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那個角落,柯蒂斯。”我指着加古爾口中的那個地方。
“嘿,夥計們,”他說道,“這兒有個凹壁。天啊!快來看啊。”
我們趕緊跑過去。那是一個類似凸窗一樣的小凹壁,裡面放着三隻石箱。每隻箱子大約兩平方英尺。兩隻箱子上面有石頭蓋子,一隻箱子是敞開的,蓋子放在一旁。
“快看啊!”亨利爵士一邊嘶啞地說道,一邊把燈舉到敞開的箱子上。一開始箱子裡銀色的光亮非常刺眼,我們根本看不清楚。當逐漸適應之後,我們纔看見箱子裡全是未雕琢的大顆鑽石。我彎腰抓起一把,是的,千真萬確,是鑽石。
當鑽石從我手中滑落時,我激動地幾乎喘不過氣。
“我們現在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了。”我說道,“埃德蒙·唐戴斯也不如我們。”
“這下鑽石市場要大亂了。”古德說道。
“還是先想想怎麼把鑽石帶出去吧。”亨利爵士建議道。
我們三人臉色蒼白,相互對視了一眼。油燈下,鑽石閃閃發光。突然間,我們竟覺得自己不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而是一夥心懷不軌的強盜。
“呵呵呵!”加古爾像吸血蝙蝠一樣從我們身邊走過,“你們喜歡的不正是這些閃閃發光的石頭嗎?想要多少就拿多少吧。如果石頭太滑,拿不住,就吃進肚子裡,喝進肚子裡吧。哈哈!”
想到吃鑽石喝鑽石的樣子,我覺得太可笑了,於是放聲大笑。其他兩人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跟着我哈哈大笑起來。我們站在箱子前一陣狂笑。幾千年前辛勤的礦工從大坑裡挖出鑽石,所羅門手下的監工藏匿鑽石,也許在箱蓋的封蠟上,他們的名字還依稀可見。然而,所羅門沒有得到這筆鑽石,大衛王沒有,達·斯維斯特沒有,任何人都沒有。如今這些鑽石全歸我們了。擺在我們面前的是價值幾百萬英鎊的鑽石和無數的黃金、象牙。統統都屬於我們!只等我們帶出去。
宣泄玩心中的狂喜後,我們停住了笑。
“打開其他箱子,白人,”加古爾低啞地說道,“肯定還有更多的石頭。儘管拿走吧,各位大人!”
於是我們動手敲碎封蠟,突然心中有一種褻瀆聖物的感覺。
太好了!第二隻箱子裡也滿是鑽石,看來達·斯維斯特沒動過這隻箱子。第三隻箱子只裝了四分之一,但全都是精心挑選的上品,最小的也有二十克拉,有些甚至像鴿子蛋那麼大。有些大鑽石在光線下微微發黃,按照金伯利礦工的說法,這樣的鑽石“成色不佳”。
我們專心致志地看着鑽石,誰也沒有注意到,加古爾惡狠狠地盯着我們,然後像蛇一樣偷偷地溜出了密室,沿着通道向石門爬去。
聽!通道里傳來一陣陣哭聲。那是芙拉塔的聲音!
“哦,布格萬!救命!救命!岩石要落下來了!”
“快滾開,你這個小賤人……”
“救命!救命!她刺傷我了!”
我們趕緊沿着通道往回跑。只見石門正緩緩落下,離地面不到三英尺。在石門旁邊,芙拉塔和加古爾扭打成一團。芙拉塔身上的鮮血流到了膝蓋,可勇敢的少女仍然緊緊抱住加古爾。老妖婆像野貓似的拼命掙脫。哎呀!芙拉塔摔倒在地,加古爾掙脫了,像蛇一樣朝下降的石門爬過去。天啊!太晚了!太晚了!當她穿過石門時被夾住了,痛得連連大叫。石門還在慢慢地下降,幾十噸的重量壓在她身上,只聽見陣陣慘叫。接着傳來嘎吱嘎吱的壓碎聲,聽得人毛骨悚然。我們衝過去時,石門剛好合上。我們被關在裡面了。整個過程只不過四秒鐘的時間。
我們轉身去看芙拉塔。可憐的少女中了刀,估計性命難保。
“啊!布格萬,我要死了!”美麗的少女喘息着說道,“她悄悄地爬了出來。我當時頭暈,一開始沒有看見她。後來石門開始下降,她又回來看了看通道。這時我看見她想穿過緩緩下降的石門,於是我抓住她,她刺中了我。我要死了,布格萬。”
“可憐的姑娘!可憐的姑娘!”古德哭了,束手無策的他只能低頭親吻她。
“布格萬,”芙拉塔停了一下,說道,“馬庫瑪扎恩在嗎?這裡好黑,我什麼都看不見。”
“我在這兒,芙拉塔。”
“馬庫瑪扎恩,求你做我的翻譯。布格萬聽不懂我的話。臨死前,我有話要說。”
“說吧,芙拉塔。我來翻譯。”
“告訴布格萬大人,我愛他,我很高興死去。因爲我知道自己是他的累贅。就像太陽無法和黑暗同在,白人也不可能和黑人結婚。”
“你告訴他,我的心中好像住着一隻小鳥,總希望飛出去,盡情歌唱。雖然現在我四肢無力,意識變得模糊,但我的心不會死去。我心中充滿愛,即使再過一千年,我的心仍然年輕、鮮活。你告訴他,如果來生我還是黑人,他還是白人,我也會去星星上找他。告訴他……不了,馬庫瑪扎恩,什麼也不用說了,只告訴他我愛他。哦,抱緊我,布格萬,我感覺不到你的擁抱……哦!哦!”
“她死了,她死了。”古德難過地站起來,淚流滿面。
“你不必太難過,老夥計。”亨利爵士說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古德問道。
“我是說,不久後你就可以隨她而去。夥計,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們被活埋了。”
亨利爵士一語驚醒夢中人。爲芙拉塔的死傷心難過的我這才發現處境不妙。唯一知道石門機關的加古爾被壓得粉身碎骨,這意味着也許石門將永遠緊閉。除非用大量炸藥炸開,否則我們根本出不去!
我們站在芙拉塔的屍體旁邊,心裡充滿恐懼。一時間,男人氣概蕩然無存。一想到最終的命運是在密室裡等死,我們就感到心驚膽戰。此刻我們才明白,原來加古爾這個老妖婆從一開始就設下陷阱:先把三個覬覦寶藏的白人帶進密室,再將他們困在其中,讓他們慢慢等死。憎恨白人的加古爾一定爲自己的詭計洋洋得意。現在我明白了,她讓我們吃鑽石、喝鑽石的真正含義。也許當年可憐的老達·斯維斯特也中了加古爾同樣的圈套,才扔下滿滿一袋鑽石倉皇逃走。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亨利爵士聲音嘶啞,“油燈就要熄滅了。我們看看能不能找到啓動石門的機關。”
我們不顧一切地衝過去,站在血泊中,開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摸索着石門和走道兩側的石壁,卻毫無發現。
“我敢說,從裡面不可能打開門,不然加古爾也不會拼命地想爬出去。這個該死的老妖婆。”
“無論如何,”亨利爵士苦笑幾聲,說道,“她很快就得到了報應。我們的下場估計和她差不多。反正打不開門,我們不如回密室去。”於是我們轉身往回走。在沒砌完的半堵牆旁邊,放着芙拉塔裝食物的籃子。我順手撿起籃子,回到可惡的密室裡,這兒將成爲我們的墳墓。接着我們又把芙拉塔的屍體帶回密室,恭敬地放在金幣箱的旁邊。
然後我們坐在地上,背靠着三個裝有價值連城的鑽石的箱子。
“我們把食物分了吧。”亨利爵士說道,“能堅持多久就堅持多久。”我們算了算,這些食物能夠維持兩天,於是我們把食物分成很小很小的四份。除了肉乾,還有兩葫蘆水,每個葫蘆裡大約有一夸脫水。
“現在,”亨利爵士說,“我們先吃點東西,喝點水,說不定明天我們就死了。”
我們吃了一小份肉乾,又喝了點兒水。不用說,雖然我們非常需要食物,卻一點兒食慾也沒有。不過吃了肉乾後,感覺好多了。然後我們站起來,雖然明知希望渺茫,卻還是仔細地檢查密室牆壁,不時在地面和牆壁上敲敲打打,希望找到出口。
還是一無所獲。既然是存放寶藏的密室,就不可能有出口。
燈油快耗盡了,光線漸漸變暗。
“奎特曼,”亨利爵士說道,“你的表還走嗎?現在幾點了?”
我掏出表看了看,六點。我們是在十一點進的洞。
“英弗杜斯肯定很着急,”我說,“如果今晚我們沒有回去,他明天早上一定會來找我們的,柯蒂斯。”
“找也是白找。他既不知道石門的位置,也不知道石門的秘密。唯一知道秘密的加古爾已經死了。就算他真找到了石門,也打不開。這扇石門足足有五英尺後,就算把庫庫安納所有的軍隊都派來也沒用。夥計們,我看沒什麼希望了,還是聽從上帝的安排吧。很多尋寶者最終都落了個悲慘的下場。我們啊,也快步他們的後塵了。”
油燈越來越暗了。
突然油燈又變亮了,照亮了整間密室:一大堆潔白的象牙,裝金幣的箱子,可憐的芙拉塔的屍體,裝滿鑽石的羊皮袋子,閃着微光的鑽石,三張等死的蒼白的臉。
就在這時,油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