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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春節的雨水特別的多,從大年初一開始,綿綿的細雨一直下個不停,漂漂灑灑,如牛毛,如花針。細細的雨絲,如煙如雲地籠罩着縣城,給原本熱鬧的春節平添了幾分清冷的寒意。
一帆獨倚窗前,喧鬧了一天的街道漸漸安靜下來,而他的心卻沒寧靜過。
這些日子,大哥、二哥、母親,輪番的給他洗腦,還是大姐的那一番話。
在這場輪番轟炸中,一帆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去思考那些問題。不能不說,雖然句句殘忍,但卻是事實。當愛情的甜蜜消散之後,在生活的消磨中,自己所愛的人會不會因他而變成一個現實而憔悴的婦人?一帆不由得打了寒戰,如果有這一天,冬妮會不會恨他?他又會不會恨自己?如果放棄省城的一切,自己回來,會不會有一天,自己也要抱怨於她?
一帆不敢再往下想。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淅淅瀝瀝的雨點敲打在玻璃上,有點薄涼、有點孤寂。
春節上班不久,縣府辦的蕭霄又來約冬妮出來談工作。
蕭霄長得比較魁梧,而且講得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一看就知道是東北那邊來的。據說,蕭霄是從省府下來基層掛職的最年輕幹部,才29歲,而且還沒結婚。一般這種掛職的幹部,都是作爲提拔的後選人,掛個兩三年就升職了。
去年,蕭霄帶着市領導考查鄉鎮企業時,來過冬妮公司。縣裡要把當地的鄉鎮企業進行宣傳、推廣,蕭霄是該項目的具體負責人,而冬妮所在公司是當地最爲有名的鄉鎮企業之一。所以他時不時的會找冬妮提供一些公司裡的情況,當時公司裡的宣傳材料都由冬妮來負責。
一開始,蕭霄也只是電話裡找冬妮直接報材料,其實也沒有多少的資料,後來卻總是在下班的時候的開着那臺商務車來,然後接上她到餐廳裡,說是邊吃飯邊聊工作上的事,實際上也是東拉西扯的閒聊的多。因爲公司老總交待過,要冬妮好好接待上級,不得待慢領導,以免影響公司的發展。所以,儘管冬妮不太願意,也不敢抗旨不遵。還好,這種接待餐,都是蕭霄自己開着發票回去報銷,不用公司買單,不然,人家還以爲冬妮假公司之名大吃大喝。但是,這樣的飯局也令她非常煩惱,兩個人這樣一起吃飯,冬妮覺得挺尷尬的,怕被熟人撞到,誤會了。她隱隱的感覺不妥,也嘗試過拒絕,但蕭霄說這是工作需要,也沒說別的意思,讓她又不知道怎麼推託了。
過年後,這才上班沒幾天,蕭霄又來了,冬妮問他有什麼事,能不能在電話說,剛上班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這一次蕭霄卻說,有點急事,想要她幫個忙,還一定得出來吃飯纔好說。
沒辦法,冬妮只好又上了他的車。
穿過餐廳的大堂進入包間,冬妮就像一個做壞事的孩子一樣,低着頭,跟在蕭霄的後面,經過一張餐桌時,她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盯着自己,可是又不敢擡頭,更不敢轉身去看,就這樣稀裡糊塗的進了包間。
坐下來,蕭霄讓她點菜,冬妮卻急着問他到底什麼事,快點說。
蕭霄見她窘成那個樣子,心裡卻有點樂了。
是的,他喜歡她這個樣子。
官場上各種形形式式的人,他見得多了,追他的女孩子也不少,卻沒見過像她這麼單純的。她好像除了跟你談工作就是談工作,對官場上的遊戲一竅不通。本來像他這種身份,很多人趨之若鶩,也想巴結他,尤其是那些未婚的女孩子。冬妮倒好,對他敬而遠之。
有一次,蕭霄特別的暗示,可以幫她調到衛生局裡工作,如果她不想呆在公司裡的話,冬妮卻無動於衷。放在官場上,這種單純很有可能就會被人認爲是幼稚無知,但不知爲何,蕭霄卻覺得這樣的女孩子很難得。
“點好菜再說,不急。”
冬妮卻如坐鍼氈。
蕭霄見她這樣,就隨便點了幾個菜,不急不慢的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過兩天,我要出差半個月,有件私事,想要你幫個忙。
“說吧,什麼事?”
“我家裡養了好些花,沒人澆水,想讓你幫個忙,每隔兩三天幫我給花澆一下水,不然,等我回來,那些花可能都要死光了”
“就這事?”冬妮心裡飛快的想着要怎麼拒絕他。
“是呀,就這事,你也知道,我是外地人,在這裡沒有親戚好友,我是信得過你的,可以幫個忙麼?”
“你還是讓你的司機幫你吧,我不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
“我怕別人誤會。而且我有男朋友了。”
“啊,你有男朋友了。他是幹什麼的?”蕭霄有點失落。
“他還沒畢業,在讀研究生。”
“那他畢業回來?”
“不回來,留在廣州。”
“那你怎麼辦?”
“我以後也去廣州的。”其實這些話,冬妮是不情願說出來的,畢業她還在這家公司工作,而蕭霄跟公司的老總好像也挺熟的,萬一被公司知道她遲早要走,會怎麼對待她。但是,既然,蕭霄已經問了,她不想讓他有過分的想法。
“你是因爲這個,所以纔不想去衛生局的吧?”蕭霄好像明白了她不想調進衛生局的原因了。
“也是吧。”
“你男朋友是本地人嗎?”蕭霄不甘心又追問了一句。
“是的,我們高中同校同學。”
“那你到時去廣州什麼單位?有目標嗎?”
“沒有,男朋友今年就畢業了,等他畢業安頓後,我再去找工作。”
“這麼說,你們都還沒找好單位。”
“可以這麼說吧。”
“廣州現在很難進,除非你有關係,不然的話,工作會比在這裡更辛苦,除非進機關,省城的生活節奏要比這裡快很多。”
冬妮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得長嘆了口氣。爲什麼他說出來的意思和一帆姐姐的一樣,難道她和一帆之間就真的隔着萬水千山?
冬妮不願意就這話題再聊下去,也不想多呆一會,於是草草的吃了點東西,就說不舒服要早點走。
出來的時候,冬妮不自覺的朝旁邊一張桌子看去,發現那裡的人已經走了,不自得鬆了口氣,她是不願意被熟人看到的,總覺得這樣是有愧於一帆。雖然,她最終還是沒有答應蕭霄的請求幫忙。
酒店門口站着好些像是剛從餐廳出來的人,冬妮也沒怎麼注意,本來她是要自己坐車回去,但蕭霄執意要把她送回家。她也不好太過於絕情,只好跟着他朝停車的地方走去。還好車子就停在酒店門口,也不用走多遠。
蕭霄拉開車門讓她先上車,又跑到車的後備箱裡,拿了一束花,送給上了車上的冬妮。
那是一束藍色的玫瑰花,藍色妖姬,冬妮最喜歡的花,一帆在情人節時送過她一枝,而這束有十一枝。
蕭霄有一次去她辦公室,見到她的桌面上玻璃下面壓着一張很大的藍色玫瑰花的畫報,桌面上還有一個小花瓶插着一支藍玫瑰,很好看,猜想她一定是很喜歡藍色玫瑰花。
冬妮沒有接,也知道自己不能接受,她都已經表明自己的意思了,不想再做對不起一帆的事情。
可是蕭霄硬是把花放在她的懷裡,就把車門關上,然後去了駕駛座。
這一切,被站在酒店門口等車的一鳴盡收眼底,她特別的記住了車牌號碼,像這種公務車一般都是機關單位的。
剛纔在酒店裡,從蕭霄帶着冬妮走進來,坐在大廳邊上一餐桌旁的一鳴就看到了這倆人。一鳴一直好奇的看着這倆人進了包間,直到自己吃完飯要走了,也沒見倆人出來。然後就在這門口等車時,才見到冬妮倆人出來。
以一鳴在當地的人脈關係,不出兩天就查出了蕭霄的情況,從蕭霄的身材,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而且蕭霄從她身邊經過時,一鳴聽到了一口東北口音,這讓一鳴很容易就確定到了蕭霄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