的多,身體的痛,讓他暫時忍住了心裡的痛,那麼多兄弟的死,讓高崇這輩子也不可能忘記……
咳嗽緩減了一些,他苦笑一聲,想擡手擦一擦臉上的淚痕,手臂全重的厲害,完全擡不起來,只能任由清風化幹了……
“讓你見笑了。。。”高崇輕聲說道。
唐正的心情也有些沉重道:“男兒有淚,便是痛到了深處,我理解,若是此時你還能談笑風生,卻讓我看不起了……只是,我還有一點不明白,那日你既然有些不情願只帶這麼點人去,後來又如此,你便對帝師沒有一絲的怨恨麼?”
“我說過,嶽先生待我極好!”高崇喘息了一會兒,似乎說這段還,都讓他很吃力一般,當呼吸略微勻稱了一些,他才接着道:“我只是一個副統領級別的將領,若是換做軍中任何一個和我同一級別的人,他們對嶽先生的話都會毫不遲疑的領命而去,那裡可以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我之所以這樣做,只是我覺得他還是以前的那個嶽先生,從來未曾變過,而我,還是他的學生,在自己的長輩面前有些矯情而已,別無他意……我是不是很丟人?”
唐正搖頭:“我看的出來,帝師很是自責……”
“是我對不起嶽先生!”高崇的聲音中透出了一絲淒涼:“我這個不成器的學生給他丟臉了……”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唐正道:“你以一千的兵力足足讓金人損傷四千人馬,這樣的戰績足以自豪了,沒人會覺得你打了敗仗,我想,就連金人自己也不會覺得他們勝了吧。。。”
“你不用安慰我了。”高崇悽聲言道:“敗了就是敗了,我打了敗仗還讓嶽先生爲我自責,我這個弟子做的很不肖吧……若是嶽先生帶着卓巖或者牛青任何一個人,他們都要比我做的好吧……”
“你們都很優秀!你並不比他們兩個差。。。”唐正接口道:“高崇,我沒有看錯你,你若是看的起我,以後我們便是生死的兄弟……”
“若是我方纔我說,我恨嶽先生的話,你便不認我這個兄弟了?”高崇反問道。
“我還會認你,但是,我會親手殺了你,那樣至少可以在帝師心裡留下一好學生……”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說謊呢?”
“做了這麼多年侍衛,我若是連這點眼力都沒有,你認爲我還能混到今天麼?呵呵……”唐正的話語中帶一絲調侃的味道,讓氣氛爲之一鬆。。。
“我一直以爲只有我會吹牛,沒想到你吹起來也不比我差……”
“嘿嘿……坐穩了,前面就要攀山了!”
“嗯!”高崇象徵性的答應了一聲,其實現在他全身沒有一點力氣,整個人都是用繩子固定在馬鞍上的,即便是想不坐穩也不成,方纔一唐正的一番說話,讓他有感覺到很是疲勞,不知不覺中,雙眼緩緩地閉了下來,沉沉地睡了過去。
唐正看着眼前的崖壁,尋找了一根距離地面比較近的藤條,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一段助跑之後,腳掌猛然在崖壁上一踏,整個人瞬間躍起一丈多高,右臂一使力,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朝着崖壁上的一條岩石縫隙刺了進去。。。
固定好匕首後,腳掌再次踏擊崖壁借力,猛地又向上躍起,如此幾次,終於探到了藤條,雙手並用地攀了上去……
唐正帶着高崇還在奮力趕路,嶽少安這邊卻是毫無進展,牛仁一連派出去多支騎兵輪番騷擾,金兵卻是看着宋兵一倒,便出去應戰,他們一跑便追,追到山道口處,卻怎麼也不會再追半步了。
到後來,完顏成功彷彿已經厭煩了宋兵無休止的騷擾戰,乾脆下令不在應戰,宋兵前來,便是弓箭侍候,一頓亂射。。。
攻守雙方轉換了角色,這讓嶽少安束手無策,雖然現在宋軍成了主攻方,但是,這只是暫時的,整體上來說,還是金人爲攻。
這次和以往幾次都不同,以往的攻城戰中,嶽少安的身後都有雄厚的兵力支撐才能讓他毫無顧忌的派極少的人去攻城,可現在即便是完顏滿帶走了大半兵力,完顏成功這裡還有將近五萬人馬,若是硬碰,宋軍必敗無疑。
嶽少安可沒有自負到,自己用不到兩萬的兵力去消滅金國的五萬精兵的地步。
整個白天,就這樣過去了,夜幕又一次降臨,黑色的天空,彷如帶着巨大的壓力,讓嶽少安有些喘不過氣來。。。
雖然,牛青那裡還有些兵力,若是調過來,可以裡應外合,形成夾擊之勢,將完顏成功一口吃掉,可是,現在完顏滿正南下而去,牛青被完顏滿阻隔,已經不能來增援了。
對於牛青,嶽少安也很是擔心,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牛青這頭小牛也許不怕完顏滿,有勇氣和他正面一戰,可是完顏滿是身經百戰練就出來的統帥,絕對不是牛青這中靠着一些天賦和家世背景上來的青頭小子所能對付得了的,而且,牛青那裡能不能真正的將牛宏志手中的兵馬接管過來,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若是不能儘快的將完顏成功解決掉的話,萬一完顏滿將汴京攻破,反過頭來,再對付自己,那麼,自己便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嶽少安一整日都愁容不展,思緒中全部都是怎麼將完顏成功引上來,可想破腦袋也沒有一個好的辦法,現在就好比狗拿刺蝟,無從下手。
雖然,蜷縮起來的刺蝟未必就真的沒有辦法,換做狐狸的話,一泡熱尿就能讓他伸直了身子,可惜,嶽少安現在缺的恰恰便是這泡熱尿……
墨黑的夜色,幾縷清風吹過,山腳之下,幾個黑影慢慢地朝金兵營地靠近着。。。明亮的火把照亮着的營地前,漸漸映出了黑影的模樣。
此時,纔看清楚,那並不淡淡只有幾個,而是至少有幾十個人影。金兵見着有人靠近,馬上警惕了起來,弓箭上弦,大聲喝問道:“什麼人?報上名來,站在別動,在靠近就要放箭了……”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人影中,其中一個人向前走了幾步,將手中的兵刃一扔,雙手高舉過頭,道:“我是來投誠的……”
“你什麼人?”金兵並沒有放鬆警惕。
“我叫胡萬,原先是這座山上的寨主,被宋兵給趕了下來,這位軍爺,麻煩你幫我傳個話給守營的將軍!”
胡萬奸細的嗓音在深夜裡聽在耳中份外難受,守營的金兵鄙夷地看了他兩眼:“放箭——”
聽着聲音,胡萬心中一陣絕望,這個距離,他們已經是逃不掉了。。。自從小道離開青山時,本來百十餘人,摔死了大半,只剩下幾十人的他們一直藏匿在附近,本來打算戰事一完,再謀個去處。
然而,出來之時,他們只帶了一些細軟,卻並沒能帶多少糧食,纔沒多久,就絕了糧,百般無奈之下,胡萬隻好決定來投金兵。
可還沒見着對方的重要人物,便眼看着要死在這裡,他心中很是不甘,卻無可奈何,就在他雙目一閉,打算等死。
忽然,金兵帳中行出一人,高聲喝道:“慢!”
守衛的金兵聽着聲音急忙停下了手中的弓箭,先前下令的那個小軍官回過投來,一看,上前行禮,道:“術虎將軍!”
“他們是什麼人?”術虎問道。
“據說以前是山上的山賊被宋軍趕了下來,想投奔我們,但是,我看着那人長的賊眉鼠眼,不想是什麼好人,怕是奸細,所以……”
術虎皺了皺眉:“好人會在臉上刻字麼?把那個領頭的帶上來,其他人先看押起來,等我的命令行事!”
“是!”
隨後,金兵將胡萬等人押解了上來,將胡萬綁了直接送到了術虎的營帳之中。
被摁着跪在下面之後,胡萬這才擡頭看清了面前的金將,只見對方身材魁梧,面色發黑,坐在那裡很是威嚴,急忙道:“將軍請聽我一言,切莫殺我……”
術虎擺了擺手,讓身旁的士兵退後了一些,點頭示意。
胡萬大喜,跪行了幾步想要靠近一些,卻聽身後的金兵一聲冷哼,嚇得他急忙停下不敢再前行了,觀其此時的模樣,那裡還有在山上伏殺嶽少安時的半分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