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份緊張感,讓他覺得十分不舒服,他也因此裡裡外外、仔仔細細地將南下的整個路途、流程都研究了一番,但都沒有找出這一種讓他感到有些緊張、不安的情緒來源。
這一次保護楊淑妃,南下去揚州,除了羅信自己的一百名私兵之外,皇帝也派了一支隊伍護跟隨。
本來按照羅信的想法,隊伍的人員肯定是越精簡越好,畢竟作爲自己的人,他是最爲清楚和了解的,這樣中間就避免了被其他勢力,或者別有用心的人安插奸細的麻煩。
只可惜身爲皇帝的李世民,絕對不可能會按照羅信的思想去做。
他是皇帝,他有自己的想法,同時也要顧及自己的臉面。
無論如何,這次是送自己的妃子前往自己兒子的領地,身爲皇帝他怎麼樣都要將這個場面鋪張的大一些,以此顯現他對楊淑妃有多麼的寵愛。
儘管李世民很清楚,這些表面上的東西並不是楊淑妃想要的,但他壓根不在意這些,他只管自己的臉面,至於楊淑妃心裡是否高興,他纔不管。
皇帝有身爲皇帝的霸道,同樣有他的一套處事方法。
可以說,李世民這種絲毫不顧及他人感受的做法,纔是羅信緊張的根源。
但人家是皇帝,而且還是他的老丈人,沒有辦法,他只能聽從。
眼瞅着隊伍馬上就要出發了,羅信這時候刻意策馬前往蕭皇后所在的小院。
對於蕭皇后這一行人,自然是不能對外公開的,所以蕭瑀也是擺弄了一個隊伍,名義上是商隊,又因爲蕭家與羅信的關係很好,所以就一同前行了。
羅信在來到蕭皇后居住的地方時,發現李世民已經站在了庭院裡,蕭皇后的身體剛剛有所好轉,她靜靜地坐在輪椅上,擡頭看向南方的天空。
人還沒有出發,但他的心,已經飛向遠方。
羅信從李世民的臉上看到了諸多情緒,有嚮往、有感懷、有思念,還有一份難以言語的痛楚。
身爲皇帝,自然不能讓別人看到他的內心,但這個時候,李世民真的沒有辦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他是真的希望蕭皇后能夠留下來,陪着他一同走完人生這最後一段路程。
因此,離別在際,身爲皇帝的李世民在這一刻放下了他的身份和架子,他站在蕭皇后的面前,用一種幾乎算是懇求的口吻問她:“美娘,你真的不能因爲我而留下來嗎?”
這一刻,李世民不再自稱爲“朕”,這一個我字,已經讓他迴歸到了當年於蕭皇后初見的時候。
對於去意已決的蕭皇后而言,無論李世民說什麼,都不可能改變她的決定。只不過,心中多少有些感懷,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愛過眼前這個男人,但至少她爲他生了一個孩子,二人也曾經算是一場夫妻吧。
只不過他最終並不屬於李世民,不屬於大唐。
“陛下,往事已矣,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雖然蕭皇后說這句話的時候,言語顯得較爲平淡,只是這一份平淡當中卻又帶着一份決絕。
她似乎知道李世民不可能會這麼輕易地放自己離開,又開口說了一句:“無論如何,我終究是那個人的妻子,這葉子枯了,總是要落地歸根的。”
蕭皇后的這句話直接就將李世民的嘴巴給堵住了,也因爲這句話,原本準備了一個晚上的勸解,也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該走的,也是時候走了。
站在蕭皇后邊上的李世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這個時候拍了拍手,羅信發現自己身後有一名侍女,手裡端着一個木盒子,快步朝着李世民走去。
若是平時,這個盒子肯定是侍女直接打開呈現給蕭皇后看就行了,但是這一刻,身爲皇帝的李世民卻是親手打開了這個木盒子,並且用他那雙略微有些粗糙的雙手,將一個精美絕倫的鳳冠取了出來。
這個鳳冠與一般人腦海之中的鳳冠有着完全不同的外觀,它上面沒有鳳,但是它的做工卻比其他人的鳳冠更加精細,而且單單從它的複雜程度就足以看出,製作者的用心。
整個鳳冠就像是一個花球,上面鑲嵌着許多花朵,看上去就如同是一團美麗的繡球花。
“我哩勒個去!這、這個鳳冠竟然是……”
在看到這個精美絕倫鳳冠的一瞬間,羅信不禁有些愣了,因爲這個鳳冠他在上輩子就看過了,而且還是在博物館裡。
幾年前,專家在揚州發現了隋煬帝和蕭皇后的合葬墓穴,並且在棺槨的邊上發現了一個鳳冠,當時有許許多多的專家對這個鳳冠的來源產生了許多聯想,而且直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定論。
羅信這才發現,原來這個精美絕倫的無價之寶,竟然是李世民送給蕭皇后的。
而且羅信發現蕭皇后在看到這個鳳冠的時候,原本比較淡然的美眸之中,也是流露出了一絲訝異和欣喜之色。
“它……你竟然真的將它做出來了?”
從蕭皇后的這句話裡不難聽出,這個鳳冠曾經應該僅僅只是一個設想,只是蕭皇后閒着無聊時,在紙面上畫下來的東西。
李世民將鳳冠小心翼翼地捧到蕭皇后面前,深情款款地看着眼前這一個即便容顏衰老,但仍舊是他心中摯愛的女人:“當年他雖然珍重答應,但最後卻沒有完成的東西,我替你做好了,就像你剛纔所說,你名義上屬於那個男人,但我希望在這一刻,你能爲我戴上它。”
蕭皇后略微有些遲疑了一下,她並沒有拒絕李世民的請求,當她伸出略微有些顫抖的雙手時,李世民卻親自將這個鳳冠帶在了她的頭上。
那個曾經在考古界轟動一時的蕭皇后鳳冠,如今真正地戴在了蕭皇后的頭上,羅信發現,這個鳳冠戴在了蕭皇后的頭上,顯得非常契合,彷彿也只有她,才能將這個鳳冠的價值真正體現出來。
這時候,蕭皇后下意識地對着深情的李世民說了一句:“陛下,我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