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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下的廣州,放眼望去就是高樓林立,那樓可真高,高得直入雲裡去了。街道上車水馬龍,那車可真的多,多得排成了長龍。熙來攘往的人羣,那人也多得上個公交車都要使勁地擠。
傍晚,太陽收起了它那耀眼的光芒,把最後的一抹餘溫留在了天際,依戀地看着人間。漸漸地,街燈亮起來了。五彩的路燈,火紅的車燈,精緻的裝飾燈,璀璨絢爛,照耀着夜幕下的廣州,使夜不再黑暗。鱗次櫛比的店鋪,琳琅滿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這是一座充滿着蓬勃活力的城市。
古老的山水和現代的高樓柔和地融入在這座現代化的城市裡,這是一座夢幻般迷離的城市。
冬妮不由得感慨家鄉那座小縣城與之相比的差距之大。
這是冬妮第一次到廣州,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好奇和感慨。
“我要來廣州!”走在北京路上,冬妮拉着莉莉的手興奮地搖擺着。
“爲了一帆吧。”莉莉帶着羨慕的微笑,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她知道一帆要考研到廣州。
“嗯,一半一半吧。廣州給我的震撼太大了。”
“愛上一個人就可以愛上一座城市。”莉莉說得有點感傷。
“你和顧然現在怎麼樣?”
“你知道什麼叫‘青梅竹馬’的感覺嗎?”
“你和顧然?不對呀,顧然是貴州的,你在廣東,怎麼可能青梅竹馬?”
“不是說我倆青梅竹馬,我想說的是青梅竹馬的感覺。”
“哪是一種什麼感覺?”
“很熟悉,不瞭解。”
“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我有點不明白。”
“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對他的感覺就是那種很熟悉,但我覺得自己並不真正瞭解他。”一滴淚水隨風從莉莉的眼裡滑落下來,心裡有種被刺痛的酸楚。
冬妮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她不懂,爲什麼明明兩人相愛卻又不能在一起。她和一帆都是那種想法比較執著又單純的人,也不是沒有想過將來畢業分配的問題,但倆人都認爲,只要相愛,就一定能在一起。
六月,鳳凰花開的季節。
一簇一簇的鳳凰花站滿了枝頭,火紅火紅的就像燃燒起來的一大片。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豔紅的鳳凰花落滿了一地,伴隨着六月的惆悵。
大家都在爲畢業分配的事發愁。也有部分幸運的同學已經聯繫好了用人單位,只等單位來函了。
冬妮幾經輾轉,終於在一位親戚的幫忙下,聯繫到了廣州一食品研究所,所裡在審覈了冬妮的資料後,同意錄用。
90年代初的大學畢業生並不多,所以用人的單位基本上是不需要面試,主要是看材料。
有了錄用單位,而且以後一帆考研到廣州,兩人就可以在一起了,冬妮的心裡也就慢慢安定了下來,對未來也充滿了憧憬。
莉莉不想回原來的代培單位,交了一筆賠償金後,父親幫她在深圳找了一間事業單位,心裡也是妥妥的。
六月中旬,陸續有單位來函了。
冬妮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六月底,還不見單位來函,心裡不由得懸了起來。
於是趕緊去系裡查,問系主任,主任支支吾吾地說可能過兩天吧,你再等等。
冬妮挺納悶的,於是給親戚打了一個長途,讓他幫忙問一下,到底單位來函沒有?
親戚答應馬上去單位裡查一下,然後讓她明天中午再打電話過來。
第二天中午,冬妮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老鄉。
其實研究所在一個星期前就給學院去函了,但招聘進來的人卻不是冬妮,而是換了一個男的。據研究所人事部裡的科長悄悄透露,原本單位是已經錄取了冬妮的,函都已經發出去了,但她們系主任收到函後,通過自己的關係找到了研究所的所長,極力推薦了這名男生,於是最終把冬妮的名字改成了該男生,重新再發了一次函。
後來經查實,該男生是系主任的侄子。無論是學習成績還是實習報告,還是畢業論文,冬妮都遠遠超越該男生。可是在關係的面前,所有的成績都顯得如此的蒼白。
聽到這個消息,冬妮如同晴天霹靂。
那個差點就到手的夢,此時此刻就像肥皂泡一樣,在眼前破滅了。她感覺自己多年來的努力就像是竹藍打水——一場空。
自己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纔爭取到的機會,卻這麼輕易地就被人轉換了。而這個時候,她已經再沒得選擇了,只能回到家鄉的小縣城等待分配。
多年的寒窗之苦,多年來的艱辛、祈求,她以爲可以用自己的雙手,努力與生活抗衡,但這纔剛要踏入社會,就迎來了當頭一棒。
命運可真的是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把這一希望給了她,旋即又把這一切從她的手裡慢慢的拿走。
權力!權力!這是一張多麼重要的關係網!
而她卻無能爲力,不能申訴,甚至不能對系主任質問一句:爲什麼?
莉莉按着她,不讓她去找系主任論理。她很清楚冬妮的性格,別看冬妮外面柔柔弱弱的,骨子裡比她還要倔強,只要認準了的事,她都會不顧一切,這一點跟自己很像。但這種的社會關係學,莉莉是懂的。她知道,這種情況下,無論冬妮再去怎麼說,沒憑沒據,說了也是白說,充其量也只能是出一口氣。但出了氣,不能保證系主任不會因此報復,怕是連畢業都會被卡,萬一再有單位來函,系主任完全有權力在推薦上加意見的,她不想冬妮再去碰得頭破血流。
那幾天,冬妮覺得人生跌到了低俗。
一帆在六月初就已去了外地醫院實習。他讀的醫學本科是五年,第五年也是實習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