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會兒,老夫人站起身來,衆人都停下手裡的箸子,也都站起身來。
老夫人擺擺手:“你們慢慢吃,我年紀大了,這些葷菜晚膳吃了,總覺得油膩,你們年輕人多吃一些!”
老夫人走到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安嬤嬤上前一步,奉上清茶讓老夫人漱口。
漱完口,老夫人緩緩說:“二姨娘,你看看大宅這邊還有沒有空出來的院子,拔出一間來給大小姐住!她如今病也好了,還一個人放在外面那麼偏僻的翠竹院裡,總也不是個事!下個月四號,她就要傳承《蘇氏醫經》。這是個大事,不能出一絲岔子!”
張氏放下碗筷站了起來:“老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老宅這邊不過就這麼些宅子,老爺這些年來添丁進口,那裡還有空房子?艾艾馬上十五歲了,一直還同我住在海棠院裡,五姨娘和六姨娘也還擠在溫玉苑裡!若是有空閒的院子,也不必六姨娘生了四小姐還和五姨娘擠在一起了!”
老夫人氣得混身打顫:“我才說一句,你就說了這麼一長串出來,我知道現在是你當家,你巴不得小小依舊是個傻子,好讓你的寶貝女兒傳承這醫經!好!好!那就把我的福安堂的偏房打掃一間出來,給小小住!”
安嬤嬤上前一步,輕輕扶住老夫人:“老太太,您看今天大好的日子,您何苦發這麼大的火,大小姐身子骨才恢復,您可別嚇着她!”
蘇小小站起來:“祖母,小小在翠竹院住得久了,也習慣那裡的清幽雅靜,一個人住在那裡更是自在,祖母若是想我,便讓個丫環帶個信來,小小就過來陪您!如果搬進福安堂,離祖母近倒是近一些,只怕小小會擾了祖母您吃齋唸佛就不好了!”
蘇老夫人聽了蘇小小的這番話,落下淚來:“清幽雅靜,你這孩子,說這翠竹院的話也同我那死去的孩兒一般無二!想我那孩兒,你大伯蘇忠修,原本生前也最是愛那翠竹院,從發矇起也一直在那翠竹院裡住!想不到我小小孩兒竟然會和忠修的心思一樣!”
“罷了!罷了!”老夫人又掉下一串淚來:“小小你若是定要住在那翠竹院,便讓公中給你添些東西,挑選幾個稱心的下人們去!”
“多謝祖母!”蘇小小跪下來向老夫人叩了個頭:“明天小小也正想請公中派人去翠竹院一趟,老夫人有指派,那就最好不過!”
“二姨娘!你聽見大小姐的話了?明天早上便派蘇貴去翠竹院,不得有誤!”老夫人正色向張氏說道!
“是!遵命!”張氏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答道。
“好吧!今天這個晚宴就這樣吧,你們都散了吧!小小送我回去!”說完老夫人站起身來,扶着蘇小小的胳膊往福安堂走去。
“恭送老夫人!”花廳裡,衆人們躬身行禮。
等到老夫人的身影從花樹裡消失,蘇朝暉率先站直了身體,恨恨地罵道:“老不死的東西!”
蘇艾艾拉拉兄長的衣袖,朝他擠擠眼,示意他不要衝動。
牛氏,許氏,王氏等人先後向張氏告辭,離開了花廳。
蘇朝暉說:“怎麼搞的,今天明明又給她吃了加料紅燒獅子頭,她怎
麼沒有變傻?”
蘇艾艾冷哼一聲:“春杏兒從來沒有失過手,怎麼一連失手兩次!”她抱住張氏的胳膊:“孃親,下個月初四,這個傻子就要舉行傳承大典,那我,我不就沒有機會了嗎?”
張氏搖搖頭,轉過身來慈愛地看着蘇艾艾的臉:“乖女兒,孃親一定會爲你想辦法的!你纔是蘇府第一才女。《蘇氏醫經》唯一合適的傳承人!除了你,誰人夠格?”
“孃親,那我呢?”蘇朝暉伸過頭來,誕着臉看着母親和妹子。
“你麼?”張氏眯縫起眼睛:“你的醫意不過三級,武氣也不過三級,等你妹子日後做了皇妃,自然不會忘記你這個當哥哥的好處!”
老夫人帶着蘇小小回到佛堂前坐下,她打量着站在面前的蘇小小,突然問:“小小,你對《蘇氏醫經》知道多少?”
蘇小小一怔,她在記憶裡搜尋了一番,發現自己的前任也對這個《蘇氏醫經》無甚印象,便說:“祖母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你不知道,倒也不怪你!”蘇氏老夫人長嘆一聲:“你年紀尚幼,又生了一場癡傻病所以對這些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
“不過現在距離你的傳承大典只有二十天了,有些東西也是時候告訴你了!安月!你去外邊守着!”
“是!老夫人!”安嬤嬤帶着碧桃走出佛堂,轉身關上木門。
蘇老夫人站起來,從佛龕下拿出二幅畫軸,打開來掛在堂前。
第一幅卷軸上是個清俊的中年男子,不露而威,身穿一件明黃色的龍袍,眉眼之間,蘇小小覺得有些眼熟。
第二幅卷軸上畫的是個文弱的書生,手裡捧着一冊書正在閱讀,書的封面上寫着“蘇氏醫經”四個大字,這個書生,蘇小小卻很是熟悉,長得和她的便宜父親蘇忠元一般無二。
蘇小小疑惑地看着老夫人,沒有說話。
老夫人說:“你不明白很正常,因爲這事關本朝一個重大的秘密!”
蘇老夫人走到兩幅畫前仰望了一會兒說:“這位是大齊的開國太祖,姓宣名諱擇天;而這位是你的先祖,蘇滔遠。”
“宣擇天他武功高強,文韜武略,武氣高達十級,一人便可敵得數百名士兵。於百年橫掃天下,建立了大齊!”
“而蘇滔遠,他精研藥理,醫術高明,活死人,肉白骨!原本便是一名四處遊方的神醫。有一年,蘇滔遠行到大齊和奎魯藩交界的地方,突然身發急病,俗語說得好‘醫不自醫’,眼看蘇滔遠奄奄一息之際,宣擇天從一旁經過,順手救了他。宣擇天那時不過是邊陲上一名位低職輕的小武官,武氣修爲不過區區五級。”
“哦!”蘇小小做了個驚詫的表情,她知道老夫人所講的故事到了最爲關鍵之處,豎起耳朵來仔細地聽着!
“在宣擇天救活蘇滔遠後一年時間不到,宣擇天的武氣便由五級升至了十級!你知道爲什麼嗎?”
“莫非便是因爲《蘇氏醫經》?”
“正是!不過那時候,還沒有《蘇氏醫經》這本書,蘇滔遠被宣擇天所救後,潛心研究宣擇天的體質,配出靈丹妙藥若干,在此後的一年裡成
功幫助他淬體成功,打通三百六十大經脈筋筋皮部,一舉達到武氣修爲十級!”
“宣擇天晚年花費數年,撰寫《蘇氏醫經》,其中亦有許多針對尋常疾病的醫術,但其中最關鍵的部分卻是如何幫助宣氏一族提高武氣修爲!”
“這樣!我明白了!”蘇小小點點頭。
老夫人在貴妃榻上坐下來,“宣擇天當年在亂世中救得蘇滔遠一條性命,蘇滔遠亦傾盡全力報恩,助宣擇天以武力得天下,最終以醫技而位列三公,蘇氏一族在大齊貴不可言,也算是古往今來的一段佳話!”
蘇小小走到老夫人背後,給她輕輕捶捶肩膀,只聽她接着往下說。
“兩位先祖在百年前簽下盟約,蘇氏一族世代傳承《蘇氏醫經》,在太子登基典禮之前,爲他調理筋骨筋筋,助他武氣達到十級,以保大齊江山代代相傳!《蘇氏醫經》傳嫡不傳庶,男女均可,若傳嫡女則爲皇后,若傳嫡男則爲國相!你的父親蘇忠元本是庶出,原本沒有機會位列國相,但是因我那兒蘇忠修突然逝世,當今聖上體恤我蘇家世代忠烈,故而將國相一位特批由你父親繼位,而你,則必須要成爲《蘇氏醫經》的第四代傳承人……”
蘇小小聽到那句:“若傳嫡女則爲皇后,若傳嫡男則爲國相……”不由得一呆!蘇老夫人後面所說的話她都沒有聽清楚。
嫁給那個臭屁自傲的跛子?蘇小小的心往下一沉,這是什麼規距,完全不科學!
“祖母!如果說嫡長女或者嫡長子不願意傳承《蘇氏醫經》怎麼辦?”
“那怎麼可能?”蘇氏老夫人搖頭笑道:“這是身爲嫡長子,嫡長女的責任!”
蘇小小離開“福安堂”時,月亮已經升得老高,大大的如一個圓盤一般掛在墨藍色的天上。
如此良辰美景,蘇小小卻一點欣賞的心情也沒有,她只覺得蘇老夫人的一席話象一塊重重的大石頭壓在心上。
碧桃卻很歡喜:“小姐,老夫人這麼喜歡你,我們翠竹院終於要翻身了!明天公中的人一來,把那些憊怠的,不用心都給趕出園子,小姐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蘇小小點點頭,心裡卻很惆悵,好過了又怎麼的?早知道繼承《蘇氏醫經》的結果一定要嫁給太子,還不如一直裝傻,把《蘇氏醫經》讓給蘇艾艾去繼承好了!
回到翠竹院,蘇小小簡單地梳洗一下,便上牀睡下,碧桃小心地吹熄蠟燭,關上屋門走了出去。
四下裡一片漆黑,蘇小小瞪大眼睛望着屋頂,毫無睡意!
一想到蘇忠元的六個老婆,蘇小小便覺得頭痛,而如果嫁給太子,是不是意味着此生餘下的時光裡都要統率後宮,同三千佳麗共享一個男人?
不!不要!蘇小小在心底大叫一聲,睜開眼睛,生平最恨種馬!而現在居然要爲種馬管理後宮?
穿越大神,你開什麼玩笑!
“靠!”蘇小小躺在牀上,對着虛空豎起一支中指:“靠你!”
月光從窗外曬進來,屋子裡亮得象塗了層水銀!蘇小小索性從牀上爬起來,走到窗外向外一望,翠竹院中空無一人,正是夜逃好時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