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颼颼的風兒從門口灌進了屋內,剛脫了衣服爬上牀的楊榮朝門口看了看,卻沒看到人。
“誰呀?”心內有些疑惑,楊榮扯着嗓門向門口喊了一聲。
還是沒有人回答。
楊榮記得他進屋的時候已經把門關好了,應該不會被風吹開纔是。
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楊榮披着衣服下了牀。
他睡覺有個習慣,就是假如不把衣服全脫光,睡的會很不舒服。
在外行軍倒也罷了,眼下是在府衙裡,也不用擔心有敵軍突然殺進府衙,脫衣服的時候,他是把全身的衣服全脫了個精光。
以前脫光衣服睡覺,他身上至少還是要留件小褲衩,可宋朝並沒有那種東西,把衣服脫光,就只能光着腚窩在被窩裡。
披上了袍子,雖說是把帶子繫上了,可走路的時候,兩條並不算多麼性感的毛腿還是會隨着走動有大半截露在外面。
到了門口,他伸頭朝外面看了看。
門外並沒有人,剛纔房門被人推開,就像是撞了鬼似的。
“見鬼了!”楊榮嘴裡咕噥着,伸手把房門關了。
帶着滿心的疑惑,他又回到了牀邊,伸手把衣帶解開,正要將袍子脫下,一柄長劍又從後面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之所以說“又”是因爲楊榮的脖子最近總是會被一把長劍抵着。
“唉!”當長劍架在脖子上的時候,他嘆了一聲,對站在身後的柳素娘說道:“我說柳姑娘,咱們能不能別這麼玩了?大冷的天,一把劍架在脖子上,怪冰的慌!”
“少貧嘴!”站在楊榮身後的柳素娘把長劍朝他頸子上又抵近了一些,冷聲對他說道:“前幾次都沒能殺掉你,今日我倒想看看,你還有什麼辦法從我劍下逃脫!”
聽了柳素孃的話後,楊榮根本不去理會架在頸子上的長劍,他身上的袍子鬆散着,慢悠悠的轉過了身。
袍子的上半部分掛在楊榮的兩隻肩膀上,整條袍子鬆散着,背對着柳素孃的時候,還能遮掩住他的身子,可一轉過身,整個前半身則是被柳素娘一覽無餘的盡收眼底。
“我不就是看過你嗎?”轉過身後,楊榮朝柳素娘翻着白眼,沒好氣的說道:“今天還給你,讓你看個過癮!咱倆扯平,咋樣?”
轉過身後,映入柳素娘眼簾的楊榮,形象着實是不怎麼樣,他大咧着兩條毛茸茸的腿,胯間那一點還顫悠悠的晃動着,就好似在向柳素娘示威似的。
“無恥!”看到楊榮最關鍵的部位,柳素娘頓時滿臉通紅,揚起巴掌往他臉上重重的抽了一耳光。
長劍還架在楊榮的頸子上,柳素娘完全可以一劍把楊榮殺了,可不知爲什麼,她這個殺過無數人的殺手,就是無法真的狠下心去用長劍將楊榮的頸子割開。
柳素娘這一巴掌抽的很是用力,楊榮臉被抽的向一旁偏了過去。
他擡起一隻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臉上掛着一抹壞壞的笑容對柳素娘說道:“柳姑娘,我看過你,你也看過我。你我算是扯平了,若是心裡還會感覺到不快活,我隨時等着你來殺我。不過今天,看樣子你並沒有打算真的殺我!”
楊榮這番話把柳素娘說的一愣。
她來這裡,確實是想要動手殺楊榮,可不知爲什麼,見到楊榮的時候,她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一劍殺死他。
伸手把袍子拉上,楊榮苦笑着搖了搖頭,對柳素娘說道:“柳姑娘,其實你要殺我,我也沒什麼怨言。只是眼下遼軍即將進攻代州,殺了我,就少一個人抵抗遼軍!身爲軍人,最終的宿命可能就是馬革裹屍,即便你不殺我,有一天我也可能死在戰場上!”
這番話說的很是傷感,在聽楊榮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柳素孃的臉上竟然現出了幾分悲慼。
“好,我今日便不殺你!”沉默了好一會,柳素娘撤去了架在楊榮頸子上的長劍,猶疑了一下,轉身朝門口走了去,在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她又回過頭對楊榮說道:“今日不殺你,是因你要率軍抵抗遼國人。不過你這條命我早晚會取,你的人頭暫且寄放在這裡!”
說完這番話,柳素娘這才擡腳走了出去。
楊榮嘆了一聲,脫下袍子,躺在了牀上。
來到代州才短短几天,柳素娘已經數次將長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可是除了第一次,她有過真動手的打算,後來的兩次她完全有機會動手,卻都沒有真的下手。
唉!女人啊!真是一種古怪的生物!琢磨不透她們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這一覺,楊榮一直睡到天徹底的黑下來,才醒過來,早先他已經得到消息,說是遼軍主力正朝代州趕來。
計算腳程,他們早該到達了纔是,可遼軍偏偏就像是上一次那樣,一直拖延着,不肯向代州太過推進。
就在楊榮還尋思着遼軍爲何遲遲不來的時候,張齊賢帶着一個廂軍軍官,慌慌張張的跑進了他的房間。
正裹着被子坐在牀上發呆的楊榮,看到張齊賢慌慌張張的進了屋內,一邊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一邊拽過牀上的衣服往身上套着向他問道:“大人爲何如此慌張?”
“不好了!本官惹了禍事了!”聽得楊榮發問,張齊賢還有些驚魂未定的對楊榮說道:“早先本官曾派出密使,請求太師發兵前後夾擊遼軍。可不曾想,密使被遼軍截獲,消息卻是還傳到了太師那裡,若是太師回兵,必遭遼軍埋伏,如此奈何?”
聽張齊賢這麼一說,楊榮愣了一下,隨後重重的嘆了一聲說道:“張大人啊,你這禍事惹的可真是不小!”
“太師想來已經向代州進發,遼軍也到了代州附近,若是想要再派出密使,已是不太可能!如何才能告知太師,要他不回師代州?”張齊賢顯然是已經亂了方寸,在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都有些微微的顫抖着。
“爲今之計,我軍只有靜觀其變!”楊榮擰着眉頭,想了一下,纔對張齊賢說道:“或許太師不會回師代州也未可知!”
“得知代州告急,太師如何不會回兵?”張齊賢搖了搖頭,臉上的恐慌卻是半點也沒退去。
“請大人與末將一同去城牆上看看再說!”說着話,楊榮已經穿好了衣衫,招呼了張齊賢一聲,徑直向門口走去。
心懷忐忑的張齊賢見楊榮鎮定如常,也期待他到了城牆上,能想出破解遼軍對潘美大軍埋伏的法子,這才定了定神,跟着他一同向城牆走了去。
上了城牆,楊榮的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遼軍早已到了城下,可他卻是半點消息也沒得到。
“遼軍已然到此,爲何不告於我等知曉?”一手扶着城垛,楊榮朝城下的遼軍一指,向張齊賢問道:“若是遼軍來此,立刻展開攻城,我等領軍將領都不知曉,如何了得?”
張齊賢伸頭朝城下看了一眼,向一個守城的兵士問道:“爲何遼軍已經兵臨城下,卻不報於我等知曉?”
他這麼一說,楊榮才明白,敢情張齊賢也不知道遼軍已經到了城下。
“回稟大人!”張齊賢在問話的時候聲厲色茬,那兵士嚇的連忙深深躬着身子,抱拳說道:“是盧部署命令守城將軍莫要告知各位大人的!”
“呵!”聽了兵士的話後,楊榮冷笑了一聲,側頭看着城外,卻並沒說話。
守城的將官是鈴轄劉宇的愛將,雖說已是向張齊賢表示願意服從,不聽盧漢贇調度,但盧漢贇私下給劉宇去了信,訴說下屬兵將皆不聽從調度。
接到信箋,劉宇絲毫沒有調查下屬將官們爲何不服從盧漢贇,直接給這位負責城牆守備的軍都指揮使下達了必須服從盧漢贇調度的命令。
而盧漢贇給這位軍都指揮使的第一條命令便是一旦遼軍逼近代州,不要向張齊賢等人轉告,正因爲如此,若不是楊榮要到城牆上看看,此時張齊賢等人還不知遼軍已經兵臨城下。
從兵士那裡簡單瞭解了情況,張齊賢的眉頭緊皺了起來。
遼軍兵臨代州,盧漢贇不僅不帶兵抵抗,反倒還命令下屬將官不要理會張齊賢等人。
此人肚量狹小,可見一斑。
“眼下遼軍圍城,我軍已是失了先機!”雙眼盯着城外遼軍看了好一會,楊榮才搖了搖頭對張齊賢說道:“若是強行出兵接戰,恐怕會被遼軍全殲!”
“唉!”張齊賢嘆了一聲,拳頭重重的砸在了城垛上,咬着牙恨恨的罵道:“庸臣誤國!”
當張齊賢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楊榮的身子微微一怔。
他記得當初在陳家谷,就聽楊業說過這麼一句話。
同樣的話,如今又在代州上演了,只不過當初的庸臣是王侁,而眼下的庸臣則是盧漢贇。
“若是太師回師代州,並沒有進入遼軍早先布好的陷阱中,而是避開遼軍,屆時還有戰勝敵人的希望!”楊榮低頭想了一會,對張齊賢說道:“大人莫要憂心,沒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會知道戰局將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