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黃玉琨顯然同意李秀成的觀點,“既然按照律法已經決定懲處這些人,對外簡單地說一下也就算了。再說,有關律法的問題,老百姓們也未必能看透多少,說多了也沒啥用處,反倒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消遣。另外還有一點,死了人已經死了,死者爲大,總不應該在死人身上做過多的文章。梅家畢竟是地主,又是的確不存好心拉攏腐蝕咱們的官員,以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在先。所以,對於崑山案在報紙上不妨咱們換個說法,不能說是那幾個死鬼爲了滿足潘福來的私慾而強迫梅家那個女子什麼,只說梅家女子一直患有精神病,那天正好趕上精神病發作。潘福來怎麼都是個死,對外乾脆就把他從崑山案子裡摘出來,只提他爲了矇蔽上峰幫助好友行賄。至於那個還在醫院的馬武來,秘密宣判後就直接叫他在醫院裡因不治而死掉好了。”
“那個梅家的死女子呢?”被石達開按坐在椅子上的楊秀清氣呼呼地問到。
黃玉琨一笑,“既然是個瘋子,那當然得找個合適地方把她弄起來,總不能叫她再去傷害別人嘛。”
楊秀清黑沉着臉哼了一聲,扭頭看着石達開,“說說你的意思。”
“我也比較傾向於有選擇地向外公佈,”石達開嘆了口氣,“不過,是不是按照黃大臣剛纔的說法處理,我還有些吃不準。海豐啊,還是說說你的意思吧,這輿論方面的事情你比我們都更在行。”
林海豐笑了笑,卻把頭轉向了李開芳。
在自己執掌的部門裡發生了一系列地案件。李開芳是既忐忑,又羞愧難當,自從一進勤政殿,就彷彿是坐在了刀山上一般。此時看到林海豐的目光轉向了自己,只好硬着頭皮說到。“怎麼處理我都沒有什麼意見,尤其是杭州案,全部揭露出來也許是件好事,更能警示他人。”
見李開芳說完了,林海豐又看了看洪秀全。洪秀全此時彷彿又置身了事外,閉起雙目在那裡養起了神。林海豐於是收起了笑臉,看着黃玉琨,“你剛纔說的那一切都是欲蓋彌彰。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那還不如不公開。律法是幹什麼的?律法是保證一切人地合法權益。不管他是地主的姑娘,還是天朝曾經的功臣,在律法面前毫無區別。精神病?笑話,梅家在崑山是老住戶了,街坊四鄰的難道不知道梅家姑娘平時是個啥樣子,任你指鹿爲馬?不要把老百姓都當成傻子來糊弄好不好,是個人的心裡就都有一杆秤,你做的對不對,他們可以不說。但他們絕不會沒數。”
說完,林海豐又看着楊秀清和石達開說到,“咱們從前沒有隱瞞拜上帝教的種種錯誤,這纔有了今天的共盟會,有了一個全新的天平天國。可以說,也是善於發現和勇於承認咱們地錯誤,纔是咱們發展壯大和深受百姓們愛戴的關鍵。當年那麼大的錯誤咱們都認了,改了。如今一個區區的崑山案怎麼就成了逾越不過去的鴻溝了呢?正人先正己。咱們要是不能首先端正內部人的思想,又怎麼能夠把全國人民的熱情動員起來呢?我以爲,在這個案件裡,梅家的姑娘一點兒錯都沒有,就事論事,她就得無罪開釋。不僅如此,上海的官員還要爲本地區出現了潘福來等敗類,從而帶給梅家姑娘身心上地迫害出面上門道歉。並妥善安置她。只有這樣。全天下的人才會看到什麼是天朝的公平和公正,纔會繼續跟着咱們的天下大同的大旗走。”
一直站在林海豐立場上的洪秀全這個時候轉舵了。這並不是因爲他看到了多數意見其實是在楊秀清那裡,而是不能容忍林海豐的這番謬論。他睜開眼睛,好像不認識似的看着林海豐,“海豐兄弟,你這話可是說地出格了。我贊成你處置所有涉案之人,但不能同意你地這些言論,梅家姑娘無罪,還要咱們的官員上門道歉,你沒搞錯吧?常言道一個巴掌拍不響,梅家女子奪槍殺人,怎麼就沒罪?我搞不明白,你這麼做,到底是站在誰的一邊說話?哦,難道爲了你的那個所謂的公平和公正,就得叫殺了人的地主狗崽子風風光光?還道歉,我想請問你,到底是咱們共盟會的臉面重要,還是她重要?”
“誰的臉面都重要!”林海豐看着洪秀全,斬釘截鐵地回答,“但如果一個虛僞地共盟會地面子和人民的面子發生衝突地時候,我寧願選擇後者。”
“虛僞?”洪秀全望着林海豐搖搖頭,“我說海豐兄弟啊,你這話也說的可是實在有些過分了。我們保住共盟會的面子爲的是什麼?還不是想維護好共盟會在老百姓心中的崇高地位和完美形象?一個污七八糟的共盟會又怎麼能夠得到老百姓的真心愛戴和擁護?海豐啊,我必須要提醒你,眼下這個共盟會可是你硬生生地鼓搗出來的,雖然也有了不少的會員,但你就敢斷定這普天之下的大多數人都會認可?所以,你這種幼稚的想法,只會幫着那些還在反對我們的人一起來拆我們自己的臺,這是極其危險的,也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大家一起作假,欺騙善良的人民,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難道就是共盟會的崇高和完美了?”
望着林海豐那張已經開始漲紅的臉,洪秀全微微一笑,“海豐啊,我明白你是一個很務實的人,也有着我們誰都不具備超人的智慧和能力,天朝沒有你,恐怕很難說會有今天這麼一片大好的局勢。不過,你有學識,並不意味着你就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搞政治和搞軍隊以及國家的建設完全是兩回事,沒錯,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謀略。搞軍隊和經濟建設來不得半點兒的虛假,假了要吃敗仗,假了要遭天地的報應。但是政治不一樣,政治的本身就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
洪秀全說着,瞅瞅楊秀清和石達開,停頓了一下,隨後又看着林海豐,“你以爲當初我是真的完全相信了《勸世良言》中的那些鬼話,才創建了拜上帝教的嗎?哈哈哈……可能嗎?我學了那麼多年的孔孟最後都不信了,難道就會去信那個鬼才知道他在哪裡的基督?告訴你吧,當初我不過就是從中聯想到了一個道理,對於國人來講,基督是個謎,陌生的謎,而想叫大家一起跟着你造反需要是什麼?恰恰就是這樣一種看似美好,卻又誰都不是很明白的東西來做他們的精神支柱。當然,你聰明,揭穿了拜上帝教的虛假,還有那些洋毛子,後來也看不慣我把他們的主耶穌弄得四不象,說我褻瀆了神靈。可這又怎麼樣呢?畢竟是先有拜上帝教,纔有的金田團營,也纔會有今天的共盟會。知道今天,天下大同這杆大旗咱們不是還在高舉着?”
“要是依照你的說法,當初我自己把自己玩弄的把戲戳穿了,告訴大家我是在欺騙他們,嘿嘿,結果會是怎麼樣呢?”洪秀全看似在揭露自己過去的虛僞,其實是在指桑罵槐,“天父是真的嗎?當然不是。可在我被清妖捕獲,教衆人心惶惶之際,清胞要是不大智大勇地在關鍵時刻站出來搞上那麼一個天父附體的大戲,哪裡會有現在。”洪秀全說到這裡,扭頭看看楊秀清,呵呵一笑,“清胞,其實後來我早就對天父附體懊惱不已,可是沒辦法啊,我總不能戳穿了它吧,那樣咱們的兄弟們該有多麼的心涼啊。所以,我寧可自己受上一些委屈,也要維護好咱們拜上帝教的榮譽。”
本來對洪秀全一腦門子氣的楊秀清,此時竟然難得地衝着洪秀全報以一笑,“善意的欺騙,不能算成是真正的欺騙,那不過就是爲了大家更好地生活在一起的特殊手段而已。”
“是啊,”洪秀全衝着楊秀清點點頭,接着轉向林海豐,“共盟會取代了拜上帝教,較之拜上帝教更具有令老百姓心靈裡產生共鳴的道理。拜上帝教已經倒了,共盟會莫非也要倒?海豐啊,千萬不要感情用事。前面我說了半天,好像都是題外話,其實我是想告訴你,老百姓是搞不明白那麼許多的,即便有幾個折騰的,也無非就是一些窮酸,這些人,你是永遠也喂不飽他們的,只要他們活着,就一定要罵人。叫他們罵去,報紙、宣傳的大頭都掌握在咱們的手裡,指鹿爲馬有什麼不好,只要咱們共盟會在,老百姓以後就有希望。”
“老百姓還有希望?”林海豐簡直是有些憤怒了,“一個玩弄老百姓於掌骨之間的共盟會,它會給老百姓帶去什麼真正的希望?共盟會的建立,是爲了更好地指導和監督政府爲人民服務,可以您的見解,共盟會倒成了惡勢力的幫兇,老百姓們豈不是成了魚肉?”
“你可真是頑固不化了,”洪秀全顯然也沒有了好心情,“既然你這麼說,那也好,是不是公開兩案的真情,已經不是一個簡單地涉及天朝政府的問題了,它直接影響到了共盟會的威信和榮譽。作爲共盟會的主席,我強烈要求就此進行表決,凡是支持楊秀清、石達開兩位委員長意見的舉手。”話音未落,他率先舉起了手。
“我抗議!”林海豐陡地挺身而起,環顧了下在座的所有人,“對於洪主席的提議我贊同,但不是現在表決。”
“林海豐,我是共盟會的主席,”洪秀全也霍地站了起來,情緒激動地一指林海豐,“現在是緊急情況,爲了共盟會的利益,爲了天朝,我有權作出這樣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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