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幽化成人形跪在地上,口中流出暗紅色的鮮血。
那一聲蘊含着無盡殺意的嗥叫,穿越幾千米把白幽體內的妖力震得混亂失控。這是絕對壓倒性的力量。
“妖尊饒我……”白幽邊求饒邊向後退。“白幽絕不會再動人類靈體!”他識相地說。
我瞥了他一眼,一轉身向師父所在的方向飛去。豐盈的魔力使我心裡隱隱作痛,又一個同伴離去了……只是,爲何會這麼巧,就在我生命千鈞一髮的那個時刻。
舌尖驟然一痛,隨後便是微小但不可忽視的,持續的疼痛。我皺緊眉頭。
這是月巫通過魔印向我傳達的信號,他讓我立即去他那裡。
“難道出什麼事情了?”我僵硬了一下。
因爲有魔印,也因爲有過去,我終是斬不斷與月巫的聯繫。
“師父!”
我氣喘吁吁地來到師父面前,“謝謝師父救我。”
“不謝。”
“師父……”我看着那道身影欲言又止。
“你怎麼了?”蒼寒轉過身來看着我的表情詢問道。
“他在召喚我。”我低低地說。
“哦。”蒼寒淡然地點點頭。過了一會兒,接着道:“那你是要走了嗎?”
“我不得不去。”感受到舌尖的疼痛緩緩加劇,我苦澀道。
“嗯,走吧。”平淡的語氣聽不出絲毫感情波動。
“師父自己在這裡,會不會很寂寞?”我輕輕問道。
“夏璃。”蒼寒注視着我,認真道:“我已經孤獨了千年,對我而言,主人不在身邊,無論自己身處何地,周圍有誰,都是寂寞的。”
悲傷如荒草葳蕤生長。
巫和國,霧城。
因爲魔印的指引,無論月巫身處何地,我都能找到他。
這是一個並不發達的小城,我走到一家旅店,我感應得到,月巫就在這裡的某一個房間。
“吱悠——”
門開了,月巫陰鬱的臉首先映入眼簾。
“芷言呢?”我質問月巫,“被你折磨死了?”我滿眼厭惡。
月巫盯着我看,不言不語。我被他盯得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說話啊?敢做不敢當嗎?你……”下面的話因舌尖灼傷般的疼痛而無法說出。
月巫滿意地看着我痛苦的模樣,一字一字道:“她死了,又能怎樣呢?”
疼痛消退,我捂住嘴不再說話。
“你恨我?”月巫走近我,注視着我的雙眼道:“你心裡只有芷言是嗎?不問問你的主人爲何喚你來嗎?”
“爲何?”我翻了個白眼。
“不爲什麼。”他擡了擡下巴。
“神經病!別忘了你已經把我賣給白幽,你不再是我的主人了。”
“哦?”他繞有興趣地看着我,“這麼快就背叛我了?呵!夏璃,你記住了,只要這魔印還在,你就永遠是我的血僕!”
“永遠……”我輕聲重複了一遍,驟然一拳衝出砸向月巫的鼻尖。
他也不躲閃,優雅地擦了擦鼻血,癒合了傷勢。
“既然沒事,我回去了。”我冷冷道:“你說了,不想再看見我,我也不想看見你。那麼何不離得遠遠的,不再噁心彼此。”
“這麼快就被他勾了魂了?如此着急去見他,你愛上他了?”月巫的臉冷了下來。
“神經病!”
“被我說中了?呵呵……”月巫冷笑:“他給了你什麼好處。”
“我不明白你這個神經病在胡言亂語什麼。”我冷淡地迴應。
“還要我說得更清楚嗎?白幽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對他戀戀不捨着急回去?”
“白幽?你說夢話呢!我殺他還來不及。”我莫名其妙地掃了月巫一眼。
“那是誰?你着急去哪裡?”月巫不依不饒地問。
“月巫,你問這個幹什麼?你把我賣給白幽供他折磨,還在意我的去向嗎?”我眼裡閃現出恨意,“若不是我命大被別人救了,現在早成了白骨!”
“爲何這樣說?白幽爲何這麼對你?”月巫看起來有些困惑。
“別裝了,我是先天靈體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厭惡地看着他困惑的表情,“你難道不知道他會強行吸取我體內的靈源嗎?”
月巫的表情凝固了,若不是熟悉月巫,我還以爲他呆滯的表情是發自內心的驚愕。
“裝得還挺像,不愧活了千年!”我嘲諷道。
“夏璃,我不知道會這樣。”月巫嚴肅地說,“我以爲他只是……”
“只是什麼?”我不屑道:“你不用掩飾了,根本沒有意義。”
“你不信我?”月巫眼裡是我看不透的光芒。
“信又如何?就算你知道我的處境,不是還會以我來交換月淺的招魂儀式嗎?”
一陣沉默……
“夏璃,我最初救你,以及強行使你成爲血僕,並非因爲你血香。”月巫轉過身,背對着我幽幽道:“第二次對你賜予魔印,也並非是惱怒你毀了本該是月淺的救贖。”
“呵呵,那是什麼?”我譏諷着。
“你又不信?”月巫眼神一暗。
“不信。”我直接了當地回答。
月巫仰頭扯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猛然抓住我的肩膀低下頭,我驚恐地看着他逐漸放大的臉。
“你要幹什麼?放開!”我大喝。
“你不是不信嗎?我向你證明即使你的血不再香甜,反而有濃重的惡臭,我月巫也能喝得下去!”
“瘋子!我信你,你放開我!”我掙扎着道,一想到將會發生的事情,胃裡便一陣翻涌。
“晚了!”月巫死死地按住我說:“身爲我的血僕,你沒有一次向我進貢鮮血,今天你逃不掉了!”
“惡魔……”我無力反抗,只能任他咬住了我的舌頭,一陣陣麻癢與微痛並存,在魔印中儲存的鮮血流失之時,我感覺到的是陌生的放鬆與舒適。
大概,這就是芷言與梅雨的感受吧。
他慢慢地鬆開我,我深呼吸幾口,向門外走去。
“你去幹什麼?”背後傳來月巫的聲音。
“你滿意了嗎?我魔印中已經沒有了血,你還想幹什麼?”我沒有回頭。
“芷言沒死。”他忽然轉移了話題。
“你說什麼?”我回過身來,“她現在在哪?爲什麼我的魔力與你相同?”
“你會見到她的。”月巫說話間,我感到我的魔力開始逐漸減少,直到恢復了之前的,也就是月巫魔力一半的水平。
“爲何忽然增加我的魔力?”我問道。
“不是你向我求救的嗎?”月巫挑了挑眉。
“我何時向你求救了?”我一個白眼翻過去。
“如此死命地榨取魔印中的魔力,你以爲我感覺不到嗎?”月巫同樣翻了個白眼。
“我纔不是向你求救!”我皺起眉頭。
“好,就算你沒有求救,那你爲什麼那麼需要魔力?”月巫眯了眯眼睛,“是誰威脅到你的生命了嗎?”
“你不必知道,反正你不在乎我的生命。”
“你……”月巫深吸了一口氣,平復某種心情。“快說!”
“好,我說。”我擡起頭,“是你的好朋友白幽,他對我的靈源垂涎得很吶!”
天漸漸黑了,我看着窗外,心裡是幽暗森林中,蒼寒神祇般的絕美容顏。
“夏璃。”月巫道。
我依舊看着窗外,沒有理睬。
月巫忽然竄到我的身邊,硬生生地把我的臉轉到面對他。
“幹什麼?”我語氣不善。
可隨後我就看到月巫張大了嘴巴,兩顆獠牙從他嘴裡緩緩生出。
“啊——”
我驚呼,他的獠牙對準了我的脖子。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月巫。
暗紅色的雙角亮起血光,曾經那墨色長髮美麗飄逸如黑龍,而今仿若一大攤鮮血披在背後。從前深邃的黑色瞳仁如今一片猩紅,整個人如同紅色的吸血妖魔。
“啊——啊——”
我驚懼地慘叫,他森然的獠牙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不要……爲……爲何這樣對我?”我語無倫次。
“夏璃,不要怕,不會痛。”
這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語氣。
“月巫,不要咬我,你不是不可以直接咬人的嗎?”我渾身顫抖,沒有什麼比被鋒利獠牙抵住脖子動脈還讓人恐懼的了。
“夏璃,相信我,不會痛,痛的是我。”
“不行!”我尖叫。
突然眼前一黑,我的意識如同被捲進了漩渦,旋轉着不斷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