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問胡亥願不願意當皇帝,胡亥說想。
劉備問阿斗願不願意當皇帝,阿斗說想。
李世民問李治願不願意當皇帝,李治也說想。
綜上所述,都是老子問兒子。可丈母孃問女婿——這種事情窮極泱泱華夏五千年的歷史底蘊,也只有武則天能這麼問。同理,也只有方回有幸能聽到這個問題。
可是,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能不能回答?按照莎士比亞的話來說——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是的,這個問題太值得思考了。
如果非要歸類的話,這個問題應該出現在公務員考試中才對,換個問法——你爲什麼要當公務員?
想不想當皇帝,方回覺得,這個問題真心不好回答。當皇帝嘛,誰不想?縱觀歷史,各朝各代,哪個皇帝不是踩着累累白骨坐在這個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位置上?這個位置當真那麼好坐嗎?天地之下,萬萬人之上,你打個噴嚏,無數人都爲之傾倒,更不用說那男人的終極夢想,後宮佳麗三千。
方回很想回答“想”,可實在說不出口。首先,他怕麻煩,不理朝政,別人說你是昏君。兢兢業業——你看那點明君,哪個活過六十歲了?更麻煩的是,他搞不清楚武則天問這句話的目的是什麼,是試探還是另有他意?萬一自己說想,老太太一瞪眼,說自己有謀逆之心,拖到菜市口一刀咔嚓了,找誰說理去?再說了,他莫名其妙的穿越過來,可不是爲了當皇帝的。
“不想。”方回搖頭道。
“哦?這到奇怪了。”武則天笑道。“朕還從未聽說過有人不想當皇帝的。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換句話說,這個利包括什麼?除了金錢,還有權利。普天之下爲爾獨尊,這天下人的命都掌握在你手中,你說讓誰生就讓誰生,你說讓誰死就讓誰死——這種至高的權利,難道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方回果斷搖頭。
武則天反而一愣,好奇道:“那你且與朕說說,爲什麼不喜歡?”
方回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皇上,咱們中原有多少人?”
“有多少人?”武則天皺眉道:“大概有六百餘萬吧,你問這些做什麼?”
“六百多萬人呢。”方回輕笑道。“皇上,臣說句不好聽的。這六百多萬人皆是皇上的子民,按照皇上的話來說,這所有人的生命都掌握在您手中,您想讓誰死,就誰活不了——可是,這麼多的人,您不一定都管的過來吧?”
“再說,皇上您忘了?臣很早以前便說過,臣不想當官。”
“朕看,這纔是你不想做皇帝的原因吧?”武則天突然大笑起來。
方回訕笑的撓撓頭:“不瞞皇上說,臣這輩子最大的理想就是玩,臣就是一灘爛泥。”
武則天好奇道:“怎麼講?”
“扶不上牆的。”方回道。
武則天搖搖頭,微微沉默了一陣,才眯着眼睛看向方回,道:“方回,若是朕說,把這江山給你,你可願意要?”
方回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卻聽武則天聲音轉冷:“自古以來,改朝換代哪次不是血光滔天白骨累累?你若要了這江山,卻可省去這些——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方回眼神猛的一縮,這是威脅啊?
“你覺得朕是在威脅你?”武則天似乎看穿了方回的心思,冷笑道:“你大可放心。你是太平的夫君,朕怎麼敢殺你?殺了你,太平非與我鬧翻天不可。”
原來是怕你閨女找你扯皮,方迴心裡想道。
“朕沒跟你開玩笑。”武則天繼續道。“不久前,太平來宮裡看朕,朕便與她說過,這江山,將來就是我那還在襁褓中的小孫女的。只是孩童尚幼,太平的性子又太執拗,怕是應付不來這些,唯獨你,小小年紀便能跟張昌宗樑信之那等老狐狸斗的旗鼓相當,這江山,也唯有讓你接手才最合適。”
方回苦笑連連,他不是沒想到這些,只是話說開後,卻是叫人哭笑不得。
打個比方。比如武則天是縣長,他是副縣長,現在縣長高升,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人來接替位置,於是,他這個副縣長就成了縣長,只不過前面加了個“代”字。
好吧,或許這個比喻有些不恰當,但意思就是那麼個意思——他一心只想玩他自己的,甚至連官都不想做,這一點他這個皇帝丈母孃早就看的通透,太平公主雖然是她最喜歡的小女兒,可話說回來,太平公主始終姓李,不姓武。而他與太平公主的女兒,一出生便被過繼爲武姓,這說明什麼?
雖然有點自欺欺人的嫌疑,不過說白了,這一切都是他這個皇帝丈母孃早就算計好的。這江山無論現在姓李也好,姓方也好,到後來還是得姓武。
“皇上,這個事情能不能以後再說?”方回笑嘻嘻的看着武則天。“您身體身體倍兒棒的,這事也不急——對了,臣那娛樂城下月初三開業,皇上若是有興致的話,不妨去臣那裡玩一玩,各種稀奇的玩意應有盡有,保證皇上玩的開心。”
“你少給朕轉移話題。”武則天哼了一聲,道。“行,那就依你,這 事暫且不提。”
說着,眼神中一道冷光一閃即逝,沉聲道:“不過有幾件事,你得幫朕做了。”
“第一!”武則天頓了頓,道。“張昌宗張易之這兄弟倆,如今越來越不像話了,你得答應朕,若是哪一天朕死了,你就立刻殺了他們。”
方回頓時被驚了一下:“皇上,你——”
“哼。”武則天冷哼道。“朕老了,可朕不傻。”
“第二!”武則天繼續道。“你既無心坐這皇位,那就替太平,替你那年紀尚幼的女兒暫時管管這些。——朕想建立一個特別的機構,這個機構不受任何人管理,只受朕的調遣,其職責爲監察文武百官,必要時,可有先斬後奏之權。你說可好?”
“錦衣衛?”方回驚呼出聲。這算是自己這隻小蝴蝶帶來的蝴蝶效應嗎?
“錦衣衛?”武則天饒有興趣的琢磨了一陣,道。“這名字倒是不錯。錦衣夜行,殺進天下不臣之人。不錯,不錯,那就依你,這機構便叫錦衣衛好了。方回,你就做這錦衣衛的第一任郎將。”
方回都快哭了,真想自己抽自己幾個大嘴巴。你說沒事亂插什麼嘴?錦衣衛?臭名昭著的錦衣衛在這個時候誕生,到底是應該還是不應該?
“皇上——”
“休得多言,就這麼說定了。”武則天揮手打斷道。“不讓你白做,稍後朕便讓婉兒擬旨,你這戶部副侍郎也就別做了,朕封你個懷化大將軍,正三品。”
“皇上——”
“你還有何事?”武則天皺眉道。“朕知道你不想做官,可太平的女兒也是你的女兒,你對朕的江山推拒不接,就不爲自己的女兒考慮考慮?”
“不是啊皇上——”方回鬱悶的抱着腦袋,論不講理,他就夠不講理的。可到了皇帝丈母孃這——不得不說,兩人差着境界呢。
“什麼是不是的?有話便說。”
“皇上——”方回一臉委屈的問道。“商量商量,我能不能不當這個什麼懷化大將軍?這戶部侍郎就挺好的,做着也順心——”
“不行!”武則天冷聲道。“不要再與朕討價還價,朕累了,你自行離去吧。”
“皇上,臣——臣還有最後一個要求。”方回一臉悲壯道。“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能不能不要叫錦衣衛郎將?太難聽了。”
“那你想叫什麼?”
“錦衣衛指揮使怎麼樣?”
“朕依你便是。”
——
“錦衣衛指揮使?這是個什麼東西?”程伯獻晃着腦袋,眼睛裡全是問號。
“錦衣衛指揮使不是東西。”方回趴在桌子上,一隻手拄着下巴,鬱悶道。“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楚,總之,我又升官了。”
“升官還不好?”
“就是,升官還不好?”譚三元往嘴裡扔了一顆葡萄,笑道:“方兄弟何故愁眉苦臉?你忘記你怎麼跟我說的了?人生三大喜,升官發財死老婆。”
方回眼珠子頓時瞪圓:“這話是我說的?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這話?”
“沒錯,就是你說的。”譚三元十分篤定的點頭。“不信你問小公爺,他可以作證,這話就是你說的。”
程伯獻大點其頭:“沒錯,是你說的。”
方回一臉驚疑不定:“真是我說的?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我怎麼不記得了?”
“什麼時候來着?”程伯獻扭頭看譚三元。
“好像是方兄弟跟公主成親時說的。”譚三元歪着腦袋想了想,道。“對,沒錯了,就是那個時候說的。”
說着,譚三元突然一聲怪叫,接着哈哈大笑:“哇,說起這個,我纔想起來,方兄弟下月初三又要成親了——哈哈,好的很,好的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