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出刀的魁梧漢子有苦自知,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面,根本使不上半點氣力,難道說這小子的氣機已經充沛到如此地步?尋常武夫做到氣機外放並不算難,可許多人也就是流轉於體表之上,到了他們這個境界,至多也就外放幾寸,要知道用氣機防守和用氣機進攻是兩碼事,進攻可以選擇任意一點,孤軍深入,轉戰千里,可防守就像戍守邊疆,邊境線不知幾萬裡,想要完全防守,要多少人馬?所以護體氣勁很難離體太遠。此人外放氣機達三尺之遠,若是化作劍氣進攻,豈不是要一劍數裡之遙?
難道此人果真如他所說,距離太玄榜只差一線之隔?
這些念頭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未等他理出一個頭緒,其餘人等的進攻也已經到了,不過與這魁梧漢子一般境地,竟是近不得李玄都的身週三尺。
三尺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衆人拼出老命去下壓手中兵刃,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聯手摧破了李玄都的“太乙五煙羅”。其實將自身氣機長時間外放至身週三尺,而非一瞬之間的氣機漣漪,已是略有勉強,就算沒有外力,李玄都也註定不能維持太長時間,所以被摧破也在情理之中。再者說了,李玄都與人交手時,護體罡氣從來都是錦上添花,真正能擔當大任的還是一身體魄。
眼看着衆多兵刃就要落在李玄都的身上,卻見李玄都併攏二指,以指代劍點出,向周圍之人的眼睛點去。
只聽得“啊”、“啊”慘呼聲不絕,跟着“噹啷”聲響,諸般兵刃紛紛墮地。圍攻李玄都的十餘人的眼睛,在一瞬之間被李玄都以迅捷無倫的手法盡數刺中。
“太陰十三劍”中的“劍心太玄意”一劍,融匯萬千劍意於一爐,出劍本有先後之別,但出劍實在太快,便如同時發出一般。一劍刺出便等同十幾劍一起刺出,但見被刺中之人各以雙手按住眼睛,手指縫中不住滲出鮮血。有的半跪於地,有的大聲號叫,更有的直接在地上滾來滾去。這些人眼前突然漆黑,又覺劇痛難忍,驚駭疼痛之下,本能地按住眼睛,慘叫哭豪,哪裡還顧得上圍攻李玄都。
李玄都終究不是當年的紫府劍仙了,雖然嘴上不留情,但手下還是留情了,若是換成當年的紫府劍仙,就不是刺瞎眼睛那麼簡單,而是會直接出手取人性命。
不過有一人例外,就是那名手持鬼頭刀的魁梧大漢,只見李玄都一伸手,接下來的一幕令人瞠目結舌,那名先天境的魁梧大漢連人帶刀直接被無形劍氣絞爛,甚至連半句臨死遺言都未曾來得及說出口,整個上半身就像被看不見的無形之劍攔腰斬斷。
青年文士見此情景,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直接向後退去。他之所以能連續禍害多個美人之後仍能在江湖中逍遙,就是依仗了這一身逃命手段。
不過這青年文士退得快,卻有人比他更快一步,當他被人一刀鞘砸在小腿上時,他才發現那名被他看中的女子不知何時已經擋在他的後撤之路上,手中多了一柄雪白的帶鞘長刀。
青年文士這才知道自己是真看走了眼,見逃避不得,他乾脆狠下心來,展開手中摺扇,同時也彈出一圈刀刃,使得他手中的摺扇變成了一件奇門兵器,朝着女子當頭劈下。
秦素直接拔出“飲雪”,只見得刀光一閃,青年文士的一條手臂直接飛起,手中還死死握着那柄美人扇。
青年文士頭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轉身就跑。
秦素一腳踩在那條斷臂上,強行使五指伸開,然後以鞋翹一挑,那柄帶有鋒刃的摺扇直接原地跳起,然後盤旋飛出,將那青年文士的人頭斬落。
屍體撲在地面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秦素當然不知道此人心中的種種齷齪想法,只是瞧着此人眼神中流露出的淫邪之態,也能猜測出一二。
不過一個照面,便死傷過半,兩個領頭之人,更是當場身死,剩餘之人哪裡還不明白自己今日是踢到了鐵板,頓時作鳥獸散。
李玄都並未趕盡殺絕,甚至對於那些被刺瞎了雙眼之人也不理不睬,這些人也算是識相,互相攙扶着,踉踉蹌蹌離開此地。
李玄都徑直來到那名魁梧大漢的屍體旁邊,摸索一番之後,沒有找到須彌寶物,看來此人不太富裕。先是發現了一本秘籍,對於李玄都來說,算是不入流的東西,並無太大價值,關鍵是還有一張太平票,憑藉此票可以在太平錢張兌換太平錢一千枚,對於如今囊中羞澀的李玄都來說,可謂是一個不小的驚喜。
李玄都將太平票和那本名爲《斷魂刀》的秘籍一併收入自己的“十八樓”中。
秦素剛好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問道:“你好像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李玄都也不否認,坦然道:“我之所以能博採衆家之長,與這樣的江湖廝殺大有關係。”
秦素點了點頭,道:“那人的身上應該也有些值錢的物事。”
李玄都起身向那青年文士的屍體走去,幾番摸索之後,竟是摸出一個小小的須彌寶物,內中空間不大,只是放了幾幅長卷和一些太平錢,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因爲一件須彌寶物本身也能賣些銀錢。李玄都不由想起唐秦的須彌寶物,可惜他和秦素走得實在匆忙,只帶走了頭顱,卻忘了最爲值錢的物事,一位地公將軍的家當,想來不會太寒酸纔是。
想着這些,李玄都從須彌寶物中取出那幾個卷軸,隨便拿起一軸徐徐展開,沒想到竟是一副美人圖,而且這位美人的衣着比較清涼,動作也不太雅觀,很是撩人。剛好在這個時候,秦素也湊過來,瞧見畫上內容之後,頓時臉色通紅,一把抓過畫卷:“不許看!”
李玄都輕咳一聲:“我本也沒想看。”
兩人心有靈犀地把視線轉向剩餘的幾幅畫卷。
秦素臉色微紅道:“這些肯定也是些不正經的東西,都不許看!”
李玄都點頭道:“不看。”
秦素想了想,說道:“燒掉。”
李玄都遲疑道:“不太好吧?”
秦素柳眉倒豎:“你是不是想看?噁心!不要臉!登徒子!”
李玄都趕忙搖頭道:“絕對不想看,只是覺得燒了有些可惜。”
“既然不想看,那有什麼可惜的。”秦素狐疑地望着李玄都:“你是不是想趁此時機試探我的反應,若是我鬆了口,你以後就可以偷偷看這些了?”
“絕對沒有!只是……我是說這等有傷風化的東西,的確應該燒掉,以免禍害世人。”李玄都見秦素臉色不善,趕忙改口道:“而且此人果然是個淫賊,死有餘辜。”
秦素臉色稍緩,道:“那人還有一柄摺扇,也一併燒掉。”
李玄都擡眼一瞧,果然在不遠處躺着一柄摺扇,扇面上繪着美人,想來與這幾幅畫是配套之物。
不過秦大小姐發話了,李玄都不能不從,將兩人的屍體疊在一起,將這些畫卷和摺扇一併丟入其中,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