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一個身材修長勻稱,長相也極爲英俊的光頭和尚也在兩個小沙彌的陪同下走進了廂房。
房遺愛一看到他就有一種想要過去把他砍死的衝動。這個不要碧臉的小白臉,竟然敢勾引他媳婦兒,不可饒恕!
而高陽公主卻是眼前一亮,緊張擔憂的心情瞬間放鬆,輕移蓮步親自向他迎了過來。
“辯機師傅,可算是把你給盼來了!快快快,裡面請!”
高陽公主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態度也是少有的熱切,房遺愛在旁邊看的眼珠子都紅了,想要拔刀。
楚鈺也頗爲意外地看向辯機,沒想到高陽公主與房遺愛不僅弄了一張亂七八糟的叫魂方子,甚至連廟裡的和尚都給請了過來,這算不算是急病亂投醫?
辯機這個小和尚他也認識,是這兩年長安城內新晉崛起的佛門新秀,誦經,佛理之類的東西他或是極爲精通,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佛道天才。
但是在爲人看病祛災這方面,楚鈺並沒有聽說過他有這樣的本事。這個時候高陽公主與房駙馬請一個和尚過來爲小殿下瞧病,實在是有些荒唐。
當醫生的,大多都不信鬼神,對於信奉佛教的和尚,楚鈺雖不反感,卻也沒有常人那般過於敬畏。
看到辯機,他也只是禮節性地點了點頭,並未上前搭言。
“阿彌陀佛!”辯機雙手合十先向高陽公主施了一禮,道:“殿下不必多言,具體的情況在來的路上貧僧已然有所瞭解,現在先讓貧僧看看小殿下再說。”
直奔主題,乾脆利落。
高陽公主連連點頭,親自爲辯機帶路:“有勞辯機師傅了,裡面請!”
房遺愛胸中蘊氣,看到高陽對辯機的態度,心中酸意沸騰,再次忍不住想要拔刀。
小白臉,早晚老子得弄死你!
嫉妒的小火苗在房遺愛的胸中越燒越旺,不過他知道現在並不是他對付辯機的最好時機,我忍!
對高陽公主,房遺愛沒有任何辦法,除了言聽計從還是言聽計從,但是對於其他人,房遺愛就沒有那麼多的耐性與顧忌了。
辯機似乎也感覺到了房遺愛眼中的惡意,不過被高陽公主纏着,他並沒有機會與房遺愛有過多的交流,心中一嘆,只能作罷。
牀榻前,小房汐的狀態一如方纔,雙目緊閉,睫毛微顫,身體也微微有些發抖,整個人似乎都處於一種極度緊張的狀態。
“阿彌陀佛!”辯機低吟佛號,淡聲道:“小殿下確實是受驚過度,貧僧這就爲她誦經安神!”
說完,辯機身後的小沙彌一人搬來一張長椅,一人取出一隻木魚,辯機向高陽與房遺愛夫婦頷首一禮,之後就徑直坐在長椅上閉目誦經。
楚鈺無聊地站在一邊,誦經如果有用的話,還要他們這些太醫做什麼?
“公主殿下,微臣這藥方不知是開還是不開?”楚鈺低聲向高陽公主請示,這個地方他有點兒呆不下去了,想走。
“開,當然要開!把藥方留下,你就可以走了!”
察覺到楚鈺似乎有些不滿,高陽公主眉頭一挑,心情很不愉悅,你一個小小的太醫署令也敢在這裡跟我裝大尾巴狼,找削呢?
再怎麼牛逼的太醫,在高陽公主的眼中也就是皇室門前的一條狗,找你來瞧病那是看得起你,哪有你來挑三揀四的道理?
“楚太醫這邊請!”房遺愛還沒有昏了頭,見高陽又開始犯渾,連忙伸手將楚鈺給請到一邊寫方子,同時低聲向楚鈺賠罪:“楚太醫莫要見怪,公主殿下也是憂心幼女,所以纔有些煩躁,您多擔待。”
有病的時候卻去得罪前來瞧病的太醫,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高陽公主還是太過耿直,心中不滿的話完全可以等到病癒後再來算帳嘛,何必非要在別人有拿捏的時候表現出來?
不過房遺愛就喜歡高陽這種無理取鬧的耿直性格,可愛!
得了楚鈺的安神藥方,房遺愛親自將楚鈺送出廂房,然後令隨從去準備湯藥,他自己則又折返回裡屋,不管是什麼時候,他都絕不允許高陽公主與辯機這個小白臉獨處一室。
“……是時如來含笑,放百千萬億大光明雲。所謂大圓滿光明雲。大慈悲光明雲。大智慧光明雲。大般若光明雲。大三昧光明雲……”
伴隨着節奏有序的木魚聲,辯機的誦經聲也在牀榻之前連續不斷。
辯機的寶相莊嚴,神情肅穆,聲音雖低,卻極有韻律,聞之如晨鐘暮鼓,讓人耳目一震。
哪怕是極爲討厭辯機的房遺愛,此刻也不得不承認,誦經時的辯機和尚,確實有幾分得道高僧的神采。
小房汐的身體逐漸放鬆,身子不再顫抖,緊皺的眉頭也有所鬆緩。
有效!
高陽公主的心神一鬆,眉眼間露出一片喜意,果然,還是辯機禪師最靠得住!
房遺愛嘴角一抽,寶貝女兒的狀況好轉他當然高興,但是對於辯機這個小白臉,他實在是沒什麼好感。
這時,楚鈺開的藥湯也已熬好,放溫之後,高陽公主親自將之喂房汐服下。
小半個時辰之後,藥石之力再加上辯機的誦經之聲,小房汐的神色終於恢復如常,房遺愛與高陽夫婦這纔算是徹底放鬆下來。
至於李豐滿之前開給他們的那張叫魂方子,早就不知被他們給拋到了什麼地方。
去你的牀幫神,我兒有佛祖庇佑,百無禁忌,區區驚嚇又能奈她何?
心裡面他們已然認定那是李豐在故意報復他們,半分也不願再相信。
“阿彌陀佛!總算是幸不辱命,公主殿下,房大人,貧僧寺中還有俗務,先告辭了!”
辯機起身告辭,被房遺愛一直防賊一樣死死地盯着,猶如鋒芒在背,他很不自在。
高陽公主有些不捨:“不必這般着急吧,辯機師傅匆忙過來,本宮心中甚爲感激,不若就留下來吃頓便飯再走吧?”
房遺愛的手已經握在了腰間的刀柄上,只要辯機敢答應,他肯定會忍不住拔刀。
“不必了!”辯機直接出聲拒絕,“小殿下受了驚憂,公主殿下還是儘量陪在她的身邊安撫爲上,若是再有什麼狀況,殿下可隨時派人來知會貧僧,告辭!”
雙手合十,彎身衝高陽與房遺愛一禮,辯機便帶着兩個小沙彌出了廂房。
算你識相!
房遺愛鬆開刀柄,面上帶笑,與高陽公主一起,將辯機送出了承德幼兒園的大門之外。
此刻,院子裡已是人去樓空,之前那些前來報名的家長都已經登記完畢,約定好了開學的時間之後,就領着各自的孩子先行離開。
“公主,要不然咱們也先回府吧?”房遺愛輕聲向高陽公主提議道:“小汐畢竟還小,咱不着急讓她開蒙識字。”
“不行!”高陽公主直接搖頭拒絕,“這承德幼兒園,小汐必須要上,哪怕是今日錯過了,明日本宮還會再來!”
房遺愛一臉懵逼,爲毛啊?
才兩歲的孩子就這麼着急讓她識字,有意義嗎?
而且就算是要開蒙識字,也沒有必要非得在安平候的這處承德幼兒園啊,他們房家的族學只會比這勞什子的幼兒園更好更周全。
房遺愛很不能理解,爲何高陽鐵了心的就認定了這承德幼兒園,哪怕剛剛與這裡的教習起了衝突,小房汐甚至都因此受了驚嚇,可是高陽卻仍不改初心,固執得一批。
可是這是爲什麼啊,難道就是因爲這個承德幼兒園是皇上欽點的?什麼時候高陽公主竟然也開始在乎這個了?
“今日小汐身體不適,咱們暫且回府,明日繼續!”
高陽公主甩下這句話,又返身回了廂房,親自俯身將還在睡夢中的小房汐抱起,離園而去。
房遺愛屁顛兒屁顛兒地跟在後面,出了院門,上了馬車,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