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令下,衆人皆驚。帝師這是怎麼了,平日裡不是都很溫和的嗎?武啓蒙怎麼說也是宋師城的忠臣,怎麼說斬就斬。驚疑不定中,竟是沒有一人上前求情。就臉武啓蒙也是臉色驟然刷白,忘記了討饒。反倒是卓巖看着這個局面微微一驚,道:“嶽先生,這武啓蒙雖說此次抗命,但是,以往時節辦事都很得體,是個幹吏能臣。大軍出發在即,正是用人只是,此刻斬殺,着實可惜,可否留他一命,讓其悔過……”
嶽少安默不作聲,不置可否。一旁的侍從已經站立在了武啓蒙身後,一時之間卻不知該不該將他拉下去。這個時候,武啓蒙也反應了過來,急忙磕頭如搗蒜,道:“帝師饒命啊,屬下知罪了,屬下罪該萬死,只求帝師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網開一面,法下容情……”
嶽少安面色鐵青,充耳不聞,背過身去,道:“拉下去……”
話音剛落,忽然,一騎撥開人羣徑直衝了過來,馬上之人揮鞭如雨,待到距離嶽少安不遠之處,他也不停馬,將馬猛地調轉,自己霍然躍了下來。只是,他的動作並不十分敏捷,可見不是什麼武功高手,因而,落馬之時,整個人瞬間失去了平衡,頭下腳上地跌落下來,在地上翻滾出一段距離,直到撞上武啓蒙之後這才停了下來。武啓蒙本就年老體弱,被他這一撞,整個人倒在了地上,腦袋磕子啊地面之上,頓時血流如注,連那花白的鬍鬚都被染紅了。
那人也不及管其他,一骨碌爬了起來,身上已經是多出血痕,半張臉佈滿了鮮血,他“梆梆梆!”一連磕了三個響頭,只磕的腦門上皮肉破裂,還沾染着些許沙粒,這才泣聲道:“帝師開恩,家父年老糊塗,屬下已經早不久前將糧草送到了軍營之中。還求帝師免老父一死,又屬下代罪受罰……”
嶽少安看着身前並排跪着的兩個渾身是血的人,不由得眉頭皺起,側身對卓巖問道:“這是何人?”
卓巖看了看,道:“這人叫武漢然,是武啓蒙的獨子,也是他的副手,倒是頗爲能幹,是個人才。”
嶽少安點了點頭。朝那武漢然望了過去,心中思量起來。現在出軍在即,正是人才匱乏之時,原本他想的是將那武啓蒙斬掉後,讓其副手接替,現在看來,這武啓蒙倒是不能斬了。思索一會兒,嶽少安輕嘆一聲,道:“武漢然,軍糧你已經送到了?”
“是!”武漢然鄭重地回道。
“哦?”嶽少安淡淡地望着他,道:“這是爲何?你父不是壓着糧草不予發放麼?”
“回帝師!”武漢然恭敬地道:“天剛亮之時,牛仁將軍便派人前來提糧。當時家父說糧草未能齊備,請牛仁將軍隔日再來。屬下知曉後,怕軍中的各位將軍誤會,便急忙籌集好,送了過去。那裡知道還是晚了些。在屬下送到糧時,才得知章將軍已經離開,前來催糧。屬下便急忙趕來,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事已至此,屬下也不敢爲父親開脫。只求帝師念在家父一直以來都對帝師忠心耿耿的份上,繞家父一命……”
嶽少安緊緊地盯着武漢然,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身體看透他的心中所想一般。武漢然低着頭,偶爾擡眼接觸到嶽少安的目光,便急忙移開,不敢與之對視。
良久,嶽少安才輕聲,道:“好吧,念在你一片孝心,又能及時補過。便饒他一命,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免去武啓蒙的一切官職,禁足成縣,終身不可離開半步!”說罷,嶽少安調轉馬頭,緩緩而去,卓巖對廖華使了一個眼色,便緊跟了上去。
武家父子跪立當場,腦袋磕的地面砰砰直響,千恩萬謝。廖華在一旁看着,不住的搖頭,這是何苦呢。他上前將兩人攙起,喚來手下爲二人包紮好了傷口後,對武啓蒙,道:“老大人,您好生修養便是,其實帝師此次也不是針對您個人,只是這宋師城中,敢將帝師的話擱後,遵從別人的意思辦事,這很不好。帝師這是在敲山震虎啊……”
武啓蒙身子猛地一怔,擡起頭來,吃驚地看着廖華。
廖華又道:“老大人放心,帝師不會爲難你的。看帝師的意思,是想提拔您的兒子,您切勿再惹帝師生氣,不然……”
“唉,廖大人放心吧!”武啓蒙搖頭嘆道:“老朽現在已經是一個無用之人,那裡還會有什麼心思。只想安度殘年,臨了不用身首異處也便是了……”說罷,他神情有些沒落地朝着府邸中行了過去。武漢然過去相扶,卻被他推開了去。
廖華趕了上來,對武漢然,道:“安頓好了老大人,便進來來見帝師……”
武漢然回過頭來,問道:“廖大人何處此言?”
廖華諱莫如深地笑道:“這個你就別問了,待會兒自去便是了。”
“廖大人莫不是能猜透帝師的心思?”武漢然有些吃驚地問道。
廖華急忙擺手,乾咳了兩聲,道:“武大人切莫這麼高擡廖華,在下那裡有這本事。這是卓巖大人吩咐的。”
“在下明白了!”武漢然點了點頭,一報拳,道:“多謝!”
“都是同僚,都是爲帝師效力,沒什麼可謝的。”廖華客氣地道:“那武大人先忙,在下便不打擾了。”
“廖大人請便……”
這邊廖華交代好事情後,便急急地回去覆命。
路上,嶽少安與卓巖並肩而行,嶽少安眉頭一直緊鎖着,良久,輕聲問道:“武漢然這個人,你怎麼看?”
“此人可用。”卓巖道:“現在城中這方面的能吏很是缺少,一時之間又找不到一個瞭解情況,辦起事來可以得心應手之人。而且,留着他也是給一干老臣們心中留出了一分底線。所以,我覺得還是繼續用他,將他扶正,接管武啓蒙的職權。不過,這之是我的個人看法,用於不用,還得嶽先生自己決斷。”
嶽少安輕聲一笑,道:“這個人很聰明。方纔他短短几言,便將抗命說成了無能,雖然同樣有罪,這罪責卻是小了許多。這樣一個人,若是用好了,是一大助臂,用不好的話,卻是一方禍害。好吧,便按照你的意思,用他,不過,你要時刻注意他的動向。切莫出了什麼紕漏……”
“是!”卓巖點頭答應,隨即又面帶疑惑,道:“嶽先生,您將那武啓蒙發配到成縣,這是不是有些冒險,我們就要與大理開戰了。那成縣又緊貼着大理國,萬一被他們的探報得知了消息,從而將武啓蒙抓了起來。那麼,憑他主管錢糧的這些經驗和訊息,大理那邊就能推算出我們的糧草數目,這對大軍西征有害而無利。是不是……”
嶽少安搖了搖頭,道:“不必!文成方現在在那裡?”
“文統制這幾日不在軍營,好似在購置軍械和棉帳,按理說軍中不缺少這些,用不着如此之極。不過,大戰一起,這些物資必然會緊缺起來,而且,到時候價格也會高漲,未雨綢繆倒也是對的。”
嶽少安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兩人緩緩地朝府邸中行去。忽然,前方一匹快馬來報,楊凡派人來修好了……
嶽少安與卓巖均感詫異,急忙朝府中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