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六點鐘,霍昕站在擺渡車裡半眯着眼睛打盹,上了飛機又開始認真構想九點半的會議內容。
六點半飛機準時起飛,一個小時之後降落在B市。
看了看手錶,恰好七點四十五分。楊彬開了車來接機,一看他的黑眼圈着實驚了一跳。
見的什麼朋友啊,熬成這樣。
霍昕向楊彬要車鑰匙想自己開,楊彬猶豫着沒敢給。
“還是我來吧,您路上眯一會。”
也是,只好讓賢。
正好是早高峰,到公司的時候已經九點十分。再仔細查看一次預備用的ppt就進了會議室。
今天董事長沈玉章親臨會議現場,老爺子身體一直欠安,所以近年來公司多諸事宜一般都在家處理。今早上各部門頗有接駕的緊張感。
今天的會議內容涉及明世,而明世恰是霍昕的上一個“池子”。
霍昕拿到MBA的學位之後首先向他這隻“蝦米”拋出橄欖枝的就是明世的創始人兼董事長劉西玄。
而兩年後他又因爲與劉西玄關係破裂,被S&H挖走。
雖然霍昕在S&H的三年都兢兢業業可沈玉章卻一直都對他心存芥蒂。
會議中,輪到霍昕發表觀點,他好歹恢復了從容與自信。
“我認爲與明世合作就是典型的橫向一體化發展,只有那些剛發展起來的小企業纔會考慮這條路。而S&H就算要繼續走這條路來擴大市場,也不該只考慮國內,更何況明世也不是最值得合作的夥伴。若是擴大國外市場,倒是比利時的一家公司可以考慮。”
發表完自己的觀點,他又順便提了下他對S&H縱向一體化發展道路的見解。
沈玉章一半心思放在他的見解上,一半心思放在他的忠誠上。
不過全程都是笑着,很像一個和藹可親的老人。
末了,他聽取了霍昕的意見。
一週後又讓人將一紙總裁聘用合同遞到霍昕的辦公桌上。
楊彬笑的陽光燦爛:“除我以外董事長又特地挑了三個人來,都在隔壁的總助辦了,待會讓他們進來給您認識下。其中一個是高翻院出來的法語翻譯,專門負責幫您對接比利時那邊的業務合作,將來會和您一起出差。”
霍昕一個頭兩個大,雖說年薪與之前想比有了大幅度上漲,可這工作量也着實令人發怵。
他不禁懷念在英國唸書的那段日子,當時不包括攻讀MBA那段。
可當初回國來不就是爲了賺錢的嗎,賺足夠多的錢好將母親的鑽石買回來。如果能真正查清楚當年的來龍去脈就更好了。
楊彬走後霍昕在新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俯視着B市,這些藍色玻璃幕牆拼接成的高樓大廈真的不是他嚮往的地方。也許李俊寧的話是對的,他就是喜歡玩。
早上,沈家老宅。
沈玉章剛服下兩粒參鬆養心膠囊。
沈佩文坐在沙發上將咖啡送到脣邊,抖了抖手中的經濟晨報:“爸爸,和明世的合作就這麼吹了?”
沈玉章點頭:“不要總喝咖啡,不如喝茶。”
沈佩文沒理:“你升了霍昕,又要他去安特衛普對接業務?”
“嗯,你消息倒是靈通。”沈玉章不奇怪,這個女兒比兒子有上進心,“阿文,給爸爸讀會報紙。”
沈佩文直接將報紙塞給父親:“你自己看嘛,又不是隻有一份。”
“對了,爲什麼不給霍昕股票期權,他做總經理的時候就該有了。”
沈玉章接過女兒遞來的報紙掃了兩眼之後放到一邊,端起茶杯用杯蓋慢慢颳着杯沿。
“勞動合同裡沒這條,他從明世過來的時候,我就與他講清楚了。他沒反對。”
“可是您這樣就不怕打擊人家的工作積極性嗎?公司那麼多高管都有的權利,偏他自己沒有,你叫人家背後怎麼說他。”
沈玉章品了口茶:“可是我給他開了高薪,還借了他豪宅。七位數的年薪,你還怕他沒有工作積極性?哦,要是哪天他真的沒了工作積極性,我就只好開了他!”
沈佩文還是替霍昕不忿: “我看您就是不信任他。他和劉西玄早就斷的一乾二淨了,您看他現在完全就是站在S&H的立場上做事,您要是信不過他幹嘛還要給他執行副總裁的位置呢?再說了,他頂多就是個小股東。不會怎麼樣的。而且他那個人,一看就沒什麼野心嘛。”
“阿文!”沈玉章放下茶杯打斷了沈佩文的話,“你最好收一收對他的心思,我是不會讓他染指S&H一絲一毫的。”
好像下一句話就是,我也不會讓他染指你一分一毫的。
“爸爸!”沈佩文從沒想過有一天父親會這樣堅決地阻止她做一件事,“爲什麼不行?您自己都說他是難得一見的人才,您和他的父母還是朋友呢。”
沈玉章冷笑一聲:“可是他們家早就完了。”
“爸,我知道您是在害怕什麼了。”沈佩文也學着父親冷笑,“您是怕我會和哥爭家產是不是?您那個兒子,S&H交到他手上,我不知道夠給他敗幾天的。他上個月又去澳門了,您不知道嗎?他一晚上就能輸掉一個高級珠寶設計師的年薪。”
沈佩文咄咄逼人,繼續說:“您一個月給他多少零花錢?他打理子公司的薪水是多少?可他花掉的又是多少?我不信他會像霍昕一樣還會炒股票額外賺錢,那他的錢又是從哪來的呢?是公款是回扣,還是別的什麼?”
“哼,您拿那麼多錢來讓他賺錢,爸爸,那些錢存銀行裡一年生的利息都比他賺的多!”
沈玉章臉色很不好看,兒子沈佩傑就是他的心病。他這心臟就是讓這兒子給氣的,如今都快搭成西直門立交橋了。
“阿文,阿杰是你哥哥!爸爸不許你這麼說他。”
沈佩文半晌無話。
說到底她還是怕父親的,怕父親的脾氣也怕父親的病情,她繞到父親身後替他捏起肩膀,態度已經溫和下來:“爸爸,我答應,如果我和霍昕結婚,我們將來一定是哥的左膀右臂,我們會好好輔佐哥的。S&H會一直姓沈的。”
沈玉章打掉沈佩文的手,態度不見好轉:“沒出息!那個小子有什麼好的!爸爸最後再告訴你一次,不許再動那個心思。”
“爲什麼?爸,你不能只看他的家世,他是潛力股!”
沈玉章只有冷笑:“如果你再爲了他來詆譭你哥哥,或者像今天這樣沒大沒小,我就讓他從S&H走人!”
沈佩文呆呆現在父親身後看着他花白稀疏的頭髮,好像從沒認識過這個老人。
“那他就會再去做S&H的對家!”一句話脫口而出,沈佩文自己被自己嚇了一跳。
沈玉章暴跳如雷,拿起柺杖“哐啷”一聲將桌上的茶杯砸碎,晚清的青瓷,就這麼毀了。
“我看你是早上還沒睡醒!你給我回房間清醒清醒!”
沈佩文不動,杵在父親身後,也不敢再出聲。
“對了,”晾了女兒半天,沈玉章想起件事,聲音裡仍然帶着怒氣,“明天晚上七點鐘,你王伯伯請我喝茶,到時候你也一起去。”
王伯伯?天將集團的老闆。也是啊,S&H也想進軍房地產了,天將做家居,到時候合作共贏多方便啊。
“我不去!”沈佩文一下子紅了眼眶,“就算我不嫁霍昕,我也不爲沈佩傑的江山犧牲!公司做那麼大幹什麼,爲了讓沈佩傑晚一天敗光嗎?”
沈佩文扔下字字如刀的一段話,紅着眼睛咚咚咚向院子裡跑去。
沈玉章捂着胸口大喘氣,臉憋的通紅,嚇得管家和保姆找藥箱的找藥箱,打電話的打電話。
平靜了半天,老爺子仍舊狠厲:“吳媽去給她打個電話,就說明天有本事不去,就有本事別再花沈家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