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態度,成了大多人奮勇向前的底氣,只要不動搖大賀的根基,不損大賀的底蘊,皇上的態度就擺在那裡,一時之間,洛陽之內,人人激情澎湃熱血沸騰,人人自危。
舒州最後的一場雨,下在汪城江抵達舒州後的第二天中午,修養了一日,蔣何鳳身體已無大礙,董紫楓與汪城江去往了城頭,張閣老也不在府衙,聽得決明說,昨日齊家的事情非但沒有解決反而已經鬧大,齊家在舒州作威作福慣了,何時被這些貧民逼迫到如此境地,齊家主之子,居然是一怒之下打死了一個討要工錢的百姓。
齊家的好日子,看來是要到頭了!董紫楓纔不過是到舒州幾日?他怎麼有這麼多的時間去做這些事情?那些工人確確實實是幫着齊家做事的,齊家以往都是月底結算工錢的,此次舒州大災,齊家各地商行漸失聯繫倉庫被毀家中銀兩被家賊掏空,要結算這些工人商隊的工錢僱金可是一件大棘手的事情。
“小姐,小姐,李少主來了!”
能被樊素稱之爲李少主又能如此激動的人只有一個!舒州正是動亂之時,李家主能讓他的寶貝兒子到舒州來確實讓蔣何鳳有些詫異。
李庸非但是來了,而且第一時間是到了府衙來見蔣何鳳。
舒州遠離洛陽,自己發病怎地李庸會怎麼快知曉,居然還能比沈客更早抵達舒州?蔣何鳳疑惑的看着眼前風塵僕僕難掩疲累眼窩深陷的李庸與他身後臉色發白十分虛弱的大夫,此人她也認得,正是幫肖凌凌治療傷口的那個,甩開了心頭那些權勢之爭的猜忌。畢竟這個時候能有一個人能記着她也是一件難得的事情。
“聽聞你病了,想舒州的大夫都是醫術平庸,我特地將月大夫帶了過來。”李庸咕嚕的一口喝了一大杯茶水,從茶杯沿流下的茶水滴在額下那短小的青黑色胡茬子上,打溼了發黑的白色中衣衣襟。
在蔣何鳳的記憶裡,李庸無論在何時,都是那個被人挑不出一丁點毛病的貴公子,對禮儀從來不會有半點馬虎,對儀表更是十分注重,這發黑的白色衣襟顯然是許久未換了,胡茬子也是有數日未颳了,再看這位月大夫,她見過一次,面色潤紅何如此時蒼白如稿紙,這一路,她都走了七日,她發病也不過是在四日前,這個消息從舒州傳到洛陽也須得時間,李庸這是拼了性命的在趕啊!
“我的病已經好了,這一路……”
李庸一鄂,緊繃的神經頓然一鬆,他身後月大夫捂着肚子,不滿的囔囔道:
“哎…………老夫一把年紀了,多少年未如此奔波了,這一路,累死了三匹汗血馬啊,風餐露宿,披星戴月,就是飯都沒能吃上一口,姑娘,你快些去叫人弄些飯菜來!累死老夫了!”
汗血寶馬號稱一日千里風馳電掣,居然能累死三匹,旁人或許能聽出李家的財大氣粗,蔣何鳳卻是聽出了他們這一路的奔波。前番李庸不顧一切的幫了她一次,雖爲成功,但她將此恩情銘記在心,此番他千里奔波,雖自己大病已好,這份恩情,她更是感動。
她曾在晉王府感嘆,自己一生失敗,在自己最緊要的時候卻找不到一個朋友助自己一臂之力,如此,她擁有了這樣一個朋友,可是,這份恩情,她如何能報?
“樊素,快些吩咐伙房的去做,看有什麼現成的立即端上來,讓他們燒些熱水。”
樊素應了一聲,立即離去。
這一路的勞累不用多說,李庸也不想說,在看到蔣何鳳並無大礙的事情,他並不覺得自己這一路不眠不休的趕路是多餘的,他覺得很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在路上,他無數次的設想過更壞的局面,但好在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這一路的奔波,值得的!
至少現在,他能舒心暢懷的呼吸,他能輕鬆自若的休息,他心頭最重要的那些東西依舊還在!
“我也先去伙房看看!等填報了肚子我再來未晉王妃把脈,告退!告退!”月大夫是時候的爲兩人空出了地方,月大夫在洛陽聲名極大,一身醫術更是讓那些驚採絕豔的御醫院御醫絲黯然失色,若不是與李家乃是故交,這一路他是怎麼也不會來的,以他的醫術,當然能知道眼前晉王妃面色紅潤行動自如,自然已經沒了大礙。
“那就多謝月大夫了,決明,你帶着月大夫去!”
蔣何鳳微微躬身,月大夫年入古稀,此番長途跋涉,這份恩情她銘記於心。
“是!”決明應了一聲,瞄了一眼屋子裡的兩人,帶着月大夫離去。
蔣何鳳爲李庸斟了一杯茶,端到了他的面前。“這一路辛苦你了!”
翩翩公子面容憔悴,一雙眼睛血絲滿布,眼窩深陷眼眶紅腫,哪裡是辛苦兩個字可以道盡。
“好在你已經康復,不然我這一路,可真就是白跑了!”李庸捧起茶杯,照着淡黃色的水面看着自己的容顏訕笑了起來。沈府一事,雖與他沒有干係,但他一直都心懷愧疚,覺得若不是自己沒有踏出那一步的勇氣,也許今日的局面也就不會是這般,在她未到舒州之前,他就動用了李家最緊急的傳信渠道,讓他在洛陽也能知道她的一舉一動,得到她發病的消息,他立即就請來了月大夫,坑蒙拐騙的將他帶到舒州,一路得李家商行的接應,跑死了三匹汗血寶馬,日夜不休,花了三日的時間。
煌煌美男子三日憔悴,但心中卻是輕鬆坦然無比。
“你的病,我詢問過沈將軍,乃是餘毒積壓,我動用了李家的勢力,也只尋來了三味藥,等再過兩日藥就會送到舒州。”
若是一般的風寒他也不至於如此緊張,這是連沈客董紫楓都沒辦法拔除的餘毒。
李庸做的絕對比他說的要多,蔣何鳳很明白這些藥要尋到有多難,李庸是李家少主,但家中還有諸多長老,他這次單人匹馬的跑到舒州來,應該沒有得到家中的允許纔是。
“多謝了!你跑到舒州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緊張了!”
李庸抿了一口茶水,伸手想要去擦拭胡茬子上的茶水,可一看淺藍色的衣袖上滿是黃塵與黑色的污垢,只得打消了主意。“我這次來,也是爲了助晉王一臂之力,在路上聽聞你們遭到了一撥人的刺殺?可有大礙?”
蔣何鳳掏出了懷裡的手帕遞給了他。“你都能知道消息,當然該知道不會有大礙!”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李庸怔怔的看了一會兒手帕,接過去小心的擦了擦胡茬子,看得白色的手帕被自己弄的污黑一片,皺起了眉頭。
蔣何鳳掃了一眼手帕,心頭更是沉重。好不容易她才扯出了一絲笑容:“你這一路奔波,多休息休息,看你這模樣,若是旁人不知,還以爲是誰家落難的公子哥,誰會想到你居然李家的少主。”
“讓你見笑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李庸將手帕遞到了蔣何鳳面前。
蔣何鳳接過手帕放在一旁。
“該說不好意思的是我纔對。”
李庸呵呵傻笑一聲,沉默的端起了茶杯,望着平靜的茶麪怔怔失神。
軒窗外,一道彩虹懸掛在天際之上,白雲朵朵漂浮在空中,舒州的天,終於是放晴了。
身爲欽差,每件事要求細緻做到極致是他們盡忠職守的表現,但並不是所有的瑣碎事都需要他們去一一着手處理,如登記造冊這種麻煩又瑣碎的小事,自然可以交託給下頭的人去做,董紫楓汪城江帶着兩隊人出去,將登記的事情交託了下去後汪城江隨着府衙書吏去查看了各處屋宅毀壞情況,而董轉則是返回了府衙。
李庸來到舒州的消息不徑而走,在董紫楓返回府衙的時候,這座待客的院子裡已經來了不少的賓客,李家在洛陽位居王家之後,在舒州因各方面原因也聲名不大,但在現在這個緊要非一般的時候,看到齊家因洛陽三大家與晉王而腹背受敵的齊家的處境的各家家主,自然不會錯過這個結交李家少主的機會。
李庸飽餐了一頓,月大夫爲蔣何鳳把了脈,確知蔣何鳳短期不會再毒發之後李庸見了這些人,他這次是忤逆了家中父母長老的意思到的舒州,爲了平息他們的怒火也爲了化解他們的擔憂,他當然要乘着王家蔣家還未到人之際先將這些舒州世家拉攏來。
蔣何鳳對此沒有多大的興趣,若不是怕利用會體力不支,她也不會坐在這裡聽着這些乏而無味的話題。
李庸從小被李家當做少主重點培養,政場商場來去自如,此番抵達舒州之前就對着這些有望與李家結成一線的世家有所留意瞭解,雖說各家家主都是有些年紀的人,但李庸一個後生晚輩與衆人交談起來卻是一點不怯場一直處在上風,就算是談論到王家在舒州的情況與舒州各世家在洛陽的情況這些禁忌問題,他也回答得十分妥當。
舒州的局面他們都十分有信心,這一場談話十分愉快,各家家主在李庸的眼中看到了李家對他們的重視以及與洛陽三大家達成聯手之下的巨大的好處之後,那一張張笑臉就像是向日而開的向日葵,一顆沉重的腦袋時不時隨着李庸的話而顫抖點頭。
舒州世家展現出來了這樣的歡迎與重視,李庸當然也會輕鬆不少,這些年他們之所以無法在舒州壯大自己的產業拓展自己的生意,多是因爲這些世家的團結對外來勢力的排斥,如今局面已經改變,得到了這些世家的相助,李家的商行遍佈舒州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唯一覺得不快的,也就是吃飽了喝過了頭的月大夫,在各位家主離去之後,他沒少着與李庸抱怨此行的多此一舉,李庸耐心的勸說他睡下,纔在樊素的服侍下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