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幫這次封山,本來有四十三個人在山上。
這就是青竹幫能夠拿出來的最高戰力了,剩下的則是平常擔任伙房看倉記賬的外圍人馬,畢竟是從戰場上退下來“腥冷子”所創的幫派,這方面的分派基本也等同兵士和隨行民夫的配置。
這四十三個人,還包括了幫主李駐森和副幫主石玩在內,而這兩人已經在剛纔死於圍殺之戰。
十七名青竹幫幫衆、十一名“摘星樓”殺手、孟舞風、方沉魚和蕭忘形自己,就是整合好後的所有有生力量。
蕭忘形心情複雜,如此針對的圍殺之局給對手走脫了,趙燭影生死未卜尚可能存活。
如果只論戰力對比,“小三口”趙燭影和那個揹着邪劍“血塗”劍匣的劍客確定中毒的現在,蕭忘形、方沉魚和孟舞風都只有輕傷,自然是戰力優勢。
木主牌還有三塊,除了之前確認到的,另有兩塊已經在亂戰中悄無聲息廢掉。
那四個人走脫之前雖然看那個帶路的幫衆說是要引去秘境洞穴,可如果他們途中變卦似乎也有處獵戶木屋可以暫躲。
幸虧對方兩名高手確定中毒的現在,他們沒有走遠的機會。
如果他們全速奔走,沒到山腳那個揹着木匣的劍客就會力盡,總是不能從蕭忘形的手中逃掉。
或者如果放棄趙燭影,起碼那個劍客和兩個小子可以跑掉,到時就是給他們機會坐實“小三口”趙燭影將秘境賣給“摘星樓”青竹幫分爲兩邊廝殺保住孟舞風的故事。
剩下就是對方理論上的最佳對策,趙燭影隨身帶了金瘡藥,如果能在獵戶木屋或者秘境洞穴暫躲,穩住趙燭影的傷勢可以讓趙燭影有保命之虞。
只要那名劍客到時還有餘力能夠重創蕭忘形自己、方沉魚和孟舞風三人,就一定可以保證圍殺一方放棄追殺計劃。
所以眼下戰力的分配是最重要的。
想到實際的分配之時,蕭忘形又突然發現,如果那名劍客能盡力控制功力衰退,其實自己一方馬上找到能夠阻止的好像就只有自己。
蕭忘形、方沉魚和孟舞風反而不能分開免得被各個找到機會重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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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蕭忘形做下最後的佈置,木屋和洞穴交給蕭忘形、方沉魚和孟舞風三人共同先後搜查,如果沒看到再趕往各處搜山隊伍。
而搜山隊伍只好二十八個人四人一隊分爲七隊,各自依照不同路線,毫無斬獲再回往山腰互相確認,每隊都保證有一到兩名“摘星樓”殺手。
本來另有青竹幫五名幫衆、“摘星樓”三名殺手重傷在此,可爲了讓剩下的人誠服,這幾個人都給殺了立威。
一方面,這樣不用顧忌傷者。
另一方面,這樣這時投降的青竹幫衆即使有所不服也只好立場上跟着“摘星樓”殺手共進退。吸收這批人馬有助於方沉魚稍爲彌補這次帶出“摘星樓”殺手的損失,繼續爲修羅道二當家潛伏在“摘星樓”。
問題在於本來藏在棺木之中的那一位,是類似於“摘星樓”派來監督方沉魚的角色,要補他折損的過失則或許要往“摘星樓”帶去“蜀東一院梅”這樣的名人才行。
不過那不是蕭忘形需要煩惱的問題,他根本連那人的名號都沒向方沉魚問過。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同爲“孽胎”同伴的方沉魚在“摘星樓”的潛伏可以更安全。
不過,始終還是二當家殷非天的需求更爲優先。
如果帶走趙燭影的那三人真躲入妖魔所在秘境洞穴,
那蕭忘形希望妖魔已經將他們解決了。
蕭忘形做定佈置時,陳至、凌絕、趙燭影、秦雋四人已經在許天生的帶領下進入秘境所在洞穴。
趙燭影是第二次來到此洞,重新看到當時計劃討伐時認爲會成爲問題的石縫,心生不同感慨。
在初次查勘之時,只是害怕如果和妖魔交戰退到此處,或許會給突然灑下的陽光妨礙。
現在逃難於此,趙燭影反而慶幸此石縫形狀狹長複雜,又處在秘境邊緣如果敵人確定己方人馬藏身洞穴使用煙燻,此石縫位置又高能瀉出不少煙。
煙往高處走,趙燭影也曾給師父“三口道長”袁道人派去管治過屬於三峰府的鑄號產業,後來那間位於寧家鎮的鑄號因爲學徒失手半夜走水,正是那時趙燭影積累了對火災和濃煙的應對經驗。
趙燭影馬上又想到那鑄號燒燬了後隨即給三峰府放棄,最後正是給通明山莊盤下花了三個月時間重新弄起,眼下是人家通明山莊鑄號的分號產業了。
正因那事,明明三峰府上下都不肯出錢重新修繕那間鑄號,管治過那鑄號的趙燭影仍在鑄號重啓後給“三口道長”認爲未能盡職。
自己和師父、孟舞風師弟兩人到底離心多久了?
“這裡有道石縫,如果敵人堆火形狀也正適合用來泄煙。”趙燭影心中感慨時,陳至注意到了石縫,做出相同判斷。
“我們現在怎辦?”秦雋問道“接下來真是前面有妖魔後面有追兵了。”
“許大哥,這裡的妖魔是什麼樣子,有什麼特殊?”陳至明白五人處境,要想做出判斷,他需要妖魔的情報。
許天生道:“大概只有我見過一次,到了石縫的外面它就不會再攻擊了。見得短暫,只知道樣子:光看頭像是個披頭散髮的人,青紫色的雜毛,身子像個老虎,爪子落地沒有聲音,腹部有點鱗片。”
想了想後,許天生又再補充:“不過到石縫轉角那邊,它也不會來理人,之前出過四五個死者,都是自己深入洞穴後受害。石副幫主開始曾經鼓動幫主自己找人佔據,奈何不得妖魔強悍,死的弟兄佔了死者裡的三個,屍身都未找回。”
陳至和趙燭影馬上想到喪隊五口棺材,那個姓石的副幫主顯然早和“摘星樓”聯手以自己佔據爲由讓青竹幫幫主同意封鎖消息,以用來適當時佈下對趙燭影的殺局。
死者其中三人是幫衆,居然喪隊無人上山後無其他幫衆去問慰,沒有屍身卻有棺木都是明顯的疑點。
顯然青竹幫幫主放權太多,雀房山上多半都得是石副幫主的人,只要事前唬住幫主說屍身已經設法尋回就能隨心佈置。
最後敢於直接參與圍殺趙燭影的人雖估計比這個少,但總也有十人以上纔對,估計那石副幫主具體事前就只給其中較有膽色較爲信任的人通了氣。
趙燭影連咳數聲。
“喂,病鬼!!你可別死在這裡!!!”秦雋因此慌了。
“放心,咳,還能撐……”
陳至明白自己問不出更多東西,即使是最有膽的,總不能查問。
“病鬼,你那師弟又是怎麼回事?看着想殺你他總有份咧?”秦雋在意這個,他不會耐着好奇,就要馬上來問。
趙燭影想嘆氣,又怕牽動傷勢,儘量平緩語氣道:“他不是個有這種,咳,膽色的人……一定是給人……咳咳,拿捏把柄……咳咳咳”
一句話說不齊,趙燭影就只剩下咳嗽。
幾人到石縫前後,凌絕就已經從趙燭影身上搜出金瘡藥給其敷上,不過效用有限。傷勢牽動舊時頑傷,到底仍不穩定。
趙燭影天生白化怪病,本來就比別人身體更虛弱些。
不能設法解決趙燭影傷勢的致命性,一切到頭都是白忙。
陳至想來想去,伸手撫在趙燭影的肋下傷處之外。
“喂,你別亂動他傷,嫌病鬼死得不夠快嗎?!”
“別擾亂我,我有辦法。”陳至的語氣少見地露骨表現出心煩。
他確實有個手段,之前遭遇屠世先生也沒法拿來保命,這種情形下也算不得解救之法卻總能讓情況好轉些。
這個法子讓陳至給村裡人懼怕的同時也有一分指望,只是當下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動用出來。
這個法子需要他的情緒達到極點,而十四歲的人生裡他越來越難對身外事物產生劇烈情緒。
此刻他拼命想象,希望能夠藉助自己想象先把情緒調度起來。
心靜之時乍如靈光突現,兩個問題爲陳至點亮思緒:
第一個問題是,秦雋問他對江湖有何想法時他無法回答,事後一直思量,直到發現木主牌問題突然能捕捉到自己想法的影子。自己對江湖有興趣,到底是爲什麼?
第二個問題是,方纔洞外山腰之戰時,自己看見那個青竹幫石副幫主混亂之中要來斬殺自己,情緒一時激動,那時候自己產生的情緒是什麼?
陳至思索起第一個問題,答案仍然模糊。
第二個問題的答案卻很清楚,自己的情緒剛消失不久,感受還是明白的。
石玩走向陳至時,陳至的情緒激動不是因爲危險鄰近的害怕或者緊張,那股情緒是……憤怒。
十塊木主牌,十面埋伏,木匠假訂製之事引三人上鉤。
對這個圍殺,陳至沒有憤怒。
反而是對石玩這種人突然要殺自己,陳至憤怒了,他現在想通自己憤怒的原因只能是一個……
……你安敢破壞計劃?!
陳至當時的憤怒不光是因爲如果被誅殺自己再沒有和這圍殺陰謀對局的機會,更是因爲他認爲只有自己能找出辦法和這一局針鋒相對,而石玩偏要殺他。
憤怒的主因居然是,因爲石玩的行爲是對陰謀者優秀部署的褻瀆。
陳至發覺太晚,提出製造混亂之勢也失儘先機,他對這場圍殺陰謀的抱有感情反而是佩服。
而陰謀針對的人,他也是赫然在列,更讓他興致高漲。
第一個問題雖然沒想明,不過他卻找到另外一個問題,足以用以眼前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個問題是: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陳至心中已有答案,他有些畏懼那個答案。
但是一旦接受,哪怕只是一時接受,就能找到調動自己情緒的辦法。
陳至決定先接受這個答案。
他思緒瞬間轉動。
他想到屠世先生誘殺凌絕的計劃,想到木主牌的問題, 想到幕後策劃之人以訂製之事引誘三人入局,想到邪劍“血塗”一旦現世將可以引出什麼樣的事端,想到“小三口”趙燭影和師弟孟舞風的分裂將在三峰府產生什麼樣的機會……
思路越來越深,陳至的情緒也在發想之中達到極點。
趙燭影傷處突然有起碼感覺,傷口先是如失血時一般轉涼,然後一陣古怪詭異感覺涌上心頭,傷口又突然一熱。
在趙燭影的左側小腹舊傷處,感覺則更加古怪,帶給趙燭影的詭異感覺更上一層樓。
“你在對我做什麼?!”趙燭影開口,開口後意外發現咽喉比之前順暢得多,想要咳嗽的肺部衝頂感也不翼而飛。
他站了起來。
奇怪變化發生後,反而是陳至似乎劇痛襲身在地上翻滾起來,口中痛苦之聲時時伴隨咳嗽。
趙燭影好像開始明白了,不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人?
趙燭影試着運力,功力卻仍然不在,丁卯火刺之毒看來仍在生效。
但他的傷口乃至舊傷,此刻卻已經痊癒了。
秘境洞穴外,蕭忘形、方沉魚、孟舞風三人正欲進洞調查。
方沉魚眉頭一皺。
“方纔那是?”她趕緊詢問其蕭忘形,想確認對方是否也感到了同樣的東西。
“那些人就在此洞裡,眯眯眼小子也是‘孽胎’。”
蕭忘形的回答很簡單,他在想爲何那個小子會突然情緒波動,而且遠比之前遭到逼命之時更加劇烈,以至於共鳴強到這裡都能清晰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