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了月巫冷冷的那一句“有那麼疼嗎?”原來,他是在因我的不情願而生氣。
我本來就是被他要挾的,他又有什麼理由生氣?
看着這個活了幾百年,卻有着二十四歲身軀的東鳴,我接着問道:“芷言和梅雨爲何心甘情願的當血僕?”
“這個問題還是由她們自己爲你解答比較合適。”
“那月……那他爲什麼會被詛咒成血魔?他原來應該是生命神的神使吧?”我不想喚月巫爲主人,又不能直呼其名,只能用“他”來表示。
“我也不知道。”東鳴搖搖頭。
那晚,我和東鳴聊了很多。
他就像是我好久不見的老友,雖然我們並沒有相識太久,但我們相互間都存在着一種玄妙的,對彼此的吸引。
我彷彿看到艾薇離我越來越遠,她會是優秀的魔法師,前路一片光明,會成爲她一直想成爲的——被世人崇敬的英雄。
而我成爲了她的對立面,血僕祭禮不可逆轉,我會永生匍匐於黑暗當中,我會像我所憎惡的吸血鬼那樣吸食人類的血。
——區別僅在於我更強大且不畏懼陽光。
雖然我還沒有做傷害人類的事情,但我覺得我現在就是個披着人皮的惡魔。
連我自己都厭惡自己。
在月巫賜予我魔印之時,我在他變得赤紅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段他的記憶。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東鳴,他當時的表情令我無法理解。
那是參雜着震驚,困惑又轉變成不安和難過的複雜神色。
他告訴我,月巫有一個雙胞胎妹妹——月淺。
而東鳴是他們兄妹共同的血僕。
曾經,東鳴的魔力等於兄妹二人的總和。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打敗這兩個孩子,但是他做不到。
強烈的主僕契約拘束着他的行爲。他的左臂上是月巫賜予的魔印,對月巫強烈的恨意使他在血僕祭禮時痛苦不堪。但是月淺在他的右臂上對他進行祭禮時,他感受到的是享受。
東鳴喜歡月淺,儘管當時月淺只有七八歲的樣子。
東鳴看着兩個血魔漸漸長大,也看着月巫對月淺產生了禁忌的愛戀。
東鳴向來隱藏自己的情感,他默默地喜歡月淺,但從不奢望能佔有她。只求他能以月淺唯一血僕的身份永生陪伴她左右。
後來,他心愛的主人月淺自殺了,是被他所一直憎惡的,另一個主人——月巫逼死的。
就在我所看到的那份記憶之後的黎明,月淺在月巫還在睡夢之時,寫了份遺書,悄然離世了。
後來,月巫陷入了瘋狂的狀態。
他拼命地契約血僕,品嚐各種味道的鮮血,又兇殘地殺掉血僕。
他靠這種方式麻痹着自己,沉醉於殺戮。
在東鳴風輕雲淡的描述裡,我無法想象當年的場面有多血腥。
直到有關“神的垂憐”的傳說傳到月巫這裡,他才清醒過來。
他要得到這個寶物,並用它救贖月淺的靈魂。
畢竟,來自神的詛咒是烙印在靈魂之上的,永生永世都要受到黑暗的折磨。
之後收了芷言和梅雨兩個血僕,七年前遇見了鮮血能招引黑暗生靈的我,如今強迫我成爲他的血僕。
月淺死後,月巫再也沒有吸取過東鳴的魔印。
東鳴說,月巫怕想起他的妹妹月淺。他們兄妹二人曾一左一右地吸取東鳴爲兩個血魔主人準備的鮮血。
東鳴認爲我所看到的畫面應該是我有某種特殊的感應,感受到了月巫的記憶,而並非是月巫特意給我看的。他提醒我儘量不要向月巫提起他死去的妹妹,這會使他暴怒。
我很心疼東鳴對月淺不求回報的愛,想到這裡對月巫的惡感又增加幾分。
——他這個自私的小人!
我給艾薇寫了一封信,大體是我找到了一見如故的血獵同伴,並將要和他一起到處流浪。
我讓艾薇不必尋找我,也不必擔心我,祝她能在魔法師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信的最後,我說我們都會成爲守護人類的英雄!
我說謊了。
我把信看了很多遍,確定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之後,才把信送到了皇宮侍衛的手裡。
這一別,不知道再見面是什麼時候了。
艾薇,你永遠都是我不可替代的後天親人。
艾薇,艾薇,艾薇……
艾臭屁,你一定要幸福!
距離神的垂憐出世還有四天。
我們四個血僕的魔力被重新分配,東鳴魔力依舊最強,佔魔主的五分之二,我們三個女血僕分別佔魔主的五分之一。
我很慶幸的是,血僕對人類血液並無不可抑制的渴望,而且具有魔力。通常情況下,血僕不會殺死人類,而是運用魔力在每個人身上只取少部分鮮血。
魔力可以轉化爲許多具體的能力,這就需要運用者的不斷學習,領悟力和創造力強的人更佔優勢。
即使身爲血魔之僕,我也沒有忘記曾經作爲血獵的職責。
——關於吸血鬼,我見一個消滅一個。
老舊的房屋中,燈火搖曳出曖昧的舞姿。
“啊……啊……”
“嘖嘖……”
有令人想入非非的聲音在無邊夜色裡蔓延。
芷言跪在地上,發出參雜着痛苦和扭曲快感的**。她的脖子被月巫咬住,我聽見咕嚕咕嚕的聲音。
原來她的魔印在脖子上。
月巫擡起頭,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角,野獸一般的目光看向我。
我從頭到腳竄過一陣寒流,汗毛聳立。
他放下芷言,走向我。“夏璃,你還沒有吸血嗎?”
我點點頭。
“你是啞巴?”他捏起我的下巴,力道越來越重。
“說話啊!說你爲什麼還沒有吸血?別挑戰我的忍耐力!”
“這個瘋子……我被捏住下巴還怎麼說話啊!”我在心裡暗道:“而且之前我不是點頭回答了嗎,爲何還要問我!”
“主人……我這裡……還有很多……請您享用!”梅雨謙卑的聲音帶着期待與祈求。
“你的血沒味兒”月巫淡淡的迴應梅雨,同時放開捏住我下巴的手。
我揉了揉被捏腫的下巴。
梅雨看向我目光令我渾身不自在,好像擁有令我成爲孤兒,令我受盡欺辱,和失去人類之身的血香體質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月巫還是咬住了梅雨的左耳——她的魔印所在。月巫這幾天不停的進食鮮血,鮮血又在他體內化爲強大的魔力。
四天後會有一場爭奪寶物的惡戰,競爭者不光是其他血魔和血僕,還有能駕馭吸血鬼的古老血族。
也許也有未知的被詛咒者。
夜晚的微風努力吹散白日積攢下來的燥熱。四道人影鬼魅一般快速地穿梭於大街小巷。
對魔力還沒有完全掌握的我時常掉隊。
今晚,我們四個血僕要集體爲月巫“覓食”。
隨着距離“神的垂憐”出世的日子越來越近,月巫要把自己的魔力提升到最佳狀態,來迎接不久後的大戰。
此時家家燈火已熄,人們都進入到了熟睡當中。這正是血魔之僕下手的最佳時機。
——我們會悄無聲息,不留下任何痕跡的在每個健康強壯的人身上取少量鮮血。
這裡是帝都周邊的小鎮,在靜謐的夏夜裡,我能清楚的聽見人們的呼吸聲,聽見他們的血液在身體裡汩汩流動發出的聲響。
身爲血僕,一切感官的靈敏度會隨着我的意願增強或減弱。
最前面的東鳴來到一個小房子的窗前,我看見他伸出手掌用魔力使得屋子裡的人們不會醒來。
這種魔力的轉換方式我還沒有學會。當初月巫就是用這種方法擄走了艾薇。
他向我們做了一個手勢,我們一個一個的從窗戶輕輕悄悄地進入。
屋子裡是兩個大人和三個孩子。
東鳴扶起因魔力而沉睡不醒的男人,向我招了招手。
“夏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