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方回遇到了那個清風小道士,相跟了一段路後,方回大致瞭解了龍虎山周圍的情況。龍虎山山下的小縣城叫餘汗縣,總人口才一萬多人,不過對於一個縣城來說也算是大縣了,陶瓷很出名,就連宮裡不少御用的瓷器都是出自這裡。
到了山下市集,找了個寬敞的地方,方回便讓車伕把四口大箱子搬了下來,一字排開。
程伯獻湊到放回身邊,好奇道:“你這裡面到底裝的什麼東西啊?神神秘秘的。”
“衣服。”方回挨個打開箱子,裡面滿滿當當的全是一件件疊好的淺灰色道袍,隨手拎起一件,後背還修着字——正一觀。
程伯獻和沈宗絮一臉莫名:“方回,你這是要幹嘛?”
方回笑着解釋道:“老傢伙不是嫌人少麼,給他拉點人,這樣——”方回遞給程伯獻一張紙:“照着上面寫的念,大點聲念。”
程伯獻看了看,嘀咕道:“走過的路過的不要錯過,爲了慶祝第三屆武林大會在龍虎山正一觀開幕,爲答謝各方,現免費發放道袍一件,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第三屆?”程伯獻驚奇道。“你怎麼知道是第三屆?還有,道袍這東西也有人要?”
“不要在意細節,第幾屆不重要。”方回擺擺手道。“既然是免費,那肯定有人要,小公爺,換成是你,要不要?”
程伯獻一撇嘴:“就這東西,灰撲撲的,這麼難看,拿回家當抹布還差不多。”
方回打了個響指,笑道:“這不就得了,哪怕是拿回去當抹布呢,也有人要。快,照着喊吧。”
程伯獻聳了聳肩膀,他倒是拉的下這臉,不但拉的下臉,反而覺得很新奇,扯開嗓子便大聲喊了起來。
方回又把沈宗絮拉了過來,拿出幾張圖紙,說道:“師弟,你去找鐵匠和木匠照着上面的東西打出來,明天早上必須打好,有問題沒?”
沈宗絮看了看圖紙,笑道:“這個倒是不難,我多給些銀子便是了。”
經程伯獻這麼一喊,頓時就有不明真相的羣衆好奇的圍了過來,武林大會什麼的他們不在乎,都是小家小戶的人家,聽說有免費的衣服送,不要白不要,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方回和程伯獻便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看着人聚的差不多了,方回才從箱子裡拿出個木製的簡易擴音器,往箱子上一站,說道:“各位鄉親父老,爲慶祝第三屆武林大會在龍虎山正一觀開幕,作爲東道主,正一觀現任掌門天機子決定,免費發放三百件道袍。”
人羣中頓時熱鬧萬分,有人喊道:“別說那麼多了,趕快發吧。”
方回嘿然一笑,不慌不忙道:“發是自然要發的,不過這也是有條件的——當然,不是跟你們要錢,說免費就是免費。條件是——凡是想要道袍的,得簽字畫押,明天必須到正一觀參加武林大會。”
“去就去,有衣服拿還能看熱鬧,這麼好的事百年不遇,快快快,小哥兒,給我一件。”
有人帶頭,自然就有人跟風,三百件道袍連半個時辰都沒用就全送光了,程伯獻負責發衣服,方回負責拿他的碳條筆做記錄,凡是領了衣服的必須留下名字和家庭住址,若是明天不去,那便縣衙見。
人羣剛散,沈宗絮也回來了,還沒等開口,一羣穿着衙門官服的衙役便衝了過來,不由分說,領頭的便一腳踢在那空箱子上,喝道:“誰讓你們在這架攤子的?”
方回一愣,心說這唐朝也有城管?
“問你話呢,啞巴啊?”那領頭的壓抑語氣不禁加重了幾分,一臉凶神惡煞,不停的踢着箱子,竟然有一種城管掀攤兒時的氣質,這讓方回倍感親切。
“我們沒擺攤,這就走。”方回解釋了一句,招招手,示意車伕把箱子搬上車。
“讓你們走了嗎?”那衙役喝道:“把銀子交了再走。”
方回不解道:“交銀子?交什麼銀子?”
“不是本地人吧?”衙役嘿嘿一笑,說到:“交什麼銀子?自然是經營稅了。別說咱欺負你們外地人,你想在縣裡做買賣,那就要交經營稅——交了稅,衙門自然會給你出具證明,每月一交,交了稅隨便你賣什麼。不交的話,嘿嘿——”
方回聽明白了,這是要收攤位費啊,而且直接用威脅的,不交的話,嘿嘿?那嘿嘿代表了什麼,用腳指甲想都想的出來。
算了,破財免災吧。
方回不怕事,可他怕麻煩,這不是他的主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來這所謂的經營稅也沒多少,交了銀子打發走就行了。
正要掏銀子,卻聽程伯獻冷哼道:“經營稅?這倒奇怪了,我怎麼聽說去年皇上大壽,下了聖旨免賦三年,你們怎麼還要收稅?”
那衙役眉頭一皺就要發火,雖然三人穿着打扮不俗,但士農工商,這商人排名最後,連農民都不如,就算是穿的再好,那也是身上充滿銅臭味的下九流。
“哪來那麼多廢話?什麼聖旨,沒聽說過,知縣大人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怎麼的?不交銀子還想找事?”
程伯獻嘿了一聲,不怒反笑:“真有意思了,這餘汗縣也是大縣了,皇上的聖旨竟然沒送到這?”說着,他看了那衙役一眼,似笑非笑道:“還是說,你等置皇命不顧,私自收稅中飽私囊?”
“哎呀,還真想找事啊?兄弟們,抓起來,都給我扔進牢裡關上幾天,看他們還嘴硬不嘴硬。”
“想抓我?你也得有那個本事。”程伯獻揹着手敖然一笑,隨即送懷裡掏出一塊牌子扔了過去,眼皮子看天鼻孔出氣:“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麼。”
那衙役接過牌子愣了冷,低頭一看,呆道:“廣平郡公府?”
程伯獻得意道:“怕了吧?”
那衙役卻是突然冷笑一聲,隨手把那牌子一扔,冷笑道:“廣平郡公?聽都沒聽說過,來人,抓人。”
程伯獻這回傻了,他沒想到他那廣平郡公小公爺的身份竟然壓不住人,頓時被幾個衙役按倒在地上,眼神中盡是迷茫和不解。
這套路不對啊,廣平郡公耶,開國公耶,他們竟然說沒聽說過。
第二個被拿下的是沈宗絮,呆萌師弟一下就慌神了,臉色嚇的煞白,而方回站在最後面,眼睜睜的看着衙役門抓了人,突然陰森森的一笑,把手伸進懷裡,同樣摸出一塊牌子扔了過去。
“你又是個什麼公?”那衙役接過牌子看也沒看,冷笑一聲,就要把那牌子扔了。
“你最好還是先看看再扔。”方回豎起一根手指頭,很是風騷的搖了搖:“我這牌子跟剛纔的可不一樣。”
那衙役聞言一愣,低頭一看,頓時臉就綠了。
那一是塊金牌,純金打造的金牌,背面是一條五爪金龍,正面是四個大字——如朕親臨!
廣平郡公他可以沒聽過,方回不怪他,畢竟那麼多功勳貴胄,他自己上了兩回朝堂都沒認全呢,一個離神都那麼遠的小縣城的衙役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廣平郡公府的牌子不好使,皇上的牌子總好使了吧?
說起這牌子,還是太平公主給方回的,在他出發的前一天把方回約了出來,親自送到他手裡,說是這一路怕方回遇到什麼事,這東西能管大用。這不,還真用上了。
那衙役噗通一下就跪了下來,連連磕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小人真不知道您是皇上身邊的人——這稅也是知縣大人讓小人收的,小人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這年頭,冒充個知縣府尹不是什麼大事,冒充功勳貴胄也有那膽大的,可就是沒人敢拿着皇帝的牌子騙人,這是大罪,不只要殺頭,還要株連九族,天下再大,你也跑不出這皇家的一畝三分地。
其他那些衙役見他們的班頭兒嚇成這樣,也顧不得其他,連忙把人放了,一起跪在地上磕頭。
這一下可了不得了,周圍瞬間便圍了上一圈人,全都一臉驚奇的指指點點,還在小聲議論着什麼。
“他奶奶的,敢對少爺我動手,活膩歪了?”程伯獻回過神來,一腳把那衙役踹翻,呸了一聲,問道:“說,接沒接到聖旨?”
“接到了接到了——”那衙役連連求饒:“大人,真不關小人的事啊,知縣大人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都是爲了混口飯吃啊。對,都是知縣大人下的令,是知縣大人。”
方回嘿然一笑,拉住還想再踹兩腳解恨的程伯獻,道:“小公爺,天色還早,所幸無事,有沒有興趣客串一把欽差呢?”
程伯獻一愣,接着雙眼放光:“你是說咱們把那知縣抓起來抽一頓審審?”
“先審審再說,他若是貪官再抓不遲——咳咳,抽一頓就算了,文明執法,文明執法啊,他要真是置皇命不顧,自然跑不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