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看着這個紫發青年的虛像，張開嘴久久發不出聲音。
他猶如一道光影，懸浮在半空中。長眉如劍眸似溫泉，他的容貌是我記憶中不朽的高塔。
“霜霜，我在用靈識與你說話。這個法術維持不了太久，但是在不久的將來，我一定會來接你！相信我，我會一直在神界注視着你。”他的眸光溫柔得猶如春光裡柔軟的草地，使人沉迷，深陷其中。
“蛟衍。”我終於鎮定了些，說出話來。
“霜霜。”他溫柔地應和。
我走近他，卻觸不到他的實體。蛟衍張開雙臂做擁抱狀，我被這光影包裹着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
同時一種酸澀的苦楚彷彿洪水一般漫過了心間。“你愛沐霜嗎？”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蛟衍垂下頭，他的脣慢慢地捱上了我的嘴脣，雖是光影，我卻恍如有了真實的觸感。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蛟衍的聲音在我心裡響起。
渾身不住地發抖，我不知道因爲激動還是難過。
光影漸漸淡化消失，我蹲在地上抱着肩膀，孤獨與迷茫在我的世界裡起了一場大霧。
心中的猜想猶如龐大的巨石，壓得我無法呼吸。
“姐姐救我。”我聲音發顫。
“艾薇姐姐最漂亮。”我的眼眸已積攢出一層水汽。
“姐姐救我。”
“艾薇姐姐最漂亮。”
“姐姐救我！”我蜷縮在魔法光圈內，沉重的失落感令我意識模糊。
“夏璃！”有人大喊我的名字。
勉強擡起頭，我看到了一身睡衣頭髮蓬亂的艾薇。
她如此真實地站在我的眼前，地上佈滿了發亮的魔法陣。
艾薇高舉魔杖，在絢麗的魔法光芒中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當四周穩定下來後，我和艾薇站在了一張大牀上。
這是艾薇的牀。她緊緊地抱住我，我清晰地聽到了她有力但狂亂的心跳聲。
“混蛋——你真是讓我好找啊！”
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看見艾薇的眼淚。
通過這個守護魔法，艾薇早就知道了我的位置離她越來越近。而因爲我從來不開啓魔法，所以她也無法確定我的具體方向。
艾薇在睡夢中被我驚醒，她顧不得換衣服就利用魔法陣來到了我的面前。
這一年，我們都經歷了太多，也有了太多變化。但我們彼此間的感情被時間積澱得越來越深。
一晚不眠，我們述說着近況。有艾薇在身邊，我無比安心幸福，只有她能帶給我這種舒心放鬆的歸宿感。
艾薇非凡的魔法天賦給她帶來了無盡的榮耀，卻沒有給她帶來快樂。並且相反的，她因這份不可思議的天賦而不安。
小時候，艾薇曾對我說她來自大陸南方的一個古老小國——波西王國。是她的魔法啓蒙師傅發現了她的天賦，並帶領她到處遊歷。她從不提及自己的父母和家庭。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出身。
艾薇說，她的記憶始於十歲那年，莫名其妙地，那時候的她對從前沒有任何記憶，卻知道自己叫艾薇，生於十年前一個漫天大雪的冬天。
十歲的艾薇被村民收留，不久後就遇見了她的師傅。
很少有魔法師肯去那麼偏遠的小國，而艾薇的師傅彷彿早就計劃好一般來到了艾薇所在的村莊。兩年來的相處，豐富了她空白的記憶。
後來在鳴城遇見了我。一直以來，艾薇都把自己的身世之謎深埋心底，就像我曾經把月巫的存在當成只屬於我一個人的秘密一樣。多年來，外表活潑開朗猶如太陽的艾薇，在任何人都看不見的地方時常暗自憂傷。我們分開的這一年間她去過波西王國，也找到了曾經收留自己的村民，然而他們卻都如同失憶了一般——沒有人記得艾薇。艾薇恍若不存在一樣，沒有在任何人的記憶中留下痕跡。
艾薇說她已經不想當什麼英雄了，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不完整的，一定是缺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尤其是我不在身邊的這段日子，這種不完整的缺失感更加強烈。她在衆人面前僞裝，她只想找到我。
艾薇說她像提線木偶，有無線的線牽制着她的思想，有看不見人掌控她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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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裡是我沒見過的憂傷，往日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都閃爍着迷人的光亮。我不知道怎樣去安慰她，如若是我遇到了艾薇的情況，恐怕會更加不安。
我向艾薇訴說了有關月巫的故事，也訴說了那個從小到大糾纏不休的夢境。最後我給她看我左手腕上那個古樸精緻的手鍊，右手腕上的那個夏九在進入靈巫森林前因躲避詛咒而沉眠化成的手鐲。講述了漓傲蒼寒和夏九與我的羈絆，也說出了我極力躲避的猜想。
我想，也許我是沐霜的轉世。
而沐霜與蛟衍是夫妻，夏九就是漓傲讓我尋找的赤音，漓傲蒼寒和赤音都是沐霜的追隨者。雖然還有許多地方想不明白，但是至少說明了他們這些人接近我都是因爲我的前世，而並非因爲我是夏璃。
我在他們眼中，只是沐霜的替代。
我不明白轉世是怎樣的概念，不懂今生與前世的關聯，而我與沐霜是否爲同一個人，亦或是同一條靈魂卻有着不同的獨立生命。這些我不願意去想，我怕事實太殘酷。
如今艾薇是我與人類的唯一關聯，能和她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了。
不管怎樣，在艾薇心中，我都是那個不可替代的夏璃，纔不是什麼神界的沐霜。
我把在靈巫森林裡聽到的有關於古蓮的傳說告訴了艾薇，艾薇對此絲毫不擔心。她已經厭倦了被人追捧的日子，而她又尋到了我，所以不會再企圖引起戰爭，而古蓮那邊因爲有所顧忌人類神術師，所以不會貿然出動，這些事情會就這樣不了了之。
由於我的身份，艾薇在我身上施加了一個高級魔法，幫助我更好地隱藏屬於血僕的黑暗氣息。雖然依舊隱瞞不了黑暗生物，但至少大魔導師以下的魔法師都無法覺察。而我也可以利用靈脩者的身份在帝都中行走。
轉眼間天已大亮，艾薇幾乎每天都要去魔法學校工作。在我們即將依依不捨地分別前，我用靈力喚醒了一直沉睡的夏九。
夏九張大嘴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啊嗚——睡得好香啊！”他眯起狐狸眼，抖抖那一身漂亮的火紅長毛。
“你這個‘小狐狸’，再帶着一個真狐狸，很般配哦！”艾薇戲謔地對我笑着。因爲我名字中有一個“璃”字，所以除了“小混蛋”，她還給我起了個這樣的外號。
“啊——”
夏九忽然瞪着驚恐的眼睛盯着艾薇發出誇張的大喊聲。
“你幹什麼？”艾薇瞪着夏九。
“夏璃你怎麼回神界了？不對啊，這不可能！”夏九不可思議地看着四周，還用力聞聞。“這還是地界，你……你怎麼在這裡？咦？不對……”
“怎麼了？你說什麼呢？”我對夏九的表現莫名其妙。“是不是睡糊塗了？”
“噢噢噢對，剛睡醒有點糊塗，認錯人了……”夏九雖然嘴上這麼說着，但依舊一臉迷茫的不斷看着艾薇。
“挺有趣的小狐狸！”艾薇拍了拍狐狸頭道：“我得走了，不然就會遲到。魔法學校裡的那個老頭子總挑我理，可不能讓他逮着了！咱們晚上接着聊！”她換上精美的魔法袍，威風凜凜。
“哈哈，還有人敢挑艾天才的理啊！晚上見咯！”我笑着朝艾薇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