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傑聽得盧二這般說話,自然很是詫異。
便也問道:“叔叔如何這般說話?到底琉球發展得如何了?”
盧二也不相瞞,便也將這些年他父子在琉球的發展歷程慢慢說來。
此事說來歲長,卻也話短,便說這盧家父子自打授命去開發琉球后,頭三年是從黃州出發,過泉州並抵達了澎湖,後三年則是從澎湖抵達了琉球,在一片海岸邊拓出了三千多畝的熟地,再後來的這些年,就一直沒什麼發展了。
便也聽盧二道:“那琉球島上,土地貧瘠,種不得桑麻不說,便是種稻黍和粟米也收得不多,島上瘴氣遍地,就是好人一年也要發幾次寒熱病,便是畜生也難活,唯一的好處就是樹多,這些年的收支,全靠煮鹽所得。”
說着,倒是一臉得色的起身指着渡口便停靠的快船道:“喏!這次船上所載的,便是從琉球拉來的上好海鹽!整整八千石!”
聽得船上運了八千石的海鹽,算算倒也是一筆不小的錢財了,可黃傑卻是滿頭的黑線,他當年叫盧二父子去開發琉球的初衷,可不是叫他們跑去煮鹽賣錢的!
黃傑便也來問道:“不知島上如今有多少人居住,可建了城池?”
盧二道:“說來慚愧,如今島上滿打滿算,不足千人……當年最多的時候倒也破了兩千,只是因爲瘴氣太過厲害,一年隨隨便便都要病死好幾十甚至上百人,因此如今便也僅是餘下這些人馬。至於說城池……哪有餘力來建,只是壘了個木寨來防野獸和野人。”
黃傑聽來大訝,忙也仔細來問,這才知道如今島上留下的這些人馬,還都是當年盧二從黃花蕩招去的那批浪裡子。而這些年島上的人口沒有發展的原因,一個是因爲太苦,盧二這些年也沒少招募沿海的百姓去琉球,但琉球島上的生活比起大陸而言實在太苦,因此不少人都打了退堂鼓,紛紛回撤。
第二個原因,就是如今的琉球島畢竟還是生地,所謂的瘴氣也不過就是各種疫病,如寒熱病(瘧疾)、爛喉痧(猩紅熱)、水蠱(血吸蟲)等等,雖然盧二倒也尋了專治這類瘴氣的郎中一同上島,可這一階段,對於這類熱帶流行病並沒有什麼特效藥,傳統中藥的治癒率更是低得可憐,彼消此長之下,對琉球的開發自然非常的不順利。
尤其是聽盧二所說,這些年來,島上死人最多的便是夏秋兩季高發的寒熱病(瘧疾)和春冬高發的傷風時疫(流行感冒)。
有了這兩隻攔路虎,若不是盧二一根筋的埋頭煮鹽,使得琉球島上的收支得以平衡,只怕他們早就退了出來。
論說起來,就黃傑從奇夢中所知,後世對於琉球的開發,也是在蒙元滅了南宋以後,纔有大量的宋人冒死上島求生,經過數十代人的繁衍,也才把琉球開發成了一塊熟地。這南宋以前琉球便懸在泉州外海,卻從秦漢到唐宋都沒人前去開發,自然還是有原因的。
不過,待說得一苦二病之後,盧二卻又說道,這島上發展不起來還有第三個原因,便是島上的野人。
就盧二的描述,島上的野人瞧起來該也是還處在茹毛飲血的階段,但這些野人卻是人體強壯不懼疫病,在島上的山野叢林裡更是健步如飛。而且這些野人還極度排外,盧二他們上島以後,不但時長跑來盜竊,最近幾年更是時不時組成部落聯軍跑來劫掠和偷割糧食,雖然盧二手下的浪裡子們戰力也算客觀,每次交戰都能取勝,但招募去開墾的農夫們卻架不住這些野人的偷襲。
得知如此情況,黃傑不由也突然間失神,在腦海中閃過了一段名叫《賽德克·巴萊》的奇夢,也從這奇夢得知了琉球島上的野人這般強悍當真也是有歷史傳統的。
顯然,就盧二能力而言,這十多年來能在琉球島佔下一片土地,開墾出五千多畝的熟地,每年更能產出上萬石海鹽使得收支平衡且還有盈餘,就已經是他的極限所在了,黃傑那還敢不滿足?
便也是說黃傑自然是以最好的條件狠狠招待了盧二一行,甚至回家之後第一次對蘇廿娘發了大脾氣,怪她這些年來居然不跟黃傑彙報盧二在琉球的消息,連盧魚兒歿了都不知道,畢竟黃傑不管在不在家中,家裡的一切事情都是由她來管的。
隨後,爲了將功補過,更是讓蘇廿娘出面給盧二的三個孫子尋了良家女子,就在黃州給他們火速辦了喜事。
與此同時,黃傑也一連三日修身養性,整天都呆在書房裡做着奇夢,倒也叫他整理出了整整三冊,數百頁內容的琉球開發手冊。
手冊共分爲三個部分,第一個部分就是疫病防治和開荒要點。對於寒熱病(瘧疾)、爛喉痧(猩紅熱)、水蠱(血吸蟲)和傷風這幾種常見病,黃傑能拿出來的東西其實也不多,無非也就是平時注意清潔、消毒,然後配以如今熟用的中成藥,如爛喉痧和傷風可用板藍根。
至於水蠱,黃傑的師尊朱桃椎可是獨有散手,不然當年也治不了老倌的病,而朱桃椎用來治療水蠱的特效藥,便是雷公藤,方子倒也自然叫黃傑學來,倒也不是什麼問題。
而如今唯一的問題,就是瘧疾!
根據黃傑在奇夢中所見,後世治療瘧疾的特效藥,一是金雞納霜(奎寧),二是青蒿素。可現如今,這可以用來提煉金雞納霜的金雞納樹還遠在南美,並未引進到大宋。至於青蒿素所用的提煉物黃花蒿,黃花蕩裡倒也遍地都是,可如何提煉的方法奇夢中卻是沒有提。
不過,這奇夢的好處之一,便也是駁雜,裡面倒也提到了青蒿素之所以能夠被發現,乃是因爲在《肘後備急方》、《大觀本草》裡有記載,雖然黃傑跟着朱桃椎時還僅是剛剛開蒙,還沒能系統性的跟着他學醫,但對於《肘後備急方》這等書名倒也還是熟知。
至於《大觀本草》,乃是一本剛剛於大觀二年(1108年)重修的新書,又名《經史證類備急本草》,黃傑家中雖然沒有,但知道了名字叫人去尋倒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