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沒有螳臂擋車的勇氣,陳家甚至連螳螂都不是,崔家或者是個田鼠?反正也是壓成照片下場,可恨的是,林林總總的螳螂不少,卻沒有抱成團的覺悟,當乘客總比當車禍現場的受害者安逸得多,所以嘛……
所以要防患於未燃,一切優越感在內府迅速崛起下蕩然無存,老天爺還是公平的,一枝獨秀的好事不得長久,沒有競爭就沒有進步,生存壓力、緊迫感,擴展生存空間是人類進化的必要因素,我可以混吃等死,王家不能坐以待斃。
“看您說的,怎麼就跟抄家滅門一般,少掙倆錢又不會死,再說未必少呢。”
穎笑呵呵推我一把,“人內府愛怎麼掙怎麼掙,要咱家怎麼樣咱就怎麼樣,能把話講了頭裡就不錯了,什麼競爭壓力,您就別給自己添堵了。”
動員會在穎橫插亂打句後士氣萎靡,老四、二女本來還鬥志昂揚,忽然就打起了瞌睡,這就完了,散會!
“姐夫,這就挺好的。”老四沒理我散會的口令,進諫道:“江南道上本來就沒用咱家的招牌,含糊其詞的。內府不是想薄利多銷嘛,咱這邊再加個配方過去,原來的花露水定量不變,新方就往十倍的送去,就說明了,專門薄利多銷的廉價配方,讓他們想辦法折騰,要十倍就十倍,反正咱只拿分紅不擔責任。”
“對啊!看咱老四聰明的。”我就沒想到這上去,“怎麼不早說。”早說就沒蘭陵府上受氣打人的事,不過手感的確值得紀念。
“我去找蘭陵公主商議,這事您不方便出面。”老四起身出門。一幅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做派。
“衣裳披上,這幾天倒春寒,別鬧個病出來。”說着掛架上扯了自己的皮裘下來扔過去,“說完就回來,別耽擱。”
“你就不怕捂出病來,不看看啥天氣。”
穎沒理會,輕聲嘆口氣,“老四就是太聰明,過來過去的越發名聲大了,往後誰家敢朝回娶。”
“先別管老四,丈母孃什麼時候來,定了沒?”剛鬆口氣,就把這事想起來了,“你先得給我說下怎麼稱呼,見了幾次都含含糊糊帶過去了,這往後住半年,見面不能隨你喊‘媽’吧?”
“就是丈母,您可不能喊別的,我娘膽小呢。說挑日子三天功夫就到,到時候隨妾身安置到正房裡,您早晚有個禮就行了,怎麼就和如臨大敵一樣?”穎對我的表現很不理解,不知道她娘什麼時候有過這麼大威懾力。
丈母孃症候羣,我有輕微的感染,以前聽已婚同事有過此類悲慘控訴,血淚史之類的作品還發表過,很感人。
老四顯然對自己老孃要來很不習慣,本來這邊的管束相對輕一點,如今雙重壓力下反倒是回家比較舒心。至於蘭陵對老四的考慮的結果如何,大家都不反對她長考,拖得越久越好。
二女是唯一沒有負擔的,暫坐王家內務的第一把交椅,陳家老太太已經沒有權利管束這個曾經的丫鬟,很開心。“夫人萬一生個女孩呢?”
“操你的心。”這丫頭最近有點失常,這麼大逆不道的話萬一傳了穎耳朵裡,二女下場不可思議。
“妾身就是想想。您說,萬一妾身趕了夫人前面生個男孩,那夫人會不會給二女母子倆打死?”
“不會吧?這念頭可不好,你倆都給對方生的孩子打死的話,有沒有考慮我的感受?”有點無奈,當媽的有偏心,當爸的得一視同仁,我不能眼睜睜看她倆相互打死我娃。這忙沒法幫,邏輯上有死角,沒有二女或穎看得那麼開。
“那要是夫人有了小孩,一心撲了上面冷漠了夫君呢?”二女善於思考各種別人不去思考的問題,我很佩服她的小腦瓜,總是閒不下來,而且想的事情都很冷門,比較邪惡。
“這是應該的吧?母親總是和孩子親些,畢竟夫妻間沒那麼近的血緣關係。”
“這我到沒想過去吃小孩的醋,不過二女的問題讓我多少有點失落感,穎要是當母親後變化太大,說不定我會打孩子?”
“那二女就不着急生了,您說對不對?”
“也對吧?”看來還是二女體貼點。這一連串的疑問句讓我有點擔憂,若倆都生了,倆都一心撲了孩子上,哺乳期抱着,學步期扶着,識字期教着,求學期操心着,我一天到晚鬱悶不樂還罷了,等我滿臉鬍子無精打采地躺椅子上回憶以前幸福時光時候,忽然嘣出來倆比我還高還壯的小青年拉我袖子聒噪:“爸爸爸爸,帶我們出去打架吧……”天吶!難道我讓他們去找程叔叔幫忙?這問題太嚴重了,以頭嗆地爾!旁邊二女開心地笑起來,難得見她這麼高興過,總是凌駕於別人的痛苦之上。
“你不會有了孩子冷落我吧?”雖然很沒面子,可心裡總放心不下,鼓足勇氣朝穎試探下。
“夫君怎麼有這心思?”穎哭笑不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就當爹的人了,不會問個正經話?”
“我就問問,總之……總之抽空也和我說說話,你看家裡沒你操心也打折得挺好……”
穎臉色忽然放下來,挑了尖嗓子不滿道:“那可對不住夫君了,妾身就沒長二女裡外都能操持的本事。”
“看,不是這意思。”說得有點不搭邊,趕緊整理下情緒,“我是說家裡雖然也打折得挺好,可我還是願意見你忙來忙去的樣子,真的,怪想的。”
“真的?”穎臉色柔和起來,低個頭不搭腔,夫妻倆沉悶好一陣子。“您不喜歡妾身要孩子?”
“不,不是。”趕緊擺手道:“我是說等你生完小孩後,儘量還和從前一樣好吧?你看,有人照看,若你想保養身子,咱也請倆奶媽來,讀書識字的有比咱倆文化程度都高的先生,實在不行劉仁軌也湊合了。咱倆該咋還咋。”
“那就只生不養?”穎嘴裡是埋怨的口氣,卻挪我跟前靠了上來,輕輕蹭了幾下,輕聲呢喃,“怪想夫君的,長久沒鑽一起睡了,總是那殺才孫大仙禁房事禁的,這肚子就鼓出這麼一點點,禁個什麼呢,引得我夫君胡思亂想。”
“還是小心點好。咱都頭一次,別出了岔子。”對這些東西沒有多少模仿,以前小時候也偷偷看過此類介紹,可總是當黃色書籍瀏覽。慢慢的黃色書籍氾濫了,就更加不留意這些常識。“你歇好,等生完也不遲。”
“妾身的不是,您不說都意識不到。妾身這些日子都變了個人,這都成什麼樣了,您怎麼不說管教管教?”穎有些懊惱,朝我身上擠了擠。“明明就什麼都沒有的事,都歇了這麼長時間,再歇就要不成了。”扶了我肩膀朝門外喊二女進來,“明天你依舊去作坊裡照看,家裡換我操持。”
二女一臉擔心地朝穎扶了扶,體貼地搖搖頭。
“不要緊,這還早得很,沒到動不了的時候。”穎摸摸二女腦袋,“要操心,我讓身後多倆丫鬟,看把娃累得臉都尖了。”
明顯不是累的,氣得嘬腮幫子,不尖等啥。這下丫頭沒話說了,晚上躺了跟前一氣地鬧我,鬧了會又貼脊背笑,用傳音入密大法爬我耳朵上。“夫君敲打夫人了?”
我盛氣凌人地點點頭,用同樣的功夫回答:“怕了吧?”
“總覺得怪。”二女百思不得其解,“平肚子時候不敲打,這鼓出來一點,您也捨得?”
“閉嘴,睡覺!”
我全天滿時滿點的工作態度的確很罕見,劉仁軌走的時候我還沒走,直到雜役過來問我是不是把馬拉到後槽裡過夜,我才遲遲離開單位,也沒人說給我獎勵大紅花。親愛的丈母孃啊,算了,還是去蘭陵莊子上蹭頓晚飯,等月黑風高再回家,若丈母孃睡得早,連晚上請安都免了。
“讓你婆娘攆出來了?”蘭陵沒想到天擦黑我才跑來,有點驚異,“鼻子怎麼了?”
“少管。有飯沒,趕緊,來熱的。”
“定是撞哪棵柱子上了,這不沒把你朝絕路上逼呢,心不在焉什麼勁?”蘭陵愛憐地摸了摸鼻樑,“疼不?”
“你再逼就上吊了,趕緊,弄飯吃。”打開蘭陵手,先找幾塊點心墊墊,咬兩口覺得再不回去失禮了,拍手起身,“算了,我還是回去吃,今就來示威的,哼哼。”
“作踐人啊,來來去去的,當我這什麼地方?”蘭陵不滿的捶了一拳,“輪不到你朝我示威。”
“丈母孃來了,還沒回去呢。”無奈朝蘭陵身上拍了拍,“走了。”
“哦。”蘭陵吃吃笑地追上來又砸了一拳,“最近你老實些,別老朝我這跑,老人家眼力都毒,朝你夫人嚼舌頭可不好。”
蘭陵這話沒錯,丈母孃眼力的確不錯,沒敢對視,先行了晚輩禮就打算出溜,沒想到丈母孃發話了,“姑爺這爲國操勞的,還沒吃飯呢吧?”
“吃,吃過了,您老奔波一天,趕緊歇着吧,我還……姑爺還……女婿還有公文要批閱。”朝一旁穎掃了眼,二女也乖乖地坐了一邊,老四不知道爲何沒回去享福,當了她老孃的面靠椅背上打瞌睡,沒點禮數,也不管管。
丈母孃不經意笑了,朝穎拽了把,“趕緊伺侯姑爺用飯去,老婆子坐跟前不像話,二女,帶我去後面歇會。”說着扶了二女走了,臨走好像還看我一眼,我反正一切用餘光掃描,愛咋看咋看。
老四等老孃走了忽然來了精神,咧嘴笑着打量我,這我不怕,回瞪兩眼,很解氣。穎過來朝我肩頭一拍。“怎麼就沒平日裡的隨和,看給我娘嚇的,坐都不坐了。”
“搞清楚,她嚇我還是我嚇她?”
“什麼嚇不嚇的,怎麼連問您用沒用飯成了壞話?”白過來一眼,“就說看看您,才前庭裡等了現在呢。”
讓老人家等當然不對,雖然見面說話都好,可說不來,反正有點彆扭。看了老四一眼,壓低嗓門道:“你不知道,你媽對我印象不好。”
“亂說,外面老誇您呢,誰瞎嚼舌頭?”
“就是,當年陪你回門,你媽說我傻傻的。”記得最清楚,和老四站一起看傻小子的情形。母女倆還一唱一合,當我不存在……當然,我當時也有點緊張。
“那是誇的話。”穎招呼丫鬟趕緊上飯。“總是好話,您當好話聽就對了,我娘就那人。”
哦,這就好解釋了,意思就是沒一句好話。胡亂扒拉好幾碗飯,這的確是餓了,吃的感覺塞到舌頭根下才解氣地晃悠起來。“遛狗去了,你趕緊陪你媽睡,早睡早起身體好。”
“渾話,府上大門都插了,這會出去遛狼啊?”拽了我朝後宅去,老四笑得嘿嘿在後面跟着,氣得我就打算問她要門票。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二女有這個打算,炕桌子拉到後沿上。儘量讓外面察覺不出燈光,花花綠綠不知道什麼地方翻出來的衣裳面子裹了一身,還兩壺酒,長長的喜碟擺得整齊,吉祥乾果似模似樣,大撒角褶裙裙子端端正下把腿腳蓋得嚴實,紅撲撲蘋果臉在紅蠟下泛出皎潔的光芒,正低頭眺眼地朝我偷望。
“這是二婚呢?”小模樣給我逗笑了,正想打趣兩句,二女豎了根手指朝我噓噓兩聲,斜眼指指窗櫺。
“哦。”看來二女這貼牆根的習慣是從陳家偷學來的,外面還有高手。害怕很,這夫妻生活過得都沒點隱私了,躡手躡腳來了二女跟前,細聲道:“你做法事呢?”
“今就二女一人。”二女正貼過來,忽然又坐直了,遞了喜碟過來斟了一下,捧起來交送我手裡,“這第一下是房家敬您照顧二女這麼長時間,往後二女就沒了房家這個姓,從了夫家,同爺爺、哥哥再都沒有牽。”
“好。”丫頭說得莊重,得喝。幹完捏了捏二女粉臉,“總不說清楚,你叫啥?”
“以前再都沒記掛了,夫君叫二女也應,叫二狗也應,你說什麼就什麼。”
二女見我喝得利落,笑着擦擦眼淚,接了碟子再斟,“拜天地是騙人的,老天不保佑二女得個好父母,二女卻給自己找了個好郎君,往後心裡沒了別人,夫君往後要好好照顧妾身才是。”
“好。”丫頭算是從那些不愉快的記憶裡走出來了,接過碟子沒思索,幹。
二女抿嘴一笑,“第三下夫君給妾身斟,往後風風雨雨裡相互扶持,妾身不是那些豪門大戶的嬌弱女子,該用到,該用命,別在惜,頂到頭前第一個就是二女,不朝家裡當擺設。”
“那你還是給我斟,這話先輪我說的。”丫頭的話我相信,可我活一天還輪不到她頂到頭前。“別給自己找心慌,我死了輪你,不用太着急。”
“那咱倆都不喝。”二女按住酒壺,借了光亮湊了過來,細聲道:“心慌慌。”
“心慌啊,那把喜碟拾了,換酒盅來邊喝邊說會話。”順手拿了個枕頭塞了二女背後,讚道:“還就有新娘子的模樣。”
“您和夫人那一晚怎麼過的?”二女遞了酒盅過來,小媳婦模樣散了頭髮,用牛角梳叉到一邊,露出半邊白膩的頸子,一臉賢惠地跪坐在我身邊。
“當你聽了呢。”悶了一杯,爽很,伸手再要,不好意思道:“就那麼……胡亂那啥。”
“那……”二女羞得脖子都紅了,半邊臉埋了頭髮裡,“疼吧?”
“不好說,我不疼。”這丫頭,當事人都沒問對,還把自己問得這麼香。起汗了,和了香水的味道淡淡地四散開來,聞得人有點上頭。
“那……”二女有點軟,握不住酒壺,好不容易放穩,身子就癱了下來,“您一會別看二女……”
“哦。”伸手給二女接住,就感覺軟綿綿一團,扶也扶不住,從手裡朝下滑,一直貼了鋪蓋上,身體彷彿液化般的從寬大的裙子裡滲了出來,象徵性地小裹肚上那傳神的喜鵲枝頭下抹出一豆嫣紅,隨了上下扇動的薄紗展翅欲飛。粉紅色,逐漸緋紅,順了頸窩渲染開來,起伏,平坦,糾結一起的長腿,捏成一團的腳丫,眯成縫隙卻不願閉合的大眼睛。
“你總要學麻花麼?”
“嗯。”二女引導我手漫無目的地遊蕩幾圈,“您別看,那,醜……”
一股貼人的體香味瀰漫開來,瑩潤,鮮嫩的味道;不知不覺中,丫頭緊捏着的腳指舒展開來;春雨霏霏,積落在青嫩的蓬蓬上淚珠般的滑落下來,滋潤着身邊的一切,泥濘卻透着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