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說着話,洞外突然傳來悉悉的聲響。幽暗人員最敏銳的恐怕就是聽覺了,聽聞外面有異響,衆人齊齊收住話音,手也紛紛提了起來,扣住肋下的佩劍。
沙!隨着草藤聲響,從外面快如閃電般鑽進來一隻通體火紅的松鼠,看到這隻松鼠,幽暗的衆人紛紛鬆開握住劍柄的手,臉上的緊張之色也全都消失。
有人笑嘻嘻地說道:“夜,嫂子又給你‘地鼠傳書’了。”
凌夜和紫月的關係,廣寒聽不清楚,但是瞞不過這些和凌夜朝夕相處的弟兄們。
幽暗的人早就清楚他倆的關係,只是誰都沒有對外張揚,數十年的朝夕相處,早已讓他們之間的感情親如兄弟,培養出超乎尋常的默契。
聽着兄弟們的說笑,凌夜也不在意,他樂呵呵地伸出手來,輕聲說道:“火兒,你怎麼找到這來了!”
松鼠的嗅覺十分敏銳,即便是沒有打開堅果的外殼,只通過嗅覺便可判斷出其中有無果實,不過,能夠通靈的松鼠十分罕見,而這隻名叫火兒的松鼠恰恰極通靈性。
平日裡,紫月和凌夜之間的聯繫也主要是靠它來傳遞,由於火兒的體積小,它可以通過幽殿的通風口隨意進出,也正是因爲它經常出入幽殿,幽暗的人也都認識它。
火兒靈巧地跳上凌夜的手掌,吱吱地叫着,小爪子還在他掌心裡連抓。凌夜笑了笑,看到火兒身上還繫着一封書信,他收斂笑意,把書信拆下來,然後將火兒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他展開書信,攏目細看,看罷之後,他臉色頓變,不由自主地倒吸口涼氣。
他的吸氣聲立刻引來周圍衆人的警覺,人們紛紛轉頭看向他,見凌夜面色異常凝重,兩眼眨也不眨地直勾勾盯着書信,忍不住問道:“夜,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嫂子被人欺負了?”
在衆人七嘴八舌的發問下,凌夜總算回過神來,他拿信的手掌微微顫抖着,眯縫起雙眼,幽幽說道:“聖王……聖王要除掉我們……”
“什麼?”這一句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人們當中爆炸似的,所有的幽暗人員齊齊站起身形,兩眼瞪得如銅鈴一般,難以置信地看着凌夜,紛紛問道:“夜,你……你剛纔說什麼?聖王要把我們怎麼樣?”
“聖王,要除掉我們所有人!”凌夜猛的握緊拳頭,將書信甩給衆人。幽暗人員搶步上前,接過書信,聚攏到一起圍看。
紫月寫得很詳細,把今日所發生的事情以及聖王爲什麼要除掉幽暗、又打算用什麼樣的手段除掉幽暗,全部一五一十的寫明。
衆人看罷,全都傻眼了,一個個呆若木雞,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這……這不可能,我們對聖王忠心耿耿,又爲聖王做了那麼多的事,聖王怎麼會……怎麼會要殺我們?!”
一名年輕的幽暗人員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到地上,說話間,眼淚簌簌流淌下來。
“月……不會騙我,信上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聖王現在已經用不上我們,我們的存在只會變成聖王最大的弱點,也是對聖王最大的威脅,現在,神池內風聲四起,聖王要保住王位,保住他在神池的聲譽和地位,只能殺我們滅口,讓我們永遠都不被人發現。”凌夜喃喃地說道。
“不會的,不會的!”一名大漢衝出人羣來到凌夜近前,一把把凌夜的衣服抓住,將他硬生生提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吼道:“我們皆是聖王一手培養出來的,就像聖王的孩子一樣,聖王又怎會把我們統統殺掉?這封書信一定是假的,一定是有人在挑撥離間……”說着話,他環視周圍衆人,大叫道:“你們倒是都說說話啊!”
沒有人說話,周圍衆人紛紛垂下頭去,表情黯然、悲痛,沉默不語。沒人願意相信這封信裡的內容是真的,不過,正如凌夜所說,紫月不會騙他們,更不會挑撥離間,如果沒有其事,紫月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傳來這封書信。
“你們倒是都說說話啊……”那名大漢抓着凌夜衣襟的手慢慢鬆開,貼着凌夜的身軀軟綿綿地滑坐在地,雙拳捶地,失聲痛哭。
他一大哭,周圍的抽泣之聲四起。幽暗的人皆爲死士,這一點是真的,他們並不怕死,爲了聖王,他們隨時都可以犧牲自己的性命,一直以來,聖王就是他們的精神支柱,也是他們爲之奮鬥的動力來源,但是現在,要殺他們、要謀算他們的卻恰恰是聖王,那種被拋棄的悲傷感和被欺騙、背叛的屈辱感,比殺他們十次、百次還難受。
“別哭了!光哭有個屁用!”
一名幽暗人員氣極怒吼,他大步走到凌夜面前,沉聲說道:“夜,你是我們的頭領,你讓我們做的事,我們從沒有不去做的,這次,我們也都聽你的,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聽聞他的話,那些抽泣之人紛紛止住哭聲,擡起頭來,目光齊刷刷地落到凌夜身上。
“想死,很容易,不用聖王設計來殺我們那麼麻煩。”凌夜拍拍肋下的佩劍,沉聲說道:“我們可以自行了斷!”說着話,他擡頭看向衆人。
這一次,無人相應他。自行了斷?天下間還有比這更屈辱的死法嗎?哪怕就算慘死於戰場上,被碎屍萬段,死無葬身之地,也比這麼默默的屈辱自盡強上千百倍。
“夜,你當初是怎麼承諾我們的?你說過,只要我們盡心盡力的爲聖王做事,早晚有一天會過上正常人的日子,會生活在陽光下,會娶妻生子,可現在呢?你要我們統統自盡?你對得起我們這班兄弟們嗎?”
“這是我的意思嗎?”凌夜也急了,低身將落於地上的信紙抓起,高高舉在空中,厲聲喝道:“這是聖王的意思!聖王要除掉的是我們幽暗所有人,也包括我在內,你們以爲我願意嗎?”
一句話,把在場的衆人都說的無言以對。許多人倚靠着洞壁慢慢滑坐於地,嗚嗚的低聲哭泣。
“也罷!當初,我們這些兄弟皆發過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這次,聖王倒是助我等實現當初的誓言了。”
說話之間,一名幽暗人員猛的回手抽出佩劍,橫架於脖頸上,環視衆人,大聲說道:“弟兄們,兄弟先行一步了!”說着,他便要把佩劍抹下去。
周圍的衆人見狀,齊齊撲上前去,有人把他手中的佩劍打落,有人則把他死死壓在地上,衆人紛紛叫道:“劍九,你瘋了?!”
“瘋了,我是瘋了,我們連名字都沒有,連名字都是聖王給的,現在聖王不需要我們了,我們成了聖王的累贅,我們還有何路可走?”
“……”衆人無言以對。
“想要活命,想要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我們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凌夜見前面的鋪墊已做得差不多了,衆人的情緒皆已陷入絕望和崩潰,這時候,他才把希望徐徐道來。
他的話令衆人精神一震,人們不約而同地擡起看着他,異口同聲地問道:“夜,你說的那條路是什麼?”
“想辦法,逃離神池!”凌夜眯縫着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人們吸氣,緊接着紛紛打了個冷戰,心裡剛剛生出來的希望又宣告破滅。有人仰面而笑,哀嘆道:“逃?我們能逃到何地?天下哪裡還有我們的容身之處?爲了遵照聖王的命令,我們不知在列國挾持了多少嬰兒,殺死多少人,我們的手上早已沾滿天下人的血,離開神池和聖王的庇護,我們又能去哪,天下百姓誰人不想致我等於死地?”
“是啊,就算我們逃離了神池,最終也是死路一條啊!”
“未必,有個地方,倒是可以去得!”凌夜慢悠悠地說道。
“哪裡?”
“風國!”
“風國?”
“沒錯!風王是暗系修靈者,風王絕對能容得下我等!”
“可是夜你別忘了,當初我們也有挾持過風國的嬰兒,也有殺過風國的百姓……”
“那不重要,當初,我們只是遵照聖王的命令行事,說白了,我們只是聖王手中的工具而已,真正挾持風國嬰兒、殺害風國百姓的是聖王!”凌若是在以前,他這番話就是大逆不道,十惡不赦,就算是和他親如兄弟的幽暗人員也會因他這番言論和他反目,但是現在,已無人再去怨怪他,人們紛紛點頭,覺得凌夜說得有道理。
有人站出來說道:“可是……風王會相信我們這番說詞嗎?只怕我們逃到了風國,仍會被風人所殺啊!”
凌夜突然笑了,話鋒一轉,疑問道:“你們可還記得我前段時間獨自去川國執行任務嗎?”
“當然記得。那次任務,不是失敗了嗎?”
“是!是失敗了,而且失敗得很徹底,連我也未能逃脫,在川王宮內被人生擒活捉!”
“啊?”人們無不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以凌夜的靈武,會被人生擒活捉?而且被人擒獲了,他又是怎麼回的神池?總不能是川人又把他釋放了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