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這位,衆人都認識,正是擔任隨軍從事一職的範善。
當初向唐寅進見,退守錦陽的人就是他,他說錦陽是處宜於防守的寶地,周圍有三城相鄰,進可攻,退可守,己方的選擇很多。但現在,川貞聯軍不打錦陽了,改攻松丘、寧定和太豐,這三城若是失守,錦陽由寶地一下子就會變成絕地,而這時候範善還在旁說風涼話,怎能不讓衆人氣憤?
唐寅也皺起眉毛,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好在範善還有後文,他繼續說道:“各郡各縣的地方軍分散開來,各擋敵軍,確實是自尋死路,不過,如果這三城的援軍都集中到一起,合力打一路敵軍,那麼,勝算將會大增,也有機會把這一路的敵軍全部殲滅。”
哦?唐寅還真沒想到這一點,他眼睛突的一亮,揚頭說道:“範善,你有什麼主意,詳細說來。”
範善正色道:“大王可捨棄松丘和太豐二城,這兩地距離敵營都很近,無論攻擊哪一邊,敵營的主力大軍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趕到,惟獨寧定不然,它和敵營之間還隔着錦陽,無論傳遞消息還是出兵增援,都得繞路而行,這會大大拖慢時間。另外,寧定的位置也對我軍十分有利,它西有松丘,東有太豐,南又有錦陽,若受到攻擊或者被敵軍所佔,那麼增援松丘和太豐的地方軍可順勢由東西兩面發動進攻,增援寧定的地方軍由北面發動進攻,我軍也可以從錦陽出兵北上,由寧定南面進攻,如此一來,敵軍四面受敵,便成了我軍的甕中之鱉。只要寧定不失,我軍就還有退路,即便最後實在守不住錦陽,亦可退兵於寧定,再做圖謀。”
他的策略非常完善,一點一點的說明,一步一步的展開,讓在場諸將皆有茅舍打開之感,人們無不在心裡暗道一聲高明,把增援三城的地方軍都集中到一處,再加上自己錦陽這邊的軍隊,只圍攻一路敵軍,此戰必勝無疑,全殲敵軍的同時還能保住寧定,即使己方的三條退路只剩下寧定這一條,但終究還是有退路,不至於陷入絕境。
衆人在心裡默默琢磨着,邱真率先對唐寅說道:“大王,範善先生此計甚妙,可以一試。”
“恩……”唐寅也覺得範善的主意確實是上策,他轉頭問樂天和艾嘉道:“增援三城的地方軍有多少?”
艾嘉說道:“增援松丘的地方軍有兩萬,增援寧定的地方軍有三萬,增援太豐的地方也是兩萬,合計七萬餘衆。”
樂天接道:“三路增援的地方軍並非烏合之衆,其中也有不少善於統兵和武力超羣的將領,其戰力不容小覷。”
唐寅笑了,地方軍的數量雖然不多,但只要有戰力,不是炮灰就行。他沉思了片刻,最後捶下桌案,說道:“好!就按照範善的意思,通知三路增援的地方軍先暫停前進,原地待命,等敵軍攻下寧定之後,松丘的援軍由西發動進攻,太豐的援軍由東進攻,寧定的援軍由北進攻,我們錦陽,出兵十萬,由南進攻,四面圍攻寧定,務必全殲入城之敵軍!”
衆人聽後,雖然覺得熱血澎湃,但也打心底裡生出一股寒意,錦陽的兵力總共還不到二十萬,分兵出去十萬,用不足十萬人留守,萬一城外的敵軍攻打過來怎麼辦?只靠十萬人,能擋得住數十萬的川貞聯軍?
邱真問道:“不知大王要派哪支軍團?”
唐寅面色一正,說道:“直屬軍。”
“啊?”衆將不約而同的倒吸口涼氣,守錦陽,主力正是直屬軍,把直屬軍都派走,只留新軍,那能行嗎?新軍的戰力和地方軍比起來,即使強也強不到哪去。邱真看眼南業,對唐寅說道:“大王,新軍戰力不足,萬一期間敵軍攻城,錦陽怕有破城之危啊!”
作爲新軍統帥,南業老臉一紅,但也沒有多說什麼。新軍的戰鬥力擺在那裡,事實上就是這樣,他想說幾句強硬的話,但也沒有那個底氣。
唐寅笑了,說道:“讓新軍去奪城拔寨,那肯定是不行,但守城嘛,新軍還是不弱的。寧人善弓射,而守城能把寧人的優勢發揮到最大,十萬新軍,堅守三日應該不成問題,這段時間,足夠我軍殲滅寧定敵軍的了。何況,我會留在錦陽,不會讓新軍的將士獨自面對強敵。”
邱真怕的就是這個,唐寅不留下還好點,留在錦陽實在太危險了。還未等他開口說話,吳廣好奇地問道:“大王,不知由何人擔任直屬軍的統帥一職?”
自從古越陣亡之後,直屬軍的統帥職位始終都是空缺,實際上,直屬軍也一直是由唐寅直接領導,其統帥一職可有可無,但現在直屬軍要出戰,唐寅又不隨軍前往,那麼就必須得有個統帥了。
按理說,軍團長陣亡,其職應由副軍團長接任,直屬軍的副統帥是舞英,人們心裡都清楚,以舞英的能力,達不到副軍團長的程度,更沒資格做到一軍之統帥,她能成副帥,全憑她姐姐舞媚的關係。
吳廣的問話還真把唐寅難住了,由誰來接任直屬軍的統帥,他以前並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沉思許久,他方說道:“舞英將軍暫爲統帥,範善先生接任副帥,吳廣將軍隨直屬軍一同出征!”
唐寅一句話,使直屬軍發生了大變動,舞英爲主帥,範善爲副帥,這也讓直屬軍徹底成了裙帶軍團。舞英是樂平夫人舞媚的妹妹,範善則是萬安夫人範敏的宗親,唐寅讓他倆擔任一主一副,也可起到相互制約的作用,不至於一家獨大。
戰爭時期就是這樣,升遷速度之快,超出想象,數日之前,範善還僅是個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而現在,則一躍成爲直屬軍的副統帥,其職位比之從前不知要高出多少軍階。
範善愣在那裡,半晌沒有反應過來,還是舞英走到他身旁,低聲說道:“範將軍,還不快向大王謝恩?!”
舞英是話總算是讓範善回過神來,他和舞英雙雙跪地,接王命,謝王恩。
現在,風軍和川貞聯軍之間的戰鬥已開始由硬碰硬的正面衝突逐步演變成雙方的鬥智鬥勇。
且說以肖衝爲首的五萬貞軍,悄悄繞開錦陽,然後快速北上,直奔寧定而去。
此時的寧定,風平浪靜,連一丁點敵軍來襲的風聲都沒聽到,兩天後,當貞軍突然出現在寧定城外的時候,城內的兩千守軍都嚇傻了,人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知道城外的貞軍是從哪冒出來的。
寧定的城主還想抵抗,但轉念一想,現在抵抗還有何用?以兩千人去擋城外人山人海的貞軍,恐怕無須交戰,人家一走一過之間就把己方這兩千城軍踏成肉泥了。寧定城主未做出任何的抵抗,帶着兩千城軍和他的家人,先從北城跑了。
城主和城軍一逃,城內也就徹底亂了套,大批的風國百姓紛紛外逃,寧定城的大街小巷亂哄哄的一片,隨處可見揹着包裹、拖家帶口的百姓們急匆匆的向城外跑。
以肖衝爲首的貞軍兵不血刃,輕輕鬆鬆的進入寧定。
入城之後,貞軍在肖衝的號令下,第一時間控制住四面城門,已經逃走的百姓他們不管,但那些未來得及出城的百姓,則統統被貞軍回各自的家中,嚴禁他們出家門。
肅清城內街頭的百姓,貞軍開始對寧定進行全面控制,接手各處的要點,重中之重的自然要屬城主府、糧倉、銀庫這三處地方。
寧定是風國的內陸城邑,糧產豐厚,十分富裕,糧倉裡囤積的糧食也多,巡視完城內的糧倉,肖衝在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由此一城,便不難想象周圍村鎮的情況,估計用不上幾天,己方這邊所掠奪的糧食就足夠全軍吃上好幾天的。
在貞軍中,肖衝還算是個性比較柔和的人,佔領寧定後,他即未下令屠城,又未縱容部下搶掠,反而還讓麾下貼出告示,安撫民衆,讓風國的百姓放心,說明貞軍只是暫住寧定,不會打擾百姓的生活起居。
在貞軍攻佔寧定的第二天,肖衝相繼派出數支部隊,分頭行動,去往寧定周遍的村鎮,他特意交代,別的東西不用搶,只要掠奪糧食即可,另外也不要搶百姓的糧食,要搶就搶官方的糧倉。
他之所以這麼交代,也是因爲寧定附近的屯糧太充足,無須再去搶百姓的存糧,惹來民怨,徒生是非。
連日來,貞軍在寧定方圓數十里之內四處亂竄,洗劫糧倉,一車車的糧食被源源不斷的拉回寧定城,而後又由寧定做爲中轉站,回運到川貞聯軍的大營,彌補軍中短缺的糧草。
另一邊,肖衝開始着手佈置城防。在他看來,寧定根本就沒有城防,一切都得從頭開始,他讓麾下的貞軍召集城中壯丁,充當勞力,加固城牆,運送滾木、擂石等防禦武器。
肖衝很清楚,己方佔領松丘、寧定、太豐三城,錦陽立刻成爲死地,以唐寅爲首的風軍一定會選擇突圍,至於會不會從自己所在的寧定突圍,誰都不知道,加強城防,有備無患,還是很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