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吉欲試極招,陳至也在考慮強出極招力敵宋吉。
“搏殺士”和“閉眼太歲”這爲敵的兩人此時想到一處去。
作爲主戰三人中剩下的一人,“三悟心猿”孫遊者則絲毫沒有速決的意思。
剛纔幾經交手,孫遊者認爲這“搏殺士”應該是煉技一途將要突破至高境煉體一途也到達初境境界相當精熟程度的修煉者。
所以如果不論資質最擅的“四大共途”不同,光是煉途上的程度,這“搏殺士”和他孫遊者其實是差不多的。
相差最大的可能是實戰經驗,“搏殺士”宋吉的反應之快,心態之沉穩都甚至遠遠超出了一般江湖人的程度。
“三悟心猿”孫遊者的這項猜測基本正中靶心,“搏殺士”宋吉一身全面的拳腳功夫,業藝正是因爲驚人的訓練而來。
宋吉從十一年前剛剛學習拳腳路數開始,除了吃飯睡覺外就是練武,有時候吸收了新的拳腳武學技法,他就把自己全套功夫推到重來。
如果不是東海異人館的栽培,讓宋吉每天都有穩定的四個小時和衆多喂招之人對練,宋吉的拳腳功夫不會向今天這般可怕。
甚至那余姓“冒名士”也換過兩套功夫給宋吉餵過招。
這就是東海異人館的作風,館主相人之後,只要認爲足以成爲能人異士,便和自己的學生一起開始討論籌備,無論該人想法再怎樣異想天開,都要盡力創造最能讓該人成長的條件。
“搏殺士”宋吉自己也同樣是真心想要讓自己的拳腳成爲什麼樣的武決都能面對的利器,對東海異人館周密的訓練安排和不遺餘力的資助他自然是欣然受之,並且甘之如飴。
如此,在八年的時間後,東海異人館減少了對宋吉的幫助,要求了他對館主命令的絕對服從。
而宋吉已經離不開異人館的幫助,既然館主有命令他便去執行,任務成功後他就又可以有陣子享受到異人館精心的安排,投入新的拳腳修行裡。
當然,這“一陣子”裡宋吉能夠享受到的安排總有個期限,當館主的命令頻繁時,每個期限都會很短。
“搏殺士”宋吉年紀不過二十七歲,也許等到他到了四十歲的時候,就能想明白一些武決以外的道理。
因爲那位身死的余姓“冒名士”,也是四十歲的年紀才明白東海異人館的馭人之術。
真到達四十歲的異人館異士,縱然已經明白,卻也再離不開異人館那種不遺餘力的供奉,被迫學習有助於異人館管事派下工作的技能,成爲最優秀的工具。
這些能人異士既是異人館手中最優秀的工具也是最優秀的招牌,只要有他們,以東海海島爲踞的異人館便永遠能從海島民衆和欲界怒界失意人中發掘到新的人才。
有“天星懷主”之名,創辦東海異人館的豪商王值最初構想的完整上下制度就是歷經三代人六十年的經營才終於在東海海島上完成,到永命二十四年“搏殺士”宋吉加入異人館的時候,這完善的制度已經運作了十多年。
招牌不會說話,即使是“冒名士”這樣終於看透異人館本質的能人異士,也因爲已經擺脫不了異人館而閉上了自己的嘴,成爲海島上令失意人豔羨的活招牌之一,結果就是需要其獻身的時候,其便可能像這一天一樣死在毫無價值的場合。
這一代的異人館“天星懷主”王敖已經是第四代。
王敖出生時不像祖輩一樣有流星墜火越空似入王家大屋的異象發生,
不過這並不妨礙海島上住下的人幾年後便堅定地相信每代王家家主出生時候都有同一異象。
正是這份無人挑釁的相信和東海異人館成型的制度,現任“天星懷主”王敖才能在有兇途島和海盜的環伺下佔據小島而高枕無憂。
本該如此。
偏偏在這代“天星懷主”王敖接手的永命二十一年,島上來了名姓冉的瘋漢,讓這兩點同時動搖。
起初那名瘋漢只是四處閒逛與人無礙,可當他接觸島上一名姓計的能人異士後,古怪的變化才顯露出來。
姓計的本來被髮掘不久,他年紀只有二十多歲,素有“肖聲士”之志望,異人館也在可行範圍內爲其請來名師,終於其訓練開始有所起色。
那瘋漢卻在登上海島的第二個月和未來的“肖聲士”接觸,出言諷他所治是尋常口技之學,永遠也到不了其想要的境界。
最初那位“肖聲士”不爲所動,那瘋漢每每去幹擾都給異人館所派的人毒打驅趕走,可半個月後,“肖聲士”和爲其請來的三名口技藝者大吵特吵,負氣出走。
沒人知道“肖聲士”失蹤的一天去了哪裡,只知道他再回到衆人視線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兩天,隨後有人聽到他半夜狂笑大叫,還以爲他發了瘋。
半夜發過笑的“肖聲士”改天卻沒有發瘋的樣子,反而很冷靜地向異人館提出要遣散三位口技師父,只索些瓜果供應。
這件怪事終於惹起現任東海異人館館主——第四代“天星懷主”王敖——的關注,他決意親去看這“肖聲士”出了什麼問題。
王敖到了“肖聲士”的房間,卻見到處都是寫滿的帛卷竹簡,而“肖聲士”和不知道怎麼潛到館裡的那冉姓瘋漢正討論着什麼,討論得熱火朝天。
王敖大怒,當即着手下去打那瘋漢,冉姓瘋漢見狀便跑,倒是逃得也快。
“肖聲士”卻來勸解,說那瘋漢只是助他想如何自己訓練發聲技巧,這一屋子的都是待嘗試的方案。
王敖皺眉起疑,檢閱竹簡帛卷卻見果然都是些發聲練習法,只是涉及之廣雜非口技之學所需,連嘯歌發聲法《嘯旨》的長嘯歌法也安排在內。
王敖不覺得這瘋子的設計能超過特意請來的三名口技大家,只叫“肖聲士”不要胡亂嘗試旁門左道之法,“肖聲士”唯諾稱是,一夜裡也未能尋回瘋漢,這風波總算過去。
又半個月過去,海島上到處是“轟隆隆”沉悶震聲,期間又有百萬雄兵廝殺之聲同時而發,島上人於是亂作一團。
就連異人館,當時館中以爲外敵來犯,一名“絕劍士”臨危受命帶着衆多武者準備抵禦海島外敵。
這名“絕劍士”帶人巡了一圈海島,不知道殺聲從何而來,他發現似乎是從高空傳來的殺聲中又混有歡聲,男聲威嚴肅穆女聲輕柔婉轉。
“絕劍士”運足煉體途和煉技途兩大煉途高境圓滿威能一劍開海後也未見敵人身在何方,隨即精神崩潰,以爲神明發天兵滅海島,只覺自己無力抵禦,於是投海以煉途威能控制筋肉不加掙扎速沉而亡。
異人館海島這一天籠罩的是絕望的氣氛。
所以當“肖聲士”興沖沖地向王敖報告自己口技長進,白天所發跡象都是自己通過遠傳聲音和百音其發的發聲功夫搞出來的時候,王敖只冷冷下令要衆人拿下“肖聲士”把他給剮了。
可“肖聲士”還是逃脫了,那冉姓瘋漢居然武功不弱,解救了“肖聲士”後帶着他憑不知道哪裡弄來的小船出了海。
王敖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讓異人館上下重新在島上散佈了“肖聲士”之事的另一套故事。
然後他便在好不容易可以開始忘掉這碼事的時候,聽到修羅道多了四當家“萬世不禪”弗望修的惡名。
這惡名跟着的還有一個副手的名字緊隨其後,那名字正是計軍喧。
姓計的,曾經的東海異人館“肖聲士”計軍喧。
王敖自此知道那冉姓瘋漢很可能是修羅道中人,從此恨上修羅道,又無好的由頭說服其他的異人館管事和館生,去找修羅道的麻煩。
永命三十三年春,將仇恨深埋腦底的王敖聽聞“南海名娼”令笑璽的名聲,派人將其請上海島一觀。
他好奇的不是令笑璽的名聲,而是令笑璽的過去——一個從修羅道三當家樓子裡被人拐走的紅牌。
在還沒看到這名“南海名娼”的時候,第四代“天星懷主”王敖就已經想好了很多個故事。
其中最爲打動他自己的,應該是海上隱世的梟雄,在目睹一名身世可憐的女人美貌後,毫無猶豫地愛上了她的故事。
這個故事有足夠的魅力,很多角色將會同樣沉醉在故事中,成爲梟雄的勸誡者,而梟雄會因爲全心沉迷這個女人而殺了這些人。
那時候,故事的魅力將帶來事實的威力,東海異人館裡再不會有人反對異人館插手欲界江湖,梟雄也將可以第一次毫無制肘地把手中利劍刺向修羅道。
就算事敗,失敗的也只是這個故事本身,梟雄終於醒悟自己的錯誤,一劍斬斷紅顏禍水幡然醒悟,這就是故事最差的結局。
作爲故事的開頭,“白虎”一寨寨主、東海異人館館主、第四代“天星懷主”王敖不介意爲了讓之後故事更加真實動人,暫時按照“南海名娼”令笑璽的要求針對百花谷南宮世家那位少主。
“閉眼太歲”陳至如果能早些認識第四代“天星懷主”王敖,也許這兩人會更早些遇上“把故事變成事實”這點上的對手。
只是這時的他們,都還耽着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