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晏被重新帶到大殿中的時候,看見阿措和上官蝶也在。
阿措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見柳晏神色暗淡,露出疑惑和擔心的表情。
隨後,女皇、崔玄微也先後回到殿內。
“柳晏!”女皇朗聲說道:“你欺君罔上,罪在不赦,但朕看在英國公和崔閣老的面子上,饒你不死。”
上官蝶也阿措都是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但阿措隱約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柳晏正要謝恩,卻聽她接着說道:“傳旨,將柳晏削職爲民,永不敘用。”
這個結果已經足夠讓柳晏喜出望外了,他趕忙謝恩。
上官蝶忙問:“陛下,這是何故?”
女皇並未理會她,對柳晏說道:“你走吧,朕再也不想看見你。”
柳晏起身,遞給阿措一個眼神。阿措便來到他的身邊,準備和他一起離開。
“且慢!”女皇很是不悅地說道:“誰允許你走了?”
柳晏一驚,忙問:“陛下,此話何意?”
女皇道:“她現在貴爲靈仙郡主,豈能跟你走?”
“陛下!”阿措忙道:“我不要當什麼郡主了!”
“放肆!”女皇怒道:“不要把朕的仁慈當做軟弱可欺,這個郡主的稱號不是你想要就要,想棄就棄的。”
柳晏大急,看了看上官蝶又看了看崔玄微,希望他們能替自己美言兩句,但他們兩個卻始終沒有開口。他只得跪下懇求道:“陛下不殺,柳晏感激不盡;還請陛下再施恩德,成全我們。”
“你太貪心了!”女皇冷冷地說道:“來人,將他逐出皇宮。”
宮闈之內的侍衛立即涌了出來,將柳晏和阿措包圍起來。
柳晏緊緊抓住阿措的手,同時警惕地看着這些侍衛。
上官蝶似乎猜出他要做什麼,想要出聲提醒,卻又不敢。
崔玄微也猜了出來,忙道:“柳晏,還不滾出去,你想造反嗎?”
侍衛們聽見這話,立即拔出刀來。
阿措一咬牙推開柳晏,急得都要哭出來了,“你快走,快走啊!”
柳晏掙扎了片刻,轉身向殿外走去。
女皇對上官蝶說道:“朕把她交給你了,好好教教她怎麼做人,如何爲臣。”
“微臣遵旨!”上官蝶忙道。
……
馬車緩緩行駛在寬闊的官道上,前後左右皆有禁衛軍護衛。
馬車裡,阿措突然擡頭看着上官蝶,問道:“是不是出賣了他?”
上官蝶道:“我就知道你會有此一問,但我告訴你,不是。若非陛下告知,我也不知道他竟是王家的人。”
“不是你還能是誰?”阿措顯然不信。
上官蝶道:“你要非這麼說,我也不想辯駁。”
“這究竟是爲什麼?”阿措既不解又傷心,“你們爲什麼總是喜歡牽連那麼多無辜的人?那個王皇后有罪,懲罰她一個人即可;她的家人有罪,懲罰她一家人也就罷了。爲什麼還要株連九族?”
上官蝶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怎麼跟阿措解釋,似乎自古以來都是這樣。而且,她自己也是跟柳晏一樣的命運。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馬車旁的女護衛報告:“殿下,柳大人攔住了去路。”
阿措趕忙探頭去看。
上官蝶猶豫了一下,對她說道:“你去吧,他應該有話跟你說。不過,你要勸他不要魯莽行事,真要是惹火了陛下,會有更多的人跟着遭殃。”
阿措趕忙下車,奔向擋在禁衛軍前面的柳晏。
執手相看,雙雙無語。
片刻後,柳晏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你好好的,我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
阿措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我等着你,但你切不可犯險。”
“放心,我心裡有數。”柳晏忙道:“我不在你身邊,萬事小心。這世道,人心險惡,萬萬不可輕信任何人。”
兩人正說着話,上官蝶下車走了過來。
柳晏瞄了她幾眼,說道:“上官大人,我把人交給你了,若是出任何事,我就拿你試問。”
上官蝶衣服哭笑不得的表情,“憑什麼?你到底怎麼想的?我既不是你的屬下,更不是你娘,憑什麼要管這些事。再說,你就沒懷疑是我派人竊聽,是我向陛下告的密?”
柳晏笑道:“若喚作別的事,倒有可能,但這件事不可能是你做的。說起來,你我算是同病相憐,你若出賣我,等於出賣了你自己。”
上官蝶臉上的表情僵住了,似乎沒料到這種情況。
“當心身邊的人!”柳晏壓低聲音說道。
上官蝶眼中閃現出警惕的神色,微微點了點頭。
柳晏抱拳,“多保重!”
“你……”上官蝶有些不放心,她看了一眼阿措,對柳晏道:“我猜不出你想怎麼做,但還是想告誡你,若是再發生上次的事,陛下是絕對不會容忍的。到時候別說是你,就是阿措妹妹也會受到牽連。”
柳晏點點頭,衝阿措笑了笑,轉身上了路邊的一匹棗紅馬,迅速打馬離開。
上官蝶拉着阿措回到馬車上,命令啓程。
“我真的很羨慕你!”上官蝶突然說道:“若是能有個人對我如此癡情,就是死也值了。”
阿措搖了搖頭,“你們爲什麼總是把死掛在嘴邊呢?”
上官蝶道:“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吉凶禍福難料,生死不由己身。柳晏是這樣,我也是這樣。當初風神報復你的時候,你不也是朝不保夕嗎?”
阿措久久不語,儘管曾經九死一生,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在她蛻變成人之前,她面臨着漫長的生命,不必去想何時會死。如今已然蛻變爲人,或許該想想這個問題了。
……
張義昌一如既往地很快得到宮裡傳來的消息,便招張萎和張興過來商量對策。
張萎聽說柳晏被貶,大喜過望,“終於可以報仇了,來人,速去查明柳晏的下落。”
“且慢!”張興趕忙阻止,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張萎忙道:“叔父也太小心了些,如今這廝不過是條落水狗,正好痛打,以泄我心頭之恨。”
張義昌教訓道:“你不要意氣用事,聽你叔父說完。”
張萎雖然不樂意,卻也只能順從,誰讓自己屢屢敗於柳晏之手呢?
張興道:“他是琅琊王氏的後人,與女皇有不共戴天之仇,或許可以趁着他落魄,將其拉攏過來。”
張義昌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在此之前,我一直無法理解他的行事作風,現在總算明白他爲什麼會爲一個小妖精而不惜得罪皇帝了。”
張嶺搖頭道:“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或許這是一個苦肉計呢?如若不然,以皇帝一貫的毒辣作風,豈能讓他活着?”
張興道:“賢侄說得也有道理,皇帝沒有殺他,確實是一個很大的疑點。或許我們設法試他一試。”
張萎道:“沒這個必要,少了他我們還幹不成事了?”
張義昌道:“若是一般人倒還罷了,這柳晏……值得一試。至於你們說的那個疑點,根據宮裡傳來的消息,皇帝是看在英國公和崔玄微的面子上菜放他一馬。說起來,這個理由倒也可以讓人信服。”
這時,門外有人通報:“張先生到了。”
張興道:“若論對柳晏的瞭解,張嶺倒是比我們都強,聽他怎麼說。”
張嶺進門,臉上掛着得意的笑容。
張義昌突然意識到什麼,忙問:“成了嗎?”
張嶺坐倒之後,這才說道:“有風神提供的消息,牛庚就是不想從也得從。他已經接受我提出的所有條件。”
“太好了!”張義昌笑道:“雖說牛庚手中只掌握神衛軍一半的兵權,卻也足夠了。皇帝東巡,勢必帶走另一半的神衛軍,到時候神都就是我們的天下。”
張興道:“先生功莫大焉,我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哼!”張嶺不服氣地說道:“若論功勞,該是風神的吧?若沒有她提供的消息,誰能說得動那頭老牛?”
這話沒人敢辯駁,倒不是因爲張萎說得有道理,而是沒人敢得罪風神。
“這事先不說了!”張興笑道:“眼下還有一事,還請先生參詳一下。”
張嶺忙問:“哦,何事?”
張興便說了柳晏的事。
張嶺也是大驚,口中嘖嘖道:“沒想到他竟然是王家人。”
“我們這些人中,先生是最瞭解柳晏的。在先生看來,這其中有沒有可疑之處?”張興的態度很謙恭。
張嶺沉思半晌,問道:“你們想招攬他,又怕其中有詐?”
張義昌點頭,“雖然我一直不願承認,但四大才子的名號不是白來的。先生也說過,要成大事,需不拘一格利用各種人才。所以,我有意將其招攬過來,與先生共成雙璧。如此,大事可期矣!”
張嶺突然笑了起來,看着張萎說道:“別人看不出來,張公子應該一眼就能看穿,這分明是皇帝和柳晏設計的一出苦肉計。”
張萎不禁動怒,這話貌似是恭維自己,實則是諷刺自己。上次自己導演的一出苦肉計最終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