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金軍以近乎壯士斷腕的舉動,過了黃河之後立即拋棄絹綢、糧草、牛羊等物急速狂飆往北的消息時,黃傑軍中除了他本人毫不意外,衆人都是驚訝不已。
至於黃傑爲何這般篤定,倒不是他從奇夢中早就瞧見如此情況,而是根據新近得到的消息,早就料算出如此可能。
自打三月十五宋金訂下“昇平之約”,黃傑在“汴梁手札”中制定的“請君入甕”之計便也宣告破產了。
有見於此,鑑於計劃趕不上變化,黃傑不得不應激而變,拿出了備用計劃:將已經運動到位的四千黃州衛和一千混合連隊轉移北上,與金軍歸途設伏截擊。
自然,這便是殲滅不成,便只能截擊了!
其實,一開始黃傑的計劃裡,事態並不是按照如此軌跡來運行的。按照黃傑原本的設想,這金國第一次攻宋本應該是個快進快出的過程,他按照奇夢中所見來推演,這金軍來了之後,趙桓本應該沒有兩天便與金人求和,然後金軍便自撤軍。待到金軍第二來攻時,黃傑纔會盡出五千黃州衛與之決戰。
然而這一次金國來襲擊,宗望的東路軍倒也如黃傑奇夢所見一路勢如破竹般迅速來到東京城下,然而宗翰的西路軍卻是不知爲何生出了變化。本來在黃傑的奇夢之中所見,宗翰的部隊應該在太原遭到牽制,使之不能順利南下,也就使得圍困東京汴梁的宗望孤軍無援,然而如今卻是宗翰的西路軍不知爲何突然戰力爆表,不但一舉攻克太原,還屠了城,隨後又連續攻克了隆德府,使得金軍東西兩路得以呼應。
再來,便是按照奇夢原始的歷史軌跡來看,這第一次東京攻城戰以金軍索得錢財後退兵的結果,與宗翰不能南下,宗望孤軍無援有着極大的關係。但就算黃傑又是暗造坊牆、又是制定汴梁手札,做了種種準備,可如今卻是因爲宗翰的西路軍捷報頻傳,使得宗望有恃無恐,反倒無形中兩兩抵消,將優勢與劣勢全都抵去。
而趙恆這個最大的成數和敗數倒也發揮正常,在最爲至關重要的時刻,倒也順應了歷史的軌跡,來了個本色發揮,促成了宋金和談這個既定的歷史事件。
再來說黃傑自己,按照原本他的計劃,這第一次東京圍城戰時,他是不準備出面的,可誰知道偏偏那羣跑去很宗望求和的二貨們,非得拿黃傑千里拐帶兀魯歸宋的事情去刺激宗望,進而引發了宗望的暴怒,先是殺使者扣宰相,而後又跟趙桓索要趙福金爲人質,再然後趙桓這廝又特麼的異想天開搞什麼李代桃僵之計,送了一個山寨趙福金給宗望,結果便也觸動了黃傑的逆鱗,使得他不得不推翻原來的計劃,提前揮師北上。
然而,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趙桓竟然不開門讓他入城。
雖然後來黃傑倒也弄清楚了,當日裡變卦反覆之事當真是李綱個人所爲,可明明當時趙桓就在城上,卻也絲毫沒有想要讓黃傑入城之意,一句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的失言將黃傑氣得轉身離開,大小也得算是一個變數。
而如今的宗望,倒也如奇夢中那樣訛詐成功,取了大宋的賠款得以北歸,又因爲變數而做出了拋棄雜重之物來了個急速狂飆,倒也是說得過去。
不過,正如黃傑在奇夢裡時常聽的那句“有錢難買早知道”所表達的意思一樣,這萬事豈有盡如人意的,對這般可能出現的變數,黃傑也早就做好了打算。
也就在三月十五傳出宋金在昇平樓上敲定了“昇平之約”的同時,黃傑便也做出了揮軍北上截擊決定。在與种師中和折可適議定之後,也不等种師道的八千廂軍前來匯合,便將他的四千黃州衛和一千混合連隊混編成軍,而後五千兵馬便於十六開拔迅速向東移動,借道興仁府轉進北上,於三月二十八便也來到了大名府左近。
也在這時,探哨發回了大名府遭宗翰部圍困的消息,黃傑也才知道了連破太原、隆德兩府,卻始終在黃河北岸遊弋,卻不過河與宗望會師的宗翰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當即,黃傑便也決定,就將黃州衛阻截宗望、宗翰兩軍北側的戰場設定了在了大名府以北不過五十里的臨清,隨後趕至的种師中、折可適兩軍則分別在臨清北面清河、鉅鹿、夏津設置第二道阻截線。
這裡要多說一句,雖然种師中和折可適兩軍人數比黃傑的五千黃州衛多了數倍,但由於近乎是全步兵部隊,在行軍速度上自然比不上黃州衛,此外種、折兩軍在近些日子裡,又不斷截留了趕往東京勤王的援軍,自身兵力呈幾何倍數增長的同時,戰力和行動也是大打折扣,便是黃傑的五千黃州衛於四月初二這裡抵達了臨清時,二人的部隊尚且還在繞行,其中种師中的部隊當時已經抵達了大名府東面的莘縣,而折可適的部隊尚且還在大名府西面的邯鄲。
臨清此地,雖然無山勢、地利,卻有水利。
自西南向東北有御河(永濟渠)、由東南向西北有古運河(京杭大運河前身),而大名府往北,要麼是西繞洺州、要麼是東繞博州,否則就必須從臨清直走清河北上,而偏偏臨清所處乃是兩河之間的平原地帶,一無山勢可借,二無堅城可守,加上金軍自帶的超強機動屬性,此地對於傳統意義上步卒爲主的宋軍而言毫無地利優勢,絕非是用步卒狙擊騎兵的好戰場,所以黃傑料定宗望必然會經此地北歸。
這一次,黃傑也不準備在弄什麼奇巧了,先將今次北上帶來的一百二十輛重甲戰車藏在距離臨清不遠的宗城,待探哨於四月九日探得急速北逃的宗望部與圍困大名府的宗翰部會師,併火速開拔向北疾馳而來的消息後,黃傑便也連夜出擊揮軍,就在臨清縣前兩河之間一處河間淺平窪地上,將一百二十輛重甲戰車一字排開,封死了全部的道路。
此後,要想從此北上,要麼踏破車陣,要麼便只能從運河中游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