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我們出發時的心情有多麼激動,還是留給讀者自己想象吧。爲了這筆驚人的寶藏,三百年前的葡萄牙人老達·斯維斯特獻出了生命,他的後人重蹈覆轍。我們猜測,亨利爵士可憐的弟弟喬治·柯蒂斯也因此喪命。如今離寶藏越來越近的我們命運又將如何?之前我們克服了千難萬險,這次是否也同樣幸運?老怪物加古爾說過,厄運降臨到他們頭上。我們是否也難逃厄運?走在所羅門大道的最後一段路程上時,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不禁變得有些迷信。我想亨利爵士和古德也和我一樣吧。
我們在兩邊長滿石楠的路上走了一個半小時,興奮地快步如飛,轎伕被我們甩在後面。轎子裡的加古爾連聲尖叫,讓我們停下腳步。
“慢點,白人。”她掀開轎簾,露出醜陋又萎縮的臉,邪惡的雙眼緊盯着我們,“你們這羣貪財鬼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被厄運纏身嗎?”她發出一陣恐怖的笑聲,聽得我不禁後背發涼。大家的熱情也因此減退不少。
我們繼續前進,直到我們和山峰之間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大坑。大坑四面都是斜坡,深度至少三百英尺,周長大約半英里。
“你們能猜出來這是做什麼的嗎?”我問亨利爵士和古德,他們也滿臉驚訝地望着眼前這個可怕的大坑。
他們搖搖頭。
“看來你們從沒見過金伯利的鑽石礦坑。依我看,這就是所羅門的鑽石礦坑。不信的話,瞧那兒。”我指了指被坑壁上的雜草和灌木覆蓋着的堅硬藍色粘土。“岩層是一樣的。我敢說,如果下到坑底,會發現光滑的角礫岩。瞧那兒。”只見在一條水道的斜坡上放着幾塊日久年深的扁平厚石板。顯然這條水道是古人在堅硬的岩石上開鑿出來的。“這些肯定是用來洗礦的石板。”
老達·斯維斯特的地圖上標出了這個大坑。所羅門大道從坑邊一分爲二,環繞整個坑。路面用巨大的岩石鋪成,支撐起大坑的邊緣,以防止坍塌。我們加快了腳步,好奇地想看看大坑對面那三個隱約可見的龐然大物究竟是什麼。走近時,我們纔看清,原來是三尊巨大的石像,估計這就是庫庫安納人敬畏的“沉默山神”。不過直到我們走到石像面前,才真正感受到它的宏偉氣勢。
在三個巨大的黑色岩石底座上,雕刻着三個不知名的人物,均爲坐姿,兩座石像是男性,一座是女性,俯瞰着盧城平原上六十英里長的所羅門大道。每座石像高約二十英尺,石像之間相距二十步。
女性石像全身,美麗端莊,頭部兩側各有一個新月形的角。可惜歷經幾個世紀的風吹日曬,石像受到嚴重侵蝕。相反,兩座男性石像身着衣物,面目猙獰,凶神惡煞,特別是我們右邊這一座,完全是一張魔鬼的臉。左邊的石像則一臉平靜,卻透着幾分詭異,看得我們心裡直發毛。這種平靜,是一種非人類的平靜,甚至帶着幾分殘酷。亨利爵士說,古人認爲只有神靈才擁有這種平靜的表情。他們靜靜地看着人世間的苦難,即使不會因此而高興,至少也不會爲此而難過。三座石像形成了一個令人敬畏的三位一體,多少世紀以來,默默地坐在這裡,凝視着遠方的平原。仰望着“沉默山神”,我們不禁生出強烈的好奇心,究竟是誰雕刻了這三座石像?是誰挖的大坑?又是誰修的所羅門大道?我靜靜地注視着石像,腦海裡閃過一個又一個問號。突然靈光一閃,我想起了熟悉的《舊約全書》中的一個故事:所羅門王跟隨三位邪神迷了路。我還記得三位邪神的名字:西頓人崇拜的阿什脫雷思女神,摩押國的國神基抹,亞捫人崇拜的米爾可神。我連忙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們,或許這三座石像就代表了這三位邪神。
“嗯,”亨利爵士沉思了片刻,他是個學者,曾在大學裡研究過古文化,“你說的有幾分道理。希伯來人所說的阿什脫雷思女神其實就是腓尼基人所說的阿施塔特,她是所羅門時代的大商人,後來阿施塔特成了希臘神話中的阿芙羅狄蒂女神。阿芙羅狄蒂女神的標誌就是頭上有半月形的角,我們眼前這座石像不是也有嗎?也許這些石像是負責採礦的腓尼基官員建造的。你們說呢?”
就在我們仔細欣賞這些神奇的遠古遺蹟時,英弗杜斯走上前來,舉起長矛朝“沉默山神”行了個禮,接着問我們是馬上進入死亡之地呢,還是吃了午飯後再去。如果我們準備馬上就去的話,加古爾願意帶路。當時還不到十一點,再加上強烈的好奇心作祟,我們決定馬上出發。以防萬一在洞裡停留的時間過長,我建議隨身帶上食物。於是,我吩咐芙拉塔準備一些肉乾、兩葫蘆水,放在一個蘆葦杆編的籃子裡。在我們正前方,距離石像背面大約五十步遠的地方,聳立着約八十英尺高的峭壁,向上延伸,直達雪峰底部。雪峰直插雲霄,足足有三千英尺高。隨後加古爾坐的轎子到了,她下了轎,狡猾地對我們笑了笑,然後拄着柺杖,搖搖晃晃地朝峭壁走去。我們趕緊追了上去,來到了一個狹窄的拱形門前,看起來這就是寶藏的入口。加古爾站在門前,一臉壞笑。
“現在,星星上來的白人,”她尖聲說道,“偉大的勇士因楚卜、布格萬、馬庫瑪扎恩。你們準備好了嗎?聽着,我遵照國王陛下的旨意,帶領你們找到發光的石頭。”
“我們準備好了。”我回答。
“很好!很好!我先把話說在前頭,做好心理準備,別被你們看到的東西嚇壞了。你也一起來嗎,英弗杜斯?你這個背叛主子的小人。”
英弗杜斯皺皺眉,回答:“不,我不進去。不過,加古爾,你給我聽好了,小心侍奉幾位神靈,千萬別耍什麼花招。要是他們少了一根頭髮,就算你的魔法再怎麼高強,我也會要了你的命。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英弗杜斯。我太瞭解你了,你最愛說大話了。我記得你小時候就常常嚇唬你母親。現在又來這一套。你不必擔心,不必擔心,我活着就是爲了遵照國王陛下的旨意行事。我侍奉過很多國王,可是最後他們都聽命於我。哈哈哈!現在我馬上又要見到他們了,包括泰瓦拉!走吧,走吧,這兒有燈。”說着她從皮毛斗篷裡拿出一個裝滿燈油的大葫蘆,上面還插了一根燈芯。
“你也一起來嗎,芙拉塔?”古德用蹩腳的庫庫安納語問道。其實在這位少女的指導下,他已經進步不少了。
“我害怕,大人。”少女膽怯地回答。
“那就把籃子給我吧。”
“不,大人,不管您去哪兒,我都要跟您一起去。”
“你會被嚇倒的,”我自言自語,“只會成爲我們的累贅。”
加古爾沒再多說什麼,轉身走了進去。這條通道能容納兩個人並排走。周圍漆黑一片,我們只能循着加古爾尖細的催促聲戰戰兢兢地向前走,心裡直打鼓。突然響起一陣翅膀的撲哧聲,我們都被嚇了一跳。
“嘿,那是什麼?”古德大喊一聲,“有人朝我臉上打了一下。”
“是蝙蝠,”我說,“你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