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好,碧波盪漾。
斑斕的皇家儀仗與繽紛的船隊風帆在港口交接,畫出一幅繁華而瑰麗的景象。
“真的不留下來?”,青梵帝站在隊伍的最前端,一身常服,斑白的髮絲在海風中獵獵飛動。
即使沒有翻譯,萬素飛也大概猜得到這句的內容。
“不了”,她淡淡一笑,答道。
“有時間的話,學點南鮫話吧。”
“我會的。”
簡短的對話就此結束,萬素飛轉身道別,回到自家載滿貨物的大船上。
昨夜她們進行過一次長談,除了翻譯以外沒有第四人在場,而翻譯也被要求三緘其口,是以沒有任何外人知道談話的詳細內容。
人們所能看到的部分,是南鮫與周國在貿易方面達成了良好的協 議,幾種主要物產實行對口通商,並且可以獨家從這邊進口火炮。
以及,令人大跌眼鏡的,南鮫儲君的選擇,結果竟是仁厚卻失於能力不足的第三位皇孫女。雖然這結果日後尚有更改餘地,還是頗爲出乎意料。
大船緩緩開動,萬素飛立在船頭,直到港口上的人變成小點,才返回船艙。
這裡,她可還有一件事情要算帳的。
“陸濤!”,她踢開門闖進船長室,“那天你怎麼回事,竟然打 城!要不是帝君明白事理,咱們可能誰也回不去了!”
“我去找你,跟他們說不通,就拿炮轟了。”
“我服了你了!”,萬素飛咬牙切齒道,“你的炮都是在這裡買 的,能打贏嗎?你也不想想後果!”
“我要是那麼愛想後果,你早成韓國夫人了”,陸濤叫她罵惱了,脖子一梗,硬頂回來。
萬素飛心裡咯噔一聲,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那個晚上,他也是這樣滿身是血不管不顧地衝進來,把她從最無助的狀況中帶走。
不知怎麼她就兇不起來了,面子上卻下不去,氣哼哼地在後頭咕 噥,“野豬!”
“你說誰?”,陸濤一下跳起來。
“誰搭腔我說誰……”
陸濤說不過她,於是哼一聲,轉過去忙自己的事了。
萬素飛左等等右等等,看他不理自己,又覺得無聊起來,索性脫了鞋爬上牀去,從背後湊到人家耳邊,“野豬!”,人家往右扭臉她就去左耳邊嘀咕,往左扭就去右耳邊。
被她煩了半天,受害者到底氣的轉過來,纔想說什麼,卻被一根涎皮賴臉的手指豎到嘴邊,“有本事別搭腔,搭腔就承認了哦!”
陸濤倒是沒搭腔,只是一把把她拖翻過去胳肢而已……
他也沒真生氣,撓着撓着就掌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萬素飛也不甘示弱,反手回去呵他的腋窩,兩個人就這樣嘻嘻哈哈地鬧成一團,好像小時候一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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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爲什麼不留下她呢?”,謝連爲青梵帝披上風氅,小心翼翼地問道。
青梵帝翹首目送船隊遠去,給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回答,“她愛的人恨的人都在海的那一邊,等愛和恨都完結,自然就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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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
周榮面前攤開一張軍用地圖,正與一帳的將軍參謀們商議。
“已經派輕兵探查三次,未見敵軍重兵,諸位愛卿怎麼看?”
他手指的地方正是趙國國都廣城,只要拿下它,可以說南征的形勢就大局已定,令人既高興又猶疑的是,前些天據細作消息,此城城防空虛,軍備不足,似乎唾手可得的樣子。
開始許多人擔心是兵不厭詐之術,但隨着周榮連接派出三次輕兵探查,發現防守確實鬆鬆垮垮,大家開始變得漸漸樂觀起來。
以爲此乃天賜良機!當揮軍一舉攻入趙都,大勢可定 個長鬚的文臣率先發表了看法。
“臣也贊成參議!”
“參議所言有理,皇上下令吧!”
衆臣紛紛附和之際,卻有一個聲音發出不同意見,語速不快,帶着一貫的沉穩與謹慎:“皇上,微臣以爲,還可三思。”
周榮回頭看去,說話的正是水軍都督江軒。
“趙國國主趙勝原是晉國大將,用兵不可輕視,如今兩軍還未進行一場真正的決戰,他就主力盡失,精銳盡喪,連都城也無力守衛,這顯然不合常理……”
“都督也太謹慎了!”,一邊一位小將發急,打斷了他的話,“都說已經派兵探查過數次,若是趙國還有軍力,豈會不加抵禦?”
“所謂‘不見兔子不撒鷹’,皇上目前所派的都是小股輕兵,如果敵軍真是想以都城爲憑依做最後決戰,自然不會被這樣的小利誘惑”,江軒卻不發火,還是不緊不慢地說着。
“而如果我軍大軍冒進”,江軒指着地圖繼續解釋,“衆位可以看見,廣城是易守難攻之地,通過去的道路仄窄險峻,根本容不了十萬人按常例行軍,這樣,我軍在行軍途中就會被拉成長線,如果被兩側埋伏的敵軍衝擊,一定會被截斷,首尾不能相顧,到時候後果就不堪設想 了。”
周榮沉吟一下,聽出江軒話中的道理,可又不甘道,“那怎麼辦?都督要知道,我軍沒多少時間可以拖了。”
江軒點頭,他知道周榮這句話的意義,這也是這裡人私下的共識:在與韓國的同盟中約定,周軍進東線,攻打趙國,韓國進西線,攻打魏國,雖然現在還是盟友關係,但撕破臉那天恐怕不遠,所以自然要爭分奪秒控制儘量多的地方,才能在將來的對峙中佔據先機。
“臣以爲,最好的方法,莫過於先派出五千人左右的精兵,假使敵軍確實兵力不濟,足夠搶佔城池,而如果有伏兵安排,這樣就會令他們進退兩難,如果不肯現身,便會白白丟失都城,而如果現身攻打,他們的埋伏就會暴露出來,對皇上親率的大軍再無威脅。”
“退一萬步說”,江軒臉色變得凝重起來,“若有什麼大的意外,也不過損失五千人,趨利避害,用兵之道當如此。”
衆人聽見,互相對視一眼,都沉默了。
雖然大部分人都力主進兵,但萬一敵軍真如江軒所說的有所埋伏,這五千人就處於相當危險的境地,誰也不敢在這時出頭,怕被派去帶領這支部隊。
江軒環視一下,自然明白大家想的什麼,緩緩道,“臣仔細想過,臣願擔任這五千人的統帥,假使有一旦被困的情況,防守也是臣的長 項,只要皇上見到臣的信使就發兵救援,臣撐到那時不成問題,到時皇上大軍親來,與臣裡應外合,必然可得大勝!”
他一口氣說出這些,周密而懇切,聽得衆臣都無言以對。
周榮反覆想了一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於是點頭應允,照此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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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軒發兵的當日,周榮親自爲他牽來一匹白馬。
“這是朕的‘奪雲’,日行千里,最通人性,跟着朕南征北戰,已有五年”,周榮有些不捨地輕拍愛馬,將繮繩遞到江軒手中,“若將軍當真不幸被圍,可使人乘它突圍求援,朕一定見到信使即刻發兵!”
江軒謝恩領命,自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