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玩笑過後,圖海才道:“你們大哥乃是義父嫡長子,是你們這一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就是遏必隆面對你大哥,也得客氣兩分,畢竟當年你大哥好歹也得了弘毅公的幾分青眼,若非世事無常,你大哥如今也不會淪落到這種下場!”
說到佛蓀身上,圖海難免有些情緒低落。
吳祿與圖海佛蓀兩人年齡相差更小,也比奇瑋知道的多,他有些憤懣的道:“當年弘毅公的看重卻是導致讓我們兄弟十幾年不再見面,若是可以的話,我寧願大哥沒有得到弘毅公的看重!”
圖海見吳祿話間帶着偏激,皺着眉說道:“你大哥當年的事與弘毅公有何關聯?你不要因爲遏必隆便對弘毅公心生不滿,當年弘毅公哪能想到他的看重給佛蓀帶來災禍,再說佛蓀當年雖然離京,但主要原因卻並非是這個,你又何必耿耿於懷?”
奇瑋是在場知道最少的人,對於佛蓀當年之事也不太瞭解,所以他有些不滿的問道:“大哥,二哥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啊?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當年佛蓀大哥究竟因爲什麼才離京?”
因爲是在親近的人身邊,所以奇瑋也不掩飾自己的情緒,而圖海還有吳祿見奇瑋有些孩子氣的模樣,相顧一笑。
不過對於奇瑋的問題,圖海沉吟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告訴他。
吳祿見了也覺得奇瑋應該知道,所以對於圖海的想法並沒有阻止。
圖海嘆了一口氣對奇瑋道:“當年你大哥之事說起來好似是一件小事,但背後卻有不少人在推動,包括遏必隆這些鈕祜祿家族嫡支的人,他們巴不得讓你大哥永遠不要回來,所幸他們好歹還念着幾分血緣關係,沒有對你大哥趕盡殺絕,也沒讓你大哥的仇人殺了他,只是你大哥也就因此回不了京了!”
圖海沉默了一會兒,奇瑋與吳祿也靜靜的聽着,圖海閉上了眼睛,然後又睜開了,只是眼底變得通紅。
“你大哥當時與老夫同齡,但論起來,你大哥的前途可比老夫要好得多,畢竟你們的姓氏就佔了很大的便宜。這一點不只是佛蓀,就連你們也得感謝弘毅公!
若說如今的大臣裡,有那個與佛蓀比較像,那就是之前被皇上擒獲的鰲拜了!”
此言一出,幾乎驚掉了奇瑋的下巴,他瞪大雙眼瞅着圖海,似乎覺得自己聽錯了。
圖海見了,沒好氣的瞪了奇瑋一眼,說道:“你那是什麼表情?老夫說佛蓀和鰲拜相像不是他們的性情,而是說他們兩人的經歷十分相似。”
正如圖海所說,佛蓀少年時期的經歷和鰲拜極爲相像,同樣是旁支出身,同樣都是少年英才,可卻有不同的際遇,說來也人十分感慨。
奇瑋聞言,若有所思的說道:“那爲何大哥會落到這個下場?即使鰲拜如今下場悽慘,可他好歹也曾位極人臣,可大哥卻···”
吳祿見奇瑋不解,就道:“雖說大哥和鰲拜的經歷相似,可咱們鈕祜祿家與瓜爾佳氏一族終究是不同的,咱們鈕祜祿家之所以能在朝堂上立足,只賴於弘毅公一人。
咱們這位堂伯父不比瓜爾佳一族,當年若非弘毅公戰功赫赫,根本不會有如今的地位,要知道弘毅公投靠高皇帝(即努爾哈赤)時可沒有什麼人馬,可瓜爾佳一族卻是舉族投奔。
因此鰲拜這個旁支,實際上也在瓜爾佳一族裡地位頗高,就算比起嫡支來也有底氣,不像咱們一家,當時也只能依靠嫡支存活。雖說弘毅公對大哥也比較欣賞,可也正是弘毅公的幾句欣賞之言,就讓嫡支對大哥十分忌憚,他們即使不會殺人,也會對大哥的前途壓制一二。
也是因此大哥得罪了人之後,嫡支也爲了打壓咱們這些出頭的旁支,就推波助瀾的讓大哥出京不再回來。”
奇瑋聞言默然不語,他大哥落到如今這個下場,說起來確實與嫡支幹系不小,可大哥之所以能夠出頭,也是多賴於弘毅公這位堂伯父的誇讚,這其中孰是孰非,奇瑋也不知道該怎麼算。
奇瑋只覺得他大哥這件事實在是一團亂麻,根本弄不清楚該怎麼辦。奇瑋心也比較大,轉而想到了大哥的仇人,便問道:“大哥,二哥,佛蓀大哥的仇人究竟是誰啊?若是一般人就讓嫡支用這樣的藉口送走,那不是侮辱鈕祜祿家的名聲嗎?”
圖海聞言嘆了口氣,說道:“其實你大哥並非與他有什麼大仇,只不過這個人身份地位十分尊貴,讓鈕祜祿家也十分忌憚,所以鈕祜祿家爲了穩妥起見,直接對那人服了軟,讓你大哥出京!而且這人你也認識,便是安親王嶽樂!”
奇瑋這回是真的十分驚訝了,嘴裡還唸叨着,“怪不得說就算沒被先皇罷官大哥你也對此事無能爲力,原來那個人是安親王!”
奇瑋到底也是順治身邊的暗衛,自然知道順治對安親王有多信任,要知道先皇當初還想過立安親王爲太子的,很難說順治會給圖海這個面子。
現如今奇瑋只能慶幸的說道:“幸好安親王沒有被先皇立爲太子,要不然如今大哥可就是真的沒命了!”
圖海冷哼了一聲,說道:“你當老夫會讓他被立爲太子嗎?”
奇瑋聞言有些驚訝,小聲的問道:“大哥你的意思是,安親王沒有被立爲太子這件事,您也插了一手?”
圖海神秘的笑了笑,然後說道:“這些事都不是你該知道的,瞭解那麼多做什麼!”
奇瑋被圖海這麼一說,心裡癢癢的更想知道了,有些着急的說道:“大哥,您就別吊小弟的胃口了!”
不只是奇瑋,就連吳祿也是一臉好奇,想要纏着讓圖海說出來。
圖海見狀,也不弔兩人的胃口了,直接說道:“你們可還記得,老夫是如何恢復官職的?”
奇瑋和吳祿對視了一眼,兩人面上都帶着疑惑,奇瑋道:“大哥不是因爲先皇的一道遺旨才重新起復的嗎?”
圖海聞言搖了搖頭,然後緩緩地說道:“當時老夫已經被先皇罷免多年,甚至還有抄家之禍,先皇在不知老夫是否心懷怨氣之前哪敢貿然讓老夫起復,其實在先皇去世之前,老夫曾見過先皇一面!”
回憶起當年的事情,圖海臉上明顯帶着落寞,“當時老夫因爲早就患過天花,並不懼被先皇傳染,所以老夫才冒險見了先皇一面,也是因此,先皇纔有了讓老夫起復的念頭。
只不過老夫還有先皇都沒有想到那場天花竟然是假的,只是太后下的毒!”
說到這圖海的情緒有些激動,好半晌才平復下來,奇瑋以及吳祿見此也沒有打擾,只是靜靜地看着,因爲他們知道,這件事對圖海來說,是他心裡的傷痛,不適合讓別人品頭論足。
圖海平復心情之後,繼續說道:“當時老夫進了宮之後才知道先皇有要立安親王爲太子的意圖,你們也知道,就算不爲佛蓀的事情,安親王也絕對不是一個好人選,所以老夫自然也會反對,只是先皇對太皇太后十分忌憚,擔心他的兒子長於婦人之手,會被太皇太后當做傀儡。
所以老夫無奈之下,只能退一步,老夫告訴先皇,不如問安親王一個問題,看安親王如何回答?”
奇瑋聞言插嘴道:“大哥你讓先皇問安親王什麼問題?竟然讓先皇打消了這個念頭。”
圖海聞言笑道:“老夫讓先皇問安親王,假如安親王登上皇位,那他死後皇位交給誰?”
圖海的話一出,讓吳祿還有奇瑋都大爲佩服,奇瑋更是讚道:“大哥,你這個主意出的妙啊,不管安親王怎麼答,恐怕先皇都不會滿意吧!”
圖海聞言點了點頭,然後又道:“安親王的回答確實是沒讓先皇安心,反而更讓先皇覺得,安親王若是登基,那先皇幾個幼子恐怕就是前途未卜了!”
奇瑋有些好奇,問道:“那安親王是如何回答的啊?”
這個時候圖海卻是不肯再說了,任憑奇瑋還有吳祿糾纏,一直笑而不語。
奇瑋與吳祿見圖海打定主意不說,他們兩人也知道,知道多了這種皇家秘事,對於他們兩個並無好處,所以也知道圖海的苦衷,便沒有再問。
因爲談及安親王,圖海談興頗濃,又道:“安親王慣會見風使舵,這次你們大哥回來,他一定不會爲難你大哥,反而可能會特意和佛蓀交好,畢竟雲瑤在宮中勢頭正盛,而安親王本人又不受皇上待見,若他想要保住自己的爵位權力,只能選擇交好咱們家,佛蓀回來的路上他一定不會插手。”
說到這,圖海又想到了什麼,然後又道:“以往遏必隆他們讓佛蓀不能回京的理由就是擔心安親王發怒,如今安親王的態度一旦轉變,遏必隆等人就沒了立場阻止佛蓀回京,這也是老夫這個時候將佛蓀調回京城的目的。”
吳祿聞言卻是有些焦慮的說道:“那遏必隆即使沒有理由阻止大哥回京,可是大哥回來之後該如何應對遏必隆啊!”
圖海聞言笑了笑,然後說道:“你又忘了剛纔老夫說的了?你大哥回來,就相當於你這一支的主事人,佛蓀在鈕祜祿族中的號召力不容小覷,遏必隆這個族長,要是不想讓鈕祜祿一族分裂,那他就要好好安撫你們才行!”
吳祿聞言這才恍然大悟,說道:“是我忘了,當初大哥在家時,一直是族中不少人的榜樣,當初遏必隆也是因此纔對大哥出手,如今大哥回來,這些人就都是大哥的班底,遏必隆若是再想做什麼,也得首先保住他族長的位子才行!”
奇瑋聞言也欣喜的說道:“那這樣的話,咱們就不用太過擔心遏必隆那邊的事情了?”
圖海點點頭說道:“遏必隆不比當年,如今皇上對他並無信任,就算他蹦的再歡快,也是秋後的螞蚱罷了。”
從圖海這裡得到了解決之道之後,奇瑋的心也輕鬆了許多,然後就對圖海說道:“大哥,小弟這就要回宮給皇上覆命了,便不和大哥二哥多說了!”
奇瑋就要離開,圖海忽然叫住了奇瑋。
奇瑋見狀轉過身來問道:“大哥可是還有什麼事要吩咐弟弟?”
圖海在把奇瑋叫住之後,卻是沒有立即說話,沉思了一會兒才道:“奇瑋,你一會兒去覲見皇上的時候,在皇上面前提一下佛蓀的名字。”
奇瑋聞言有些吃驚的問道:“大哥的意思是?難道有人會動什麼手腳不成?”
圖海有些凝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有些小手段雖說有些噁心,但是有時候真的非常有用,要是真的有人從中作梗,那佛蓀這次還真的不一定能回來!”
圖海在官場上都混成老狐狸級別的了,自然知道官場裡邊的陋習,有的官員在辦事情的時候,若是沒有給他送禮,那事情就難辦了。而佛蓀這件事也不一樣,就像是有人因爲同名,讓吏部裡的官員給弄錯了,結果去地方上任的那個人變成了另外一人,結果後來也沒改回來。造成既定事實之後,哪怕是圖海也不好改。
奇瑋和吳祿同樣是官場上的老油子,知道圖海的擔心不是沒有可能,因此臉上就帶出了點兒擔憂。
圖海見狀便安慰兩人,“老夫也只是未雨綢繆罷了,三品以上的官員需要皇上親自勾選,如今佛蓀好歹也是三品大員,就算遏必隆想要動什麼手腳,還需要瞞過皇上才行,咱們提前讓皇上知道佛蓀,以免會被人帶歪。”
圖海說完,吳祿也道:“既是如此,那奇瑋你不妨對皇上說,你想讓皇上告訴雲瑤一聲,她大伯要回京了,找這樣的理由不會讓皇上懷疑此事,這事只要順口一提便可,不要多說!”
奇瑋還有圖海也點頭同意了吳祿的說辭,不過奇瑋還是有些疑惑道:“那侄女那邊需不需要提前和她說一聲,免得侄女在皇上面前說岔了?”奇瑋擔心雲瑤已經忘記了佛蓀,畢竟佛蓀走的時候,雲瑤纔不過是兩三歲!
吳祿對此連連擺了擺手,說道:“這倒不必,雲瑤出嫁前還唸叨着她大伯呢,這麼些年,大哥對雲瑤十分疼愛,時常會給雲瑤送些東西,雲瑤也對大哥印象頗爲深刻,想來若是雲瑤知道大哥要回來,也會十分激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