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江寒對他們的作風視而不見,除了第一天探過蔣日的病,便再不見蹤影。
董紫楓這幾天寸步不離守着蔣日,平靜的雖然讓人看不出情緒,但蔣日知道,他對害她受傷的事自責不已。
蔣日不能運功,都是靠着董紫楓渡真氣來療傷。她的傷其實並不嚴重,只是比較麻煩。
唉,其實,她的傷好不好她已經不在意了,反正這身功力遲早要散的。
在董紫楓精心照顧下,蔣日復原的很快。
她又開始天天耗在藥房——出雲山莊有專門的藥房——熬着一壺壺黑糊糊的東西,住在出雲山莊的好處就是,她需要的藥材應有盡有。
千醉她們有時來看她,不過都被藥房裡刺鼻的氣味薰跑。她們可算知道蔣日那一身藥香是怎麼來的了。
玄色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轉眼間,已入深冬。
在出雲山莊,聽不到外面的消息。神秘的莊主神龍見首不見尾,董紫楓失蹤個十天八日的也不稀奇。住在出雲山莊的女人們,過着與世無爭的逍遙日子,而在千里之外的樊京正醞釀着一場不見血的戰爭。
秦孝天已是強弩之末。
江湖之勢盡失,剩下的就是考慮如何將網收的乾淨利索,不放過分毫。
蒼昊手指在桌上輕敲。
是時候揪出幕後的人了。
心思一定,蒼昊抓起筆,飛速在紙上寫下幾行字。“來人!”
“怎麼會?這消息哪來的?”
京城小巷裡,一個清秀男子小聲問着情報販子。
“小爺,這是小的今早從文賢府打聽出來的。文賢把所有家當都收拾好了,預謀今晚逃出京城,他從城外的妙湖搭船南下。”
清秀男子皺了皺眉,給了情報販子銀兩,打發他走。
那人離開後,清秀男子身後出現一個黑影。
“這下子該怎麼辦?可不能放他離京……”清秀男子頗爲苦惱的思索着。
“那就殺了他。”只要能報仇,他不在意用何種方法。
清秀男子看着比他高大得多的男人,嚴肅的點點頭。
深夜,守在妙湖邊的兩個人靜靜的看着遠方行跡隱密的一隊人。
來了!
瞅準時機,黑衣男子抽出背後的巨劍,飛躍而出,大喝一聲:“秦孝天,我今日定取你狗命!”
清秀男子也加入戰局,幫着清理閒雜人等。
前方黑衣男子一劍刺進轎子,咦了一聲,挑開門簾發現裡面居然是空的!
糟糕!中了陷阱!
黑衣男子回身要救同伴逃走,卻見同伴已被人制住。
那人氣定神閒的扣住清秀男子的脖子,徐聲道:“閣下何不取下面罩,與蒼昊見上一面。”
包圍着黑衣人的人退至兩側,讓出一條道來。
黑衣男子摘下面罩,露出一張冷峻的俊顏。
蒼昊怔了怔,低頭看被他制住的人,赫然是女扮男裝的緋閒!
蒼昊鬆了手,緋閒跑到玄命身邊,不高興的說:“你竟然設陷阱騙我們!”
“我只是想知道,是誰在背地裡幫我。”沒想到……蒼昊怔了下,見到緋閒時的那陣失落是爲了什麼?他希望出現的人又是誰呢?
那樣精密的佈置,那樣熟悉的默契……教他怎能不懷有一絲希望?
“我們纔不是幫你!我們與文賢有仇,只不過利用你解決他是了,別把自己看的太高了。”緋閒的神色間充滿憤恨。是啊,她怎麼可能不恨這個逼死傾城的人?
傾城臨去前把詳盡的計策說給她聽,幾時動,如何動,細細的交待她該做的事。
她說,她答應玄命幫他報仇的事不能親自履行了,只能以這種方式兌現承諾。她說,緋閒,你要堅強,只有你不可以哭,因爲你還有未完成的事。
傾城不許她找蒼昊報仇,她和玄命殺死文賢之後,永不許再踏入樊京。
緋閒永遠忘不掉她離開摘星樓的心情,傾城處處爲她着想,她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去死,連仇都無法報!
玄命制止住緋閒,淡淡的對蒼昊說道:“懾王,我們只想要秦孝天的命,除此之外的事與我們毫無關係,你不需疑慮。”
蒼昊看了看玄命,點點頭。
玄命拉着緋閒離開。緋閒不情不願的多瞪了他幾眼,纔跟着玄命走人。
“緋閒,這些事,都是傾城吩咐你做的?”
緋閒回頭,揚了揚下巴。“是又怎麼樣?”她也不怕他知道,反正,蒼昊也猜得到,憑她的腦子是想不出這麼周密的計劃的。
蒼昊眸光一暗,黑眸閃動幽暗的柔光。
緋閒看他不動,覺得無趣,就和玄命離開了。
該說什麼呢?
早在那麼久以前,她便預測出他的行動,並設計了對策,步步精算,步步準確……蒼昊不禁喟然而嘆。
傾城,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如你這般深知我心了。
究竟是誰在他眼皮底下動了手腳?
收網之前,他格外留心盯住了段成風,段府始終未曾出入過任何人。
會是緋閒從中擺了他一道麼?
蒼昊認真考慮了這個可能。
若是緋閒所作,必然出自傾城的手筆……可能麼?傾城恨三賢入骨,不應該幫段成風。
蒼昊決定親自去趟段府,探探段成風的口風。
出了宮門,車轎經過大街的時候,蒼昊不經意間瞥見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蒼昊心下微驚。
繞在心頭的那團霧更濃了。
蒼昊循着反戈仁賢的門派,命人蔣個明察暗訪,任何蛛絲馬跡都不得錯過。
回傳的密報雜亂無章,蒼昊卻在這些裡面發現了不尋常的疑點。
一白一藍,仿若神仙眷侶的男女。
幾乎每一篇密報上都出現類似的一句。
巧合?
不會。
聯想到日前在京城撞見的那個人,蒼昊便知,這絕非巧合。
那樣的一對人,無論走到哪裡都不可能不引人側目。白衣男子既然是董紫楓,那藍衣的女子……
蒼昊忽然想到,半年前江湖那番異動。
不正是爲了一個絕色的藍衣女子?
想到這裡,蒼昊忙宣人傳令。
他要徹查桃花城曹據引發的事件!
蔣日捏着鼻子喝下今天最後一碗藥,趕忙抓了塊糖放進嘴裡。
七七四十九天,她到底喝了多少苦汁?
蔣日搖搖頭,這種苦差使真要不得。當年泡藥浴,無非是用鼻子聞,現在是直接吞進肚子……別提有多苦了。
從藥房出來,蔣日望着彩霞滿天,露出一抹笑容。
“想什麼這麼出神?”
“高興的事。”
“與我有關麼?”
蔣日轉過頭,神秘的笑了笑。“你說呢?”
不知何時來的董紫楓溫柔的笑望着她。足足有七、八日沒有見到她了吧?董紫楓將她納入懷裡,低聲問:“想我?”
“還好。”蔣日的回答帶着笑意。
董紫楓低頭,尋獲那一處柔軟的紅脣,深深吻了下去。蔣日自然的迎身上前,將身體重量交付於他。甜蜜的吻吮,急迫的渴望,兩個人都在這一吻中難以自拔。
“再回答一次,想我麼?”董紫楓的聲音夾雜着誘惑的磁性,一邊詢問,一邊在她耳畔廝磨。
“嗯……”蔣日猶豫的拖長了音,就是不肯回答。
董紫楓笑了下,在她耳後敏感的地方輕舔了下。蔣日急忙推開他,捂着耳朵。“你耍賴!”他明明知道,他只要碰那個地方,她就會腦子一片空白。
“我很想你。”董紫楓噙着那抹從容的柔笑,凝視着她的眼神卻是濃重的教人喘不過氣的深情。
蔣日淡淡垂眸,掩去了眼中竄起的意念。
隨他去吧,無知也是一種幸福,不是麼?
念及此,她再度揚起一抹笑,撲進他懷中。“我也想你,所以……”
她停頓,他的眼神有些冷,她察覺,卻是更爲嬌媚的說:“今晚,不要放開我。”
董紫楓心念一動,難言的情緒霸佔了胸口,他緊緊的,不失溫柔的抱緊她,一遍又一遍,輕喃着她的名。
此女容貌傾城,世間罕見絕色,與一白衣男人同行……後與男子在嶺南分開,被江湖追殺……巫巒山下,藍衣女人誅殺七大派高手,所用武器……銀色纖絲……
美麗傾城,又身懷絕技,再加上董紫楓……不是她又會是誰?
她果然沒死。
蒼昊放下手上收到的密報,揉了揉眉心。
那麼,他親手埋葬的人是誰?
依緋閒的反應來看,她定也毫不知情。傾城這一招瞞天過海,把所有人都騙了。
蒼昊眼神幽暗,盯着桌上的密函。
出雲山莊。
與仁賢針鋒相對的神秘地方……
有必要親自去一趟。
可,蒼昊心有猶豫,深深嘆了一聲。
“爺。”不語正巧端着茶進來,聽到他濃重的嘆聲,有些擔憂的問:“發生什麼事了?”
蒼昊看着不語,忽然眼前一亮。“不語,收拾一下,陪我出宮。”
蔣日在出雲山莊的後山種了幾株終情花。董紫楓不在的時候,她都會去山上照看花圃。只不過離了那片山谷,七色花似乎不太容易成活。若她哪天沒來,第二天再看,必然會看到花朵枯萎。
就像失去情人呵護的女子。
蔣日小心的輕撫豔麗的花朵。
花需要人的精心呵護,人亦然。
董紫楓總是外出,已經很久沒跟她好好說過話了。蔣日輕扯脣,淡淡的笑自己。她越來越多愁善感了。曾幾何時,她也變成日夜盼着夫君歸家的怨婦?
輕柔淺笑浮上嘴角。蔣日用手輕捧着水,灑向地裡。
一輕一淺的腳步聲慢慢走來。
蔣日沒多想,繼續澆花。
能來後山找她的,無非就是玄色她們。
過了一會兒,聽不到聲音。蔣日還在想,今日玄色怎麼這麼安靜?
笑了笑,她站起來,回身看向來人——笑容凝結。
似是夢中的場景重現,蔣日有一刻的晃神。眼前相攜而站的男女,一柔一剛,和諧互補,該是天底下最相配的一對了。
對了,她曾夢見過這樣的情景。
七色花海,她回眸時看到蒼昊低頭吻着不語,然後,她看到了蒼昊眼中深深的恨意……蔣日暗暗輕嘲,夢境成真,好老套的情節。