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鐵券、恕一死!”
皇帝最後一道賞賜,讓滿殿皆驚。
鐵券,又叫免死券。
鐵券形如筒瓦,鐵製。是皇帝分封功臣爵位時頒賞賜給臣子的信物和憑證,由漢高祖起,上面一開始是加官進爵、封侯納地的憑證,上面刻有受賜人姓名、勳勞、官爵,寫有子孫承襲爵位等。
以鐵爲契、以丹書之、以金爲匱、以石爲室,將皇帝與功臣的信誓用丹砂寫在鐵券上,將在金匱中藏在石頭建成的宗廟裡,以示鄭重。
因爲用丹書所寫,又是鐵製契券,因此稱爲丹書鐵券。
南北朝樑朝時用銀字填寫,隋朝時改用金字填書,因此也稱金券金書。
鐵券一開始只是封爵的憑證,但到了隋唐之時,鐵券開始有了免死特權。隋文帝就曾賜李穆鐵券,恕其十死。
李淵起兵,長安稱帝后,也頒給太原元謀立功的功臣們鐵券。
李世民、裴寂、劉文靜三人各恕二死,長孫順德等十四人可恕一死。
大唐立國到如今,總共才賜給了十七個大臣免死鐵券。
今天,張是第十八個被賜免死鐵券的大臣。
不過若是張在場的話,肯定對這免死鐵券不屑一顧的,因爲免死鐵券表面上有免死次數的功能,但實際上,真出事了,這免死金牌是救不了命的。
劉文靜可是大唐開國宰相,三省納言之職,還是太原元謀功臣,特賜鐵券、恕二死。可劉文靜武德元年剛拿到的免死鐵券,武德二年就被殺了。別說恕二死,打折恕一死都沒能夠。
因此,免死券這東西,也就是個好看的,皇帝籠絡籠絡下大臣,真犯事,恕十死鐵券也救不了一次命。
但畢竟是大唐第十八個擁有免死券的大臣了,除了太原元謀功臣之外,張還是第一個拿到免死券的臣子。
連手裡握着恕二死金券的裴寂都不由的感嘆,這個張三,真是個妖孽啊。
不過李淵能做到的也只有這個了,拿這些東西給張。
張鐵槍由寧民縣男,破格加封爲寧民縣伯。崔氏這個三品官員之妻,本應授郡夫人誥命的,可李淵也破格提了一級,授了只有一二品官員之母、妻才授的國夫人誥命。
當然,這些其實很虛,寧民縣開國伯還是個虛封,沒有真封食邑。崔鶯鶯的榮國夫人誥命,也不過是能穿上國夫人的誥命衣冠,能多領點錢而已。
張的免死鐵券,這個東西榮譽性能大於實際作用。
可不管怎麼說,這張文遠現在已經成了大唐武德朝最耀眼的一顆新星。現在滿殿重臣都相信,張肯定能入朝爲相。
不過,張得罪太子,哪怕他有這免死鐵券,可等太子即位,只怕這張的日子也不好過的。說不定,他一輩子都呆在隴右也回不來了。
張奏請在新開拓的三百里地,增設渭源、夏源、羌源三縣之議,李淵也直接同意了。新開拓三百里地,李淵挺高興的。
不過他現在更期待的是張能在隴右再打上一兩仗,打的吐谷渾人哭爹喊娘最好。唐儉還在青海跟慕容伏允談判議和,慕容伏允還挺傲,要求還不少。
他既要娶大唐公主,又想大唐多送些陪嫁,甚至還想要大唐割讓一些邊地給吐谷渾。還想要大唐把早年內附中原未歸的吐谷渾和羌、氐等部族人口,全都交還吐谷渾。
李淵當然不肯,這年頭,人口比地盤還重要。
中原也是十幾年混戰,人口大量減少。
隋開皇之時,人口最盛時擁有近九百萬戶,近五千萬人口。若是算上當時的隱戶僧冠道等,五千萬隻多不會少。但朝廷去年統計的大唐人口,卻只剛過兩百萬戶,不到隋盛時的四分之一。
這裡面固然還有許多隱戶,可隱戶朝廷又收不到租庸稅賦。
李淵不願意給慕容伏允人口,也不願意給地盤,甚至不想送公主。
但他得忍着,可忍的太辛苦,他希望張能夠給他出出氣。邊關摩擦,又不是朝廷之意。若是張這個邊鎮都督能夠找到恰當理由,狠揍吐谷渾幾次,說不定大唐還能以此在談判桌上佔據更多主動。
“冶利部就沒有什麼動靜?”李淵問。
李淵覺得冶利部的人太慫,張把七部都滅了一部,還開口就把冶利部的地盤霸了。冶利六部居然屁都不敢放一個,不是說冶利六部還有十幾萬人口,一萬多騎?
這麼多人馬,怎麼這麼慫?
跟張打啊,李淵都替這些冶利人捉急。他們不肯打,張再難打,也沒理由攻打冶利部啊。畢竟,眼下兩國和親,大唐不能師出無名啊。
“陛下放心,張三郎打算等到九月中旬之時,那時冬小麥播種完畢,出征各項準備也都完成,就帶府兵去找冶利人談談。”
“談什麼?冶利人這般慫!”李淵無奈,人家都這麼慫了,哪還能打的起來啊。
宇文士及卻是自信滿滿,反正去了趟洮州後,宇文士及算是大開了眼界。
“張文遠到時會率兵去找冶利六部,讓他們把之前入侵擄掠的我大唐洮州子民都給交還。如若不然,張文遠將親自率兵去解救我大唐被奴役子民!”
李淵眼前一亮,這個理由,似乎很充分,很師出有名啊。
而且張做爲洮州刺史,去找冶利部要回被擄走的洮州百姓,也確實沒毛病啊。
不過李淵也還有點擔心,摩擦摩擦沒問題,若能佔些優勢,還能迫慕容伏允在談判桌上退讓。但可別弄巧成拙,到時反吃了虧,那就麻煩了。
“臣在洮州所觀,洮州府兵個個士氣高昂,求戰心切,若出戰,必勝!”
“既然如此。”李淵沉吟,“那就設立定西都護府,以張爲定西都護。”
李淵問裴寂、陳叔達等宰相意見,他們雖有所猶豫,但最終並不反對。都護府和都督府並不相同,都督府主要是邊關要津之地,統兵鎮守一地。
都護府卻完全不同。
都爲全部,護爲帶兵監護,都護就是總監護之意。
漢代之時,就設有都護府,其職責就是撫慰諸藩、輯寧外寇,凡對周邊部族之撫慰、征討、敘功、罰過事宜,皆其所統。
說白了,這個都護府其實就是張之前所加的那個招討使相似。區別之前招討使只是個臨時特派使職,都護府卻是個常設機構,都護就是統領這個機構的。
都護應當是招討使的一個升級,擁有一個專門的衙門,同時也明確了對都護府內的唐朝州縣文武,以及內附大唐的番部的統轄節制權。
這個都護府最主要的職能就是負責對吐谷渾、吐蕃,以及羞、氐、獠、蠻等諸部族事務。
定西都護府是受隴右道大都督府監督節制。
洮州都督府和洮州衙門則都受定西都護府節制,不過張一人兼了定西都護、洮州都督、洮州刺史三職。
定西都護府做爲大唐設立的第一個都護府,都護級別爲從二品。
這個都護府其實職能上已經有些類似於剛廢不久的行臺了,不過權力較行臺還是要小一些。但卻也擁有了完整的對西南番部的交處、宣戰、議和、納降等權。
這個都護府,就是李淵爲了讓張能夠完全放開手腳去幹一場的。
戲臺李淵已經給張搭好了,至於張能把這齣戲唱到什麼程度,那就全靠張揮了。
洮州。
當朝廷的使者帶着旨意來到洮州的時候,張已經做好了出征準備。
秋耕已經完成,府兵們也已經換過了秋衣,新兵們這段時間經過了加強訓練,也打磨的有些像樣了。
萬事俱備,只欠一個出兵的理由了。
“我洮源、羌源、離源三縣境內,還有馮利部牧民越境放牧嗎?”
蘇定方笑呵呵的點頭,這段時間,他天天拉着騎兵部隊在原來黑冶利的地盤上跑。到處插插旗幟,四處搭些茅草棚子,然後就命名爲洮源縣或者羌源縣、離源縣,又或者是某某軍府、某某驛站,某某屯莊。
隨便跑馬圈幾塊地,插幾塊木牌,就是田碑,那荒地就成了大唐洮州的軍屯田地。
然後不時的去趕趕牧民。
一開始,那些越界過來的冶利部牧民嚇的不輕。
每次一見到洮州騎兵出現,連忙四處而逃。
可幾次之後,他們現了一個問題。這些唐軍騎兵,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喊幾句,趕一趕,然後就走了。
下次碰到,也是這樣,並不會真的上來抓人砍殺。
慢慢的,這些人已經習慣了,也懶得再理會唐軍的宣告驅趕,反正他們不理會,唐人也並不動怒。
到了最後,他們甚至把這些唐騎當成是他們無聊放牧間隙的一個打時間的熱鬧瞧了。
看唐人傻乎乎的每天跑來跑兩圈,吆喝幾句,看他們四處插旗子,到處立牌子,四處搭棚子......
總之這些唐人都是些傻瓜。
入冬前,是牛羊長膘的重要時節,吃足了草長足了膘才能越冬。黑冶利部這幾百裡草場本就肥美,如今一下子空出來了,草長的極好。
許多周邊的冶利部落見狀,便開始大着膽子的趕着牛羊過來吃這最後一茬肥美的草。
“現在我們南面三縣境內,有多少冶利牧民?”張笑問。
冶利人已經麻痹大意了,這是好事啊。
“不少,現在南面那塊,到處都是冶利六部的人,估計起碼有兩三萬的冶利人越過了我們的設立的邊界!”
張拍了拍巴掌,笑着對參加軍議的一衆將領們道,“哎呦,這些冶利人,我們三令五申請,無數次警告,他們怎麼就視而不見呢?竟敢如此蔑視我們大唐,蔑視我們洮州的將士們,是可忍,孰不可忍?”
於是一衆將校們都拍着桌子吼叫。
“叔叔能忍,嬸子也不能忍了,孃的!”牛見虎四個這段時間一直是張的牙兵都頭,結果他們還真做的樂不思蜀,根本不願意回去當他們的車騎將軍。這個時候,更是不甘落後的拍桌子喊叫着。
“出兵!”
“出兵!”
“出兵!”
所有的將校都大聲叫囂着要出兵,恰在這個時候,長安使者帶來了聖旨。
朝廷於洮州設立定西都護府,洮州都督升定西都護,並繼續任洮州都督、刺史。隨同聖旨前來的,還有一位副都護,原遂州都督、益州行臺兵部尚書、陽城縣公韋雲起。
張一聽他的名字,不由的面露驚色。
韋雲起,中國史上極有名的將領啊。他能跟陳慶之、王玄策並稱爲三大奇將。
陳慶之率兵7ooo人護送元顥北歸,一路北伐,七千破三十萬,最終將元顥送入洛陽登基爲北魏皇帝。
王玄策曾出使天竺古國,卻遇其內亂,唐使團遇襲被囚,王玄策逃離,跑到尼泊爾,以唐朝姻親吐蕃國的名義,借尼泊爾兵七千,直接滅了那個印度古國,解救出唐使團,恢復原國王統治。
而韋雲起,也曾經幹出過陳慶之和王玄策差不多的事情。
隋朝之時,契丹人入侵營州,韋雲起當時出使突厥,便找突厥人借了兩萬兵馬,然後討伐契丹,大破契丹,俘虜四萬餘人。
這樣的戰績,簡直是驚人。
張想不到,李淵居然把這樣一個儒將派來給自己做副都護。
他左有蘇定方,右有韋雲起,還有馬周、岑文本、許敬宗、李守素、匹婁武徹、乙孤神慶等文武,這次出戰冶利部就越的有信心了。
見了面,才現韋雲起其實很年輕的,四十出頭,留着五綹長鬚,方臉白麪,相當的有儒將氣質,個子挺高,但身形偏瘦,可那一雙眼睛十分有神。
一襲紫袍,腰佩長劍,見到張就笑道,“都護這是要出兵?”
“正是!”張也笑着回道。
“那我來的正好,沒遲到。”韋雲起沒多說什麼廢話,其實他這次來洮州,就是爲了打仗來的。皇帝知道張這邊沒什麼大將,特派他前來。
韋雲起倒也沒有以張年幼就小瞧輕視他,一來就很自覺的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張是主,他是副。
“想不到陽城公前來相助,這真是太好了!早聞陽城公當年向突厥借兵大破突厥之神勇往事,無限景仰啊!”
韋雲起很謙虛的笑笑,“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也不過是借力打力。不及都護遠矣,都護孤身入洺州智奪堅城,率新募之兵秦州巧計殲羌騎,隴西城下更是直接嚇退吐谷渾六萬大軍,那纔是真正了得!”
“而且,都護那從軍行,也是寫的非常慷慨激烈,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每讀之,都忍不住拍案叫絕啊!”
張哈哈大笑,這個韋雲起,一大把年紀了,早就成名的人物,想不到居然還如此有趣。跟這樣的人以後同事搭檔,倒不用擔心了。
兩人把臂大笑,笑的一羣文武都有些奇怪。兩個正副主官不過頭次見面,年紀又相差了近一倍,怎麼一見面就這麼熟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