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莉莉是最早一個離開學校的人。
忘掉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再也看不到他,所以她覺得一分鐘也不想再呆下去了,她怕再次見到顧然。
冬妮不想這麼快就離開,反正工作還沒着落,就在學校多呆兩天好了。她不是捨不得離開學校,其實在系主任把她的工作調包之後,她對學校多少有點失望。
她捨不得離開這座城市,這裡有一帆的味道,滿城市都是和一帆一起走過的痕跡。這是她四年大學最大的收穫,一份刻骨銘心的愛情。想到這,她對學校又不那麼的反感了。
宿舍裡最後一批要走的同學是下午五點的火車,冬妮把她們送到火車站,和舍友一個個擁抱完,心裡是太多的不捨。看着她們一個一個登上列車,冬妮心中無限的惆悵。
“冬妮、林冬妮”一個聲音從列車上飄來,順着聲音,冬妮看到一節車廂的窗口伸出一個腦袋,但看不清是誰,只知道是個男的,可叫完她後又不見人了。
過了一會,一個男生從車上急急忙忙的下來,原來是她班上的“藝術家”——程柏圖,莉莉一直開玩笑叫他“柏拉圖”。
“柏圖,你也是這趟車呀。”
程柏圖是江西人,個子不是很高,清秀白皙的臉有點靦腆,愛留着長長的頭髮,活脫脫的就是一個藝術家的打扮。
他肩膀上掛着一個揹包,氣喘喘地跑到冬妮面前,然後急急地打開揹包,拿出一個本子遞給了冬妮。
冬妮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本子,不明白怎麼回事。
柏圖說:“這兩天去宿舍找你兩次了,沒找到,以爲見不到你了,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送給你的。”
冬妮想起,大三時,他在學校裡辦了一次個人畫展,冬妮和莉莉好幾位同學都過去給他幫忙,這是學院裡第一次有人辦個人畫展,因爲這是理科學院,沒想到的是闖進了一位藝術才子。柏圖畫的是油畫,不知道爲什麼他沒有去考美術學院,而來了這所理科學院,當時覺得挺可惜。冬妮很喜歡他那些油畫,雖然自己也不懂,但那些色彩和抽象讓她覺得好神奇,很耐看,就一直問他這個那個,還幫他把那些畫按色調編排,小心翼翼地幫他掛好,很工整地編了碼。當時柏圖還笑她,不學畫畫有點浪費,說她的色彩感覺特別好。
除了那次畫展兩人交流得比較多些,平時聊得比較少,最多就是聊一下他的那些畫。
前些天,在教室開班會時,他拿了個畢業留言本讓她給寫點東西,冬妮聯想到自己從書本所瞭解到的藝術家多少都有點落魄的感覺,而他也是工作還沒着落,挺無奈的。還有那次畫展對他的印象,於是冬妮給他寫了一段話:我欽羨藝術家超脫的思想境界,卻驚歎於他們內心的孤獨;我佩服藝術天子瀟灑的雙手,卻憂鬱於他們對生活的無奈。
正巧那天冬妮沒帶畢業留言本,所以柏圖說,改天去找她留言。
“嗚---”火車即將啓動。
柏圖趕緊上車,邊走邊回頭揮手。
“冬妮,再見!”
“柏圖,再見!”
火車上的同學相繼揮着手,一聲聲的“再見”在火車站的上空久久迴響。
四年同窗,一朝分別,從此天各一方,也不知道何年何月纔有機會再相見。想到這,兩行熱淚從眼眶裡涌了出來,冬妮百感交集。
列車慢慢地、轟隆隆的開出了車站,一切都變得越來越模糊......
剛纔還鬧哄哄的站臺,漸漸的清冷了起來,冬妮孤單單的身影在夕陽下越拉越長。
冬妮打開柏圖給她的筆記本,裡面夾着一張畫,那是柏圖給她畫的素描速寫,一張她的頭像側面畫,畫面上的她神情專注又略帶着淡淡的憂傷。下面有柏圖的簽名,日期是1990年5月4日,那天是他的畫展展出。筆記本的第一頁寫着一句話:對於你的理解,我也有同樣的理解。
他的行書寫得很好看,剛健柔美。
冬妮輕輕地合上筆記本,擡頭看了看遠方,太陽正沉沉地落下去.....
從火車站坐交公車回學校。
經過紫荊花大道,一棵一棵的紫荊花樹立在街道的兩旁,冬妮想起了和一帆在這裡散步的時候,微風吹來,紫荊花隨風飄揚,彷彿下着紫色的雨。一帆說他喜歡紫荊花,不像牡丹那樣嬌豔,也不像茶花那樣火紅,更不像水仙花那樣嬌嫩,他說喜歡它的樸素,大方,就像她一樣。
經過海濱大道,一排排的椰子往身後退去。她和一帆都很喜歡這一段路,經常流連在這裡。筆直的樹幹,筆直的街道,乾淨、整齊。而海濱公園就在旁邊,那是他倆最愛去的地方,她喜歡聽夜晚海浪那“刷、刷、刷”聲。
經過教堂前的那條平安路,她想起了那個月色朦朧的晚上,在這裡,她獻出了自己的初吻......
想到這些,她兩臉頰緋紅,甜蜜、幸福在她的嘴角不經意地揚起,她打開左手掌,彷彿還能感受到那手心裡的溫柔,此刻的她,幾乎忘記了工作還沒着落的彷徨。
回到空蕩蕩的宿舍,冬妮覺得更孤單了。
冬妮開始收拾東西,把柏圖的那個筆記本放到了箱子的底下。
收拾完東西才發覺自己有點餓,於是去小賣部買了兩包方面便,想着明天可能還要吃。她買了後天一早的車票。
忙完一切,已經是差不多九點了,隔壁宿舍還有人沒走,不過她也不想出去,一個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樓下的馬路,想着還不知道的未來,心裡又開始憂傷了起來。
“咚、咚、咚。”有人在敲門。
同學們都走了,這麼晚,還會有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