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幽暗森林度過了整整一個秋季。
每天都在學習靈力掌控,偶爾會和師父聊天。師父是一個少言寡語的人,關於他的主人,關於神界,他只說了一次,而那次他說所的話,也是從最初相遇到現在爲止,他說話最多的一次。
日子看似無聊,但我感到很充實。我很珍惜和師父在一起的時光,按照他的說法,他主人很快就會來到這裡,而那個時候,他們就會一起離開。
我便又是獨自一人。
我不想去承認,月巫如長在心上的一棵大樹,即使斬斷了樹幹,也是有着龐大的根系蔓延在心臟的最深處。
我不敢去想,粗暴地壓制着內心涌動的某種想法。
儘管我不會說,我還能頻繁地想起月巫。但這就是事實。
我逃避着……
逃不掉。
風中的寒意越來越兇猛,我一身魔力凝聚的黑色長袍。在我的旁邊,蒼寒白衣勝雪。
“師父,我去歷練了……”
“嗯。”
“師父您一直在這裡嗎?”
“嗯。”
“那我若是遇到了危險,就逃到這裡來好不好?”
“嗯。”
“……”師父不愛多說話的性格我早已習慣,瞳孔微縮,遠處枯葉的葉脈在我腦海中清晰可見。魔力翻滾,一陣陣冰寒靈力乍起。我如黑龍沖天而起。
“要小心。”
在我起身的剎那,師父低沉的聲音傳來。
幾個月的不斷修習,魔力的運用早已得心應手,而冰靈力的掌控也算是正式入門了。
我依靠不了別人,只能靠我自己。
極速穿越乾枯的樹枝,我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這片地域是異族的天堂。
一羣叫不出名,長相酷似人立而起的貓,但生有翅膀的妖類攔住了我的去路。
其實我早已發覺它們,但是我沒有停止飛行。
“嘎——嘎——”
它們發出難聽刺耳的叫聲慢慢包圍了我。我因眼前將會發生的戰鬥而興奮地揚了揚嘴角。
我的表情成功地激怒了這十幾個妖類,它們相互嚎叫了幾聲後一同向我撲了上來。
我不慌不忙地向地面一閃,同時左手一揚,密密麻麻大片的冰針憑空出現,刺向妖類。
它們有的慌忙躲開,有的吐出深藍色火焰反擊。我有自知之明,在戰鬥中,我還是更擅長魔力。
“我看是你們的妖火厲害,還是我的魔火厲害!”我輕喝。同時背後黑色雙翼驟然暴漲,森然魔火悄然而起。
天生的直覺使得妖類意識到魔火的可怖,它們躁動了起來,但很快便更加兇戾地撲向我。
“呵!”我一聲冷笑迎了上去,魔力凝聚成劍,我劍意如光若雷般迅猛。
“噗——”
一個妖族的身體被我斬爲兩段。
我面無表情,好像斬斷的不是一條生命而是一塊破布。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沒有了以往所謂的善良,而在現在的我看來,沒有必要的仁慈都是懦弱和愚蠢。
同伴的血沒有讓它們退步,反而瞪着赤紅的雙眼更加拼命。如今的我,不再是那個在禾城時,被不入流的小妖族追得到處逃跑的弱小女孩。先天靈體也不再是我的負擔,這是我的天賦。
從前我所懼怕的吸血鬼,現被我以壓倒性的優勢凌虐。我變得更勇敢也更強大,卻沒有了曾經的夢。
我已經不是人類了啊……甚至,我不知道我今後的目標何在。老去的艾薇,離開的師父,沉睡的漓傲,解不開的謎團……還有舌尖上不可逆轉的血僕印記,都時時刺痛我心臟。
魔力與靈力齊用,這是我這幾個月以來打的最暢快的仗。在戰鬥中,我彷彿發泄了我累積成河的哀傷。
“嗷嗚——”
又一隻哀嚎着瞪大不甘的雙眼倒地而亡,我冷冷地注視着剩下的妖類。
它們萌生了退意,齜牙咧嘴地嘶吼幾聲後迅速逃開。我站在原地不動,沒有趁勝而追。
“漓傲,你何時纔會醒來?”
我撫上左手的手鍊,陽光下,它閃耀着奪目的光彩。但我並不在意這些,我只在乎在手鍊中自成空間裡沉睡療傷的漓傲。
我沒有想到我會在這裡再次遇見白幽。
漓傲曾重創於他,他銀白色的長髮酷似蒼寒,卻永遠不會有師父冰雪男神般的氣質。
暗金色的瞳仁死死盯着我,閃動着忌憚猜疑的光芒。我猜測他定是懼怕漓傲。
“你還活着啊!”我聽見我不帶有絲毫感情的冰冷聲音。
“他呢?”白幽眯了咪眼睛。“想必也不會好哪去吧!”
“他很好,你想見他?”我挑釁地提了提聲調。
一陣冷風殘暴地掃起枯枝敗葉,塵土飛揚。細碎的雪花在我背後蓄勢待發。白幽暗金色的瞳仁反射出冷冽寒芒。
“進步挺快啊。”他從牙縫裡擠出聲音。“跟誰學的?”
“你不配知道。”我在體內凝聚着魔力。
“你以爲現在的你能和我匹敵了?”白幽嘲諷道。“狂妄!”
“那就試試。”我淡漠地看着他。
我當然明白我不能與他匹敵,但我不想輸了氣勢。
他曾強行吸取我體內的靈源,幸虧漓傲出手。但漓傲也因此重傷沉睡。
他是月巫的朋友。
我被月巫賣給了他。
某種恨意如陰暗處的細菌肆意滋長。
“呼——”
片片雪花若尖銳的刀刃從各個方向擊向白幽,舌尖上的魔印猶如心臟鼓動起來。魔力仿若血液沸騰。魔翼用力一拍,我瞬間到了白幽近前。
“嗷嗚——”
白幽一聲蘊含着妖力的虎嘯震散了雪花,他動如閃電向我的心臟掏來。
“嗡——”
我被魔力包裹的拳頭和他那隻掏向我心臟的手擊在一起,竟發出了類似金屬摩擦的聲音。
白幽看起來是真的怒了,他惡狠狠道:“人類,我今天非吃了你!”說着向半空中一躍,落地時已是十丈巨大白虎。
“嗷嗚——”
狂風大作,地動山搖。
我在白虎面前渺小無比。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瞳仁燃起了純黑色的魔焰。
滔天的魔焰包裹着我升入半空中,我劍指虎眼,目光炯炯。
大風凜冽。
我與他戰在了一起。
白幽主修風靈力。
狂風從四面八方壓向我,在空氣的阻力下魔火無法發揮出本來的威力。
地面上方圓幾十米的樹木盡毀,一片狼藉。弱小的生靈紛紛四散逃跑,反應慢的已被凌厲的狂風撕裂成碎肉。
他雖然在之前受過傷,但靈力依然浩大,我咬了咬牙,猛然衝出白幽設下的風牢,向師父所在的方向逃去。
“吼——”
白幽咆哮着追了上來。
我還是小覷了他的實力,別看化回原形的他似乎因太過龐大而笨重,行動起來如雷光迅猛。我的速度不及他。
我想向師父大聲呼救,雖然距離很遠,但以師父的靈覺一定可以感知到。嘴張了一半又慢慢合上,在這生命攸關的時刻,我想到了師父等的那個人。
師父說,他會寸步不離的守在那裡。
寸步不離。
他不願錯過見到那個人的每一秒。
還是不要喊了……師父若沒來救我,我豈不是會很難過,我再也不想經歷失望,再也不要有悲傷的風險。
——即使我受到了生命的威脅。
我咬緊舌尖,痛覺刺激着我的神經。我榨取着我魔印處的魔力,“只能拼一拼了!”我暗想。
“啊——”
我大吼,眼前是濃重的黑色。
——我的魔焰燃成十丈巨龍。
我清楚的感知到了體內的變化,魔力浩大幾乎和月巫持平。但我沒有喜悅,反而陷入了更大的恐慌——芷言死了嗎?
甩開其他情緒,我竭盡全力逃向蒼寒,白幽一直在後面追着,但已經拉開了安全的距離。
以師父爲中心,有一個半徑大約幾千米的,只有靈脩者纔會感知到的白色靈力圓環,這是妖族常用的,標記領地的方法。
我衝入了靈環,大口喘着粗氣看着止步於靈環外猶豫不決的白幽。
“你害怕了嗎?”我挑釁着,企圖再次激怒他。我知道他明白這個靈環的意義,也會覺察出靈環主人實力的不俗。而我的目的就是使他的怒火摧毀理智,而他一定不是師父的對手。
我的師父,是來自神界的雪狼神妖!
“嗥——”
這時,遠方傳來一聲狼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