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信當即跳到了城垛上,他的四百士兵防守東面,與金仲的主帥方陣面對面,可想而知,等一下這裡即將受到最爲猛烈的攻擊。
羅通和楊忠也帶着一批人在穿插進來,儘管剛纔羅信隊伍展現出來的實力給予了他們很大的驚喜,但那畢竟是騎兵戰,眼下守城則是另外一回事。
羅信就站在城垛上,掃了身後衆人一眼。
“那些狗孃養的都過來而來啊,一個個都把皮繃緊一點!我告訴你們,打仗的時候,永遠都要記住一句話!”這時候,羅信的聲音突然增高,對着身邊這一羣剛剛脫離新兵範疇,朝着老兵前進的士兵說,“面對你們的敵人,三米之外雌雄莫辨,十米之外人畜不分,百米之外六親不認!”
羅信這別開生面的戰前動員讓羅通和楊忠都不禁爲之莞爾,羅通發現自己這個弟弟雖然有些時候與已逝的生父羅成有幾分相似,但他卻更率性而爲,不像羅成那般做事嚴謹。但畢竟是親兄弟,羅通看向羅信的時候,眼眸裡流淌着濃於水的親情。
這時候鼓聲突然停了,隨之而來的是漫天遮蓋而來的喊殺聲!
當對方接近三百多米距離的時候,楊忠突然高聲大喊:“躲箭雨!”
羅信這四百人都是當特種兵訓練的,他從來就沒想到自己會帶着他們又在城牆上防守,而且對方兵力還是數十倍於己方。
這也是讓羅信最爲鬱悶的一點,因爲他真不希望歷史重現。
楊忠這突然一喊,原先穿插在羅信隊伍裡的通定鎮士兵突然將一隻貼着擺放在城垛後的巨大木盾擡了起來。
這木盾看着好像很重,需要四個人才能擡起來。
“快躲到木盾下面。”
每隔十米有一個木盾,如果人都躲到木盾下面,那中間就會出現一個很大的空隙。
羅通這時候也將羅信拉扯到木盾下面,羅信剛剛躲入木盾後方,就聽頭頂上傳來“篤篤篤”的聲響。
隨之而來的,則是成片成片的箭矢插在其他空曠的地方。
羅信在仔細觀察地面上箭矢的時候,發現這些箭矢的着地點兵不規律,有的地方箭矢特別多,而有的位置只有三兩支。
羅通彷彿看出羅信內心的困惑,當即解釋說:“這些高句麗人平時打獵的時候,還能將箭矢鎖定目標,因此準頭很高,移動速度快,跟他們打野戰我們很吃虧。”
不過一旦城池對壘,他們的劣勢也就顯現出來了。高句麗人雖然看上去十分彪悍,而且戰鬥力強橫,但他們並沒有太多的人進行過軍事訓練,那些殺人的技巧都是靠掠奪其他部族的時候,獨自掌握出來的。就算他們的箭法高超,但在攻城戰時,卻很難發揮應有的效用。
特別是在射箭的時候,他們沒有進行統一的訓練,不知道射箭要平鋪開來,而是當方面地管自己瞄準,因此一旦選擇集中躲避,這樣就能夠大大減少傷亡。
這纔是真正的戰爭經驗,如果不是長期跟高句麗人打交道,而且善於分析和觀察的人,恐怕到死都無法瞭解到如此實用的信息。
連續三輪箭雨之後,楊忠大喝一聲:“反擊!”
對付高句麗人,楊忠顯然有了經驗,他穿插在羅信隊伍裡的弓手們第一時間繞道城垛中央的空位上,對着下方連續射擊。
而這時候,並不需要羅信下達命令,祁高傑、巖無青等人已經率領他們自己的部衆展開了反擊。
但與楊忠喝羅通部下站在城垛上往前方百來米位置的敵人射擊不同,羅信的隊伍統一成排而站,這城牆太窄,只能呈兩排一組,每組二十人。
與此同時,每一組都有一個“觀察員”,他就站在城垛邊上,一邊觀察,一邊擡起自己的右手。
隨着他右手的擡高,弓手們箭矢的角度也隨之上升。
弓手們根據他的指示,統一將箭囊裡的箭矢射出,完全不需要用肉眼觀察,統一釋放,在最快、最短的時間將箭囊裡的二十支箭矢完全射光!
四百號人,排除“觀察員”之外,每人有二十支箭矢,那就是七千多支箭。在不需要肉眼觀察的情況下,敵人如果不是騎馬而是用腿衝鋒的話,他們剛剛衝出五十米,箭囊裡的箭矢就已經射光了。
而且他們在射箭的時候,是呈一定的角度斜着往天空射,箭矢在空中劃開一道道靚麗的弧度,最後以更猛的力道將高句麗人的身體刺穿!
每射出一支箭,觀察員都會進行角度的調試,因此當所有箭矢射完,士兵們打算操起朴刀跟對方在城頭上拼的時候,高句麗後方卻是傳來銅鑼一般的聲響,進攻的士兵如同潮水一般迅速褪去。
而殘留在地面上的,則是一具具逐漸冰冷的屍體。
羅信再一次蹲在城垛上,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高句麗人,沉着臉不說話。
羅通以爲羅信是在感慨高句麗人的生死,畢竟這是戰場初哥經常會做的事情。然而,當羅通和楊忠靠近的時候,羅信開口不是感慨生死,更不是表述戰爭的殘酷,而是冷不丁地說了一句:“真特孃的頑強啊,比我事先所預想的要差好多。原來還以爲一箭就能幹掉一個,偶爾還來個一箭雙鵰,沒想到一兩支箭還弄不死一個人。”
羅信的手下已經將箭囊裡的箭矢射空,城外的平地上也躺了一片高句麗人的屍體。而且對方之所以退兵,就是被羅信這密集的箭雨所嚇倒,因此連忙鳴金收兵。
楊忠朝着城外掃了幾眼,粗略估計剛纔那一輪掃射,留下了兩倍於羅信隊伍的敵人,少說也有八百來號人。
而羅信倒好,對於這樣戰績他顯得十分不滿意。
這時候,羅信拍了拍手,管一鳴等四個旅帥迅速從兩側跑到羅信面前,筆直直地站着。
羅信指着下邊的敵人屍體問:“你們四個有什麼想說的?”
祁高傑沉聲說:“頭領,實戰與設想的確有很大的差距。我們在苦練箭法的時候,滿以爲密集的箭雨擁有絕對壓倒性的優勢,但事實給我們上了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